不记仇恨,不怨天尤人,天真,可笑。
可笑啊烛武!
“神?呵……”
烛武闭眼,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第72章 好好长大
“你笑什么?”玄铭皱眉, 上前一步,“将手上东西交出来,你跟我去审判司!”
你看, 烛武,你看见了吗?神是瞎的, 人是蠢的。你不恨天庭, 他们却始终记恨你, 你对人好一百一千一万倍, 他们也会因一丝对你的怀疑, 而恨上你。
你不恨吗?
“恨。”
烛武低着头,看看地上水洼里自己疲惫的脸, 轻声微笑:“怎么不恨。”
逆鳞在颈颈侧隐隐发光,烛武周身龙气溢出, 卷携着令人不舒服的妖气。
玄铭的剑自动出鞘,他喝道:“烛龙!劝你不要放肆!把渡灵瓶交出来!”
烛武举起瓶子, 看了一眼。
“交?”他歪头,冲玄铭一笑,“好啊, 你去收啊!”
下一刻瓶子碎裂的声音在雷雨声中响起,紧接着一股狂暴扭曲的阴风从破碎的瓶中残酷地刮了起来,千鬼同哭,声音尖锐刺耳, 门外的人有的已经被折磨得七窍流血。
烛武最后一次被人的鲜血刺痛耳目,然后他团上了眼。
“烛武!你个疯子!”玄铭怒道,诸神上前欲压制住烛武, 却硬生生在他身前七寸被隔开。
千只鬼的号哭响动天地,远方似乎传来山崩的声音, 但早已无人有暇顾忌。
烛武胸口的魔印如同烈酒一样滚烫着胸口,时而又似烙铁一般刺心钻骨地发着痛意,他却感受不到一样。
鬼魂突然全部涌向了烛武,熟悉这一场景的,都震惊不已。
这是,鬼魂献祭……
烛武又一次接受了鬼魂献祭,以魂补形,他的实力又一次精进了不少。
烛武披头散发悬于半空之中,眼底的猩红十分刺目,他周身笼罩着滚烫的黑雾,还在不断吸收着天地怨气。
陆吾突然皱了眉。妖鬼献祭,若非心甘情愿,自是不会成功。按理说,烛武是杀害他们的凶手,难不成……
陆吾与白泽对视一眼,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偏偏急于抓人的领头神官承业将军红着眼还在对烛武怒吼。
“烛武,快随我上天庭赎罪!”
烛武怒道:“滚!”
玄铭抽剑,便要亲身上去与之一战,白泽和陆吾却在此时拦住他。
“承业将军。”
“玄承业。”白泽沉声道,“此事似乎烛龙天关,此行是我们撞了。”
玄铭难以置信地指了指门外存活无几的村民,又指了指还在“进化”的烛龙,他大声道:“这也与他无关吗?”
烛武自空中俯临万物,如神明一般睨了众生一眼,带着一团黑雾浩浩荡荡地飞离了这里。
“他!”
“玄承业,若非我们方才逼他那么累,何至于如此境地?捉烛龙一事本是审判司应当做的,我们不该……”
玄铭深吸一口气:“所以,就这么放过了他?”
陆吾摇头道:“应先上报帝君,再做定夺。我们这次下界,多管许多别的事,当之急是尽快找到干尸案的凶手。”
“渡灵瓶碎了,魂被他吸了,我们怎么找!”玄铭气道,随后转身离去。
烛武淋着雨,漫无目的地走于天地间,形单影只。
许是由于阴气重吧,所行之处皆着起一阵刺到骨子里的阴冷的风。
一路上,总是会遇利些见着他低头的小鬼,和冲他行礼的老鬼。
人,没有。
神,他避之不及。
妖见着他就跑,怕的妖死。
也就鬼了,鬼不怕死。
鬼敬他。
说他是妖?也不完全对。是神?还不全是。鬼?死过一次,又以妖身成神,神骨尚在。
他到底是什么,他也不清楚了。
说起来,今天是七月半,鬼节,而是他飞神的日子。
若是以往,他获许会怀念曾经陪他庆祝的朋友和酒。
但现在……他的心里,已将那个脆弱的的自己,深深埋葬在了过去,就在刚才。
可笑。
不过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做这么愚蠢又可笑的事了。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封山呢……
烛武站在山脚下,任凭冷风萧瑟。
“烛龙。”
烛武置若罔闻。
“烛武。”
烛武回头,只见几日前离开的男人此时正站在自己身后,静静地看着自己。
最终烛武动了动唇瓣,却依旧什么也没说。
他神情落寞,男人表情无奈。
“都过去了,好孩子。”男人轻声道,冲他一笑,“好了,去我那里吧,和我一起做事,我们会待你好。”
烛武沉默了好一会山,看着男人的笑发呆,他闭了闭眼,心中有许多话想说。
前辈,你是不是早就看透了,是不是早就知道。
前辈,是不是很久之前就提醒过我,神和仙都不好,天庭仙台里都是坏人。
前辈,你是不是也是因为和我一样经历过才远离他们的?
前辈。
“好。”烛武睁开眼,恢复往日的清明。
他勾唇,一股阴邪之气自眉眼中亮起,他道:“酒钱怕是这辈子都还不上了。”
男人半眯着眼,同样笑着应道:“无碍,或者你觉得,我会差你那点酒钱?”
“尚不知晓前辈身份,原来竟是家底充裕的富豪吗?前辈到底姓甚名谁,这次便不要再瞒我了。”
“我啊,你定然不认识我,我是姑汝。”
二人相视而笑,冷风自他们中间穿过,密而无声。
烛武跟着男人走了。
……
“你瞧见了什么?”
长荧猛然回神,自己竟是离开了烛武记忆中,单独站在上下一白的雾气之中。
长荧向四周环视,不见声音源头。
“别找了,我是这份记忆的主人。”
“你是烛龙?”
“我是。”
烛龙承认:“你看见了这份记忆,那你应当找到了罗宁。”
长荧想起那具干瘪的尸体,点了点头:“是的,你的妻子和肚子里的孩子,我们都看见了。”
“我找了他们很久,都没有找到。”
“你应当还活着才对。”
谁知烛龙却长叹了一口气:“闪闪,我已经死了。”
长荧道:“但是我在阿无的记忆里明明看见了你。”
“我死在送阿无离开之后。”
“你为什么会死?”
“姑汝杀的,不过我应当为此感到荣幸,死后知道了许多真相,也终于找到了阿宁的墓。”
烛龙现身,用的是记忆最开始的那一张脸,只是额上没有龙角,脸上没有阴文,胸前更没有魔纹。
“终于再次见到你了。”
“再次?”
长荧后退半步,不自觉戒备起来。
烛龙看见他眼里的警惕,停下了脚步,挑眉道:“好歹我还抱过你,在你小时候。”
长荧摇头,道:“我有问题要问你。”
“我凭什么回答?”
长荧又上前半步:“凭你不希望姑汝继续为祸人间。”
烛龙明显愣住,良久,释然一笑:“仅从那小子的记忆中就能够看出来我的态度?你真的有在好好长大。”
烛龙摊手:“那你问吧,我知道的事情会告诉你的。”
“你,你是桃源的……跃了龙门的鲤鱼吗……”长荧有些艰难开口。
“是。”
“阿无……阿无是我吗?”
烛龙盯着他的双眼,道:“不是,另外闪闪,你要永远相信自己就是自己。”
长荧还想开口,再问一些事情,却是始终不敢张嘴了。
烛龙尝试着走近他,这次成功走到他的面前,抬手虚虚碰了碰他翘起的卷发:“你可以继续问下去,我能告诉你的,必然是全部的真相,再耽误下去,存在于赤鳞珠上的魂息很快便会散去了。”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长荧反问道。
烛龙的手顿在原处,而后放在了长荧肩头。
他道:“没有,孩子,我要让你来问我问题。”
长荧摇了摇头:“你有什么话想要我带出去的吗?”
烛龙的身影已然透明,见长荧不问,他也不着急,轻悠悠开口。
“你是桃源最后一个神,我是桃源第一只神明,说来也是有缘。”
“不,最后一个神是姜一,他同你一样,虹桥跃鲤化而为神。”
“我算什么神,我一条堕了魔的妖龙也算的上神吗?”
“姜一也是妖神,是蛟龙。”长荧想到姜一,便诚恳道,“里子都是一样的,唯有品行区分一切。”
“我最初跃了龙门后,其实变成了蛇,掌祥瑞赐福,在桃源里应当被叫做福神,是姑汝点了我的角,我才又化作了神龙的。”
长荧道:“那我便叫你福神。”
烛龙收了手,微微凑近长荧的脸,盯着他眼里的亮光。
很久,他道:“你还是同小时候一样,帮我带一句话吧。”
“你说。”
烛龙身影几近透明,他对长荧道:“见到姑汝,对他说一句,你错了。”
算错了人性,算错了天性。
长荧百年多所受教导,到头来并没有让他根深蒂固,也没有成为姑汝最初预测的样子。
烛龙依稀记得,他在封山和姑汝回到桃源的时候,那里空寂无比,却有潺潺流过的小溪,有遍地的香花香草,有满地的花树。
其中最大的一颗乃无极树,花苞清润,灵气逼人。
姑汝便站在树下,望着花苞,突然一朵花盛开,轻悠悠落在他的怀里。
姑汝愣住了,烛龙也惊讶到了。
烛龙望着姑汝的背影,又盯着他怀里的孩子欣喜地望了半天。
“没想到会有大树生孩子。”
姑汝怎么说的?
姑汝说:“无奇不有。”
姑汝还说:“若是此地能有生命存续,不久便会繁荣起来。”
姑汝说:“想不想同我一起打造一个桃源?接你转世的阿宁一起来此定居?”
烛龙怎么说的?
烛龙记得自己说:“好啊,我等我的阿宁,前辈你等你的哥哥姑射,到时候我们四个聚在一起,和这里的子民开开心心的过自给自足的好日子。”
只是千年过去了,谁也没有等到那个时候。
约定,也过去了吧?
第73章 不疑有他
长荧毫无征兆地出来了, 宣琼接住长荧。
长荧握住宣琼的手,道:“烛龙死了。”
“你没事吧?”宣琼上下看着,见人没有伤口, 才松了口气。
“姑汝就是鲲神。”长荧闭眼,“宣琼, 我见到了烛龙的亡魂, 我看见了很多事情, 我也有好多事情想问。”
宣琼把长荧抱住, 拍着人的肩膀:“然后呢?”
“但是我没有问。”长荧闷声。
长荧内心十分不安, 头脑中的思绪乱作一团,他第一眼便确信梦中那男人必然是鲲神, 而最后和烛龙残魂的对话也让他恍然大悟所谓先生前辈鲲神姑汝绝对就是同一个人。
他也没有必要再去问了。
他自己就能确信的答案,真的没必要再去问了。
长荧自出来后, 本就只在意宣琼一人,因为与宣琼之间发生了许多事, 又有自己的“心魔”作祟,又有另一个假的自己出现……知道的越多,想深深去了解的东西也就越多, 逐渐纠结的事情便一齐涌了上来。
长荧只觉头疼万分。
宣琼听见他道:“你亲亲我。”
宣琼便轻轻吻着他的额角。
“啧啧啧没眼看,老子还在这里被小屁孩咬着呢!”
长荧捧着宣琼的脸,怼上了他的唇。
“喂喂喂!”
范淮伸出一只尚能动弹的手,化出没什么杀伤力的刀子扎在了宣琼长荧的衣袍上。
“先给我解开!”
宣琼把人推开, 红着一张脸去解阵。
范淮一边紧紧抓着婴灵,一边斜眼看着宣琼长荧。
“真是小年轻,想当年我和小谢也是如此。”
宣琼摸摸鼻子。
长荧走到范淮面前, 蹲下来与他对视。
“瞅我做什么,小仙君也好奇本将军的情史吗?”
长荧摇头:“将军, 晚辈想问您一些事情。”
范淮正色道:“允了。”
长荧摸着下巴,斟酌道:“你是何时接管无常一职的?”
“七八百年前吧,青虚国灭国的时候,怎么?”
如果是七八百年前……
长荧眸色暗了暗,继续问道:“生死簿也归您记录吗,一般会记录一些什么?”
“是小谢的活儿,不过他身体不好,通常由我代笔,怎么?”范淮依旧浅笑,无声打量着长荧,“问那么细致做什么?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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