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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房间，盛凌一进屋就重重地把杯子放到桌上。两手紧紧握住拳头，身体不住地颤抖。
J.夜的味道。
他在宋洄之身上，嘴唇上，衣服上。他在他小叔叔身上闻到了J.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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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心意
几天后考古队那边传来了好消息：古墓那件事是个乌龙，那块地下面其实什么都没有。
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宋洄之冷静下来，又去政府那边确认过，也得到了可以施工的答复。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宋洄之发现竟然还没错过之前的黄道吉日，开工动土可以如期举行。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宋洄之不禁有种事业爱情双丰收的愉悦感。
他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凯凯，凯凯也很替他高兴。宋洄之想找个地方庆祝一下，正跟凯凯打电话聊着呢，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他一抬头，看到盛凌抱着一份文件站在他面前。
“我这边有点事，等我忙完跟你说。”宋洄之温柔地对电话那头说。
“嗯，好。”凯凯挂了电话。
宋洄之低头去看文件。那是他之前给盛凌安排的任务。盛凌来公司也好几天了，了解完公司的日常业务之后，宋洄之就让他试着去写项目书。这种事开头都很难，不过自己动手写过一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亲自上手永远是最快的学习方式。
盛凌学习能力还是挺强的，宋洄之一眼望过去，竟然没发现什么明显的错误。他唇角一弯，正想夸这小崽子两句，却听盛凌懒懒散散地道：
“你那对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连个照片都没有。”
宋洄之有些意外，忍俊不禁道：“你居然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我还以为你接受不了家里来个‘后妈’呢。”
俗话说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爸。宋洄之虽然不是他爸，不过这么些年盛凌都是在他身边长大的，宋洄之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盛凌自从知道他相亲以后就表现得和以前不太一样，宋洄之把这理解为孩子担心自己的宠爱被分走后产生的不安。
他倒是没想到盛凌会主动跟他聊这个话题。
盛凌盯着他：“我接受不了你就不找了？”
那语气似乎有种嘲弄的味道。宋洄之静了一瞬，意识到盛凌心里果然还是有怨气的。于是他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座位，说：“来，坐下来我们谈谈好吗？”
盛凌看了他一眼，走过来坐下。
宋洄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小凌，我希望你知道，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家人。这一点不会因为我谈恋爱或者结婚而改变。我承认找到伴侣之后，我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放在你身上。那样对我的伴侣不公平。我不会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关注你，但这不代表我不爱你了，不疼你了。你没有失去我。我也不想说你会得到另一个关爱你的长辈之类的话，我无法要求我的伴侣像我那样疼爱你。但我保证，他一定是接纳你的。如果他接受不了你，那我也会觉得这段关系是不合适的。”
“哦。”盛凌的眼神闪烁了下，“你的意思是如果他不喜欢我，你们就会分手？”
宋洄之隐约感到一丝叛逆的味道，他开始有点头疼了。如果盛凌打心眼儿里无法接受任何人怎么办？那样凯凯就太可怜了。宋洄之相信凯凯是愿意接受盛凌的，上次他跟凯凯说起他们家情况的时候凯凯非但没有表现出异样，反而很理解盛凌的心情。
但如果盛凌打定主意要跟凯凯对着干呢？
宋洄之在相亲之前其实考虑过盛凌的反应，但他没想到盛凌会抗拒得这么厉害。毕竟盛凌自十六岁以来就对他很疏远，非但冷言冷语，还不爱跟他呆在一块儿。宋洄之还以为小崽子烦透了他这个叔叔呢。
现在看来，小崽子还是在乎他的。这一点令宋洄之既欣慰又有些茫然。
该怎么处理凯凯和盛凌的关系呢？如果不事先给盛凌顺好毛，凯凯将来的日子一定很难过……
宋洄之还在斟酌，盛凌忽然低笑了声。
“小叔叔，我开玩笑的。”
宋洄之惊讶地抬起眼。
“你爱他吗？”盛凌问，“他也很爱你吗？”
宋洄之点头：“是的。”
“两情相悦是什么感觉？”盛凌笑起来，“是不是特别幸福？”
宋洄之觉得这问题怪怪的，他心思一转，挑眉笑道：“小狗崽子你是不是在学校里谈恋爱了？还是暗恋？嗯？”
盛凌不说话了。
宋洄之觉得八成是猜中了，他哈哈笑着伸手搂过盛凌，使劲揉他的头发：“行啊你，难怪你这么催我，你是不是也想哪天把人家带回家里看看？”
盛凌突然恼火地推开他，冷着脸道：“不是，你别瞎猜。”
宋洄之笑着说：“还用得着猜么，你什么情绪全都写在脸上了。”
盛凌起身离开了办公室，临走前重重甩上门。透明的办公室玻璃后面，员工们都被这响动吓了一跳，纷纷朝总裁办公室望过来。宋洄之朝员工们笑笑，露出一个拿小孩子没办法的表情。
下午和凯凯见面的时候，宋洄之叫上了章辛易。章辛易直到这时才知道宋洄之上次冷落凯凯的真正理由，不由一阵后怕。
“哥你这也太吓人了。一个亿啊！”章辛易瞪大眼睛抚着胸口，“换我我肯定一天都睡不着觉！我的天，这一个亿要是被套进去了你以后可怎么办？我光是想想都要吓死了！而且合同是跟政府签的，也不能随便违约。幸好最后发现是乌龙……哥你真的太不容易了。你干这行风险太大了。”
“其实政府也不是不近人情。”宋洄之笑道，“那边要是真的挖出来个古墓，那块地的土地用途肯定会改。万一是个大墓，政府或许还会考虑把地收回去，做成博物馆或者旅游景点什么的，更能拉动本地GDP。这可比我那养老院有价值多了。”
“但这样你就亏大了不是嘛？”章辛易眨眨眼，“其实我不太懂你那些，哥，我就是觉得你真的挺不容易的，谁能想到建个养老院还能发生这种事儿啊？那个庙我还去过呢，好多人，那个观音像和大雄宝殿都造得特别好。哥我觉得佛祖还是保佑了你的。”
“是的。我很幸运。”宋洄之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睛情不自禁地望向凯凯。
凯凯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帅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赧的笑容。
凯凯跟宋洄之相处了快一个月，他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仍然有些内向腼腆，但不再像之前那样畏畏缩缩。宋洄之给了他足够的包容和宠爱，那似乎也成为了他自信心的一部分。
章辛易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摸着下巴笑道：“嘿嘿，我这个媒人做得不错吧？”
“正想跟你说这个呢。”宋洄之抬手覆上了凯凯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对章辛易说道，“我把家里的事告诉凯凯了，凯凯也愿意接受小凌。但现在问题是小凌有点抗拒。其实也不是对凯凯抗拒，他应该是平等地反感一切可能成为他‘婶婶’的人。”
章辛易瞪大眼睛：“等等，你先让我捋捋……你们不是才在一起一个月吗？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还有你还没跟小凌出柜？那你是不是该先跟小凌聊聊你性向的事啊？”
宋洄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觉得我们进展得有点快，但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凯凯有点脸红，微微低下了头。宋洄之在桌子底下握紧他的手。
“呃，那凯凯你是怎么想的？”章辛易有些担心地道，“你会不会觉得，嗯……毕竟小凌跟你差不多大，而且那孩子挺叛逆的。我跟你说实话啊，那孩子被老宋宠坏了，他对老宋都没大没小的，你要是跟他住一块儿的话你可能，呃……”
“怎么这就变成老宋了？”宋洄之哭笑不得，“我单身的时候你叫我哥哥，谈对象了你就叫老宋了？”
“哼。”章辛易像老母鸡似的一把捞过凯凯，把他拉到自己这边，“凯凯可是我介绍给你的人，我不得对他负责啊？”
他把人拽过去了才发现对面这俩人还在桌子底下牵着手呢，这一拽就曝光了。章辛易顿时又瞪大眼睛，一脸“哎呦妈呀你们两个怎么这么腻歪”的表情。
凯凯羞红了脸，立刻放开了宋洄之的手。宋洄之笑着说：“好吧，我今天请你来本来就是想跟你商量这件事。我跟小凌已经有代沟了，我是真的弄不清楚这孩子心里在想什么。”
宋洄之自己年轻时候都没正经叛逆过，当然更不知道怎么跟叛逆期的小孩相处。
他其实有点看不透盛凌。盛凌把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不愿意跟他交流，言行举止里却又流露出他的占有欲和依赖。他觉得孩子挺矛盾的。
可能这就是家人。盛凌无论有多烦他，内心深处却仍然把他当成最亲近的小叔叔。就像他对盛凌，只要盛凌不做出真正违背他底线的事情，他就会永远包容他、爱他。
章辛易只比盛凌大五岁，也算是看着盛凌长大的。他们年龄相近，某种程度上章辛易可能比宋洄之更了解他。
“唔，我觉得，最大的问题可能不是你的性向，或者平白无故多了个‘婶婶’什么的，而是这个‘婶婶’太小了。凯凯你也就比他大两岁是吧？四舍五入就是一样大啊。”章辛易握着凯凯的手，好像这样就能给他安慰和支持一般，“代入一下小凌，我觉得这可能才是最没办法接受的地方。要管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叫‘婶婶’，而且对方还是个男人……”
宋洄之被雷到了，咳了一声说：“也不是一定要叫‘婶婶’。称呼不是重点。”
“哎，不过你也没办法。”章辛易同情地说，“主要是你跟盛凌本来也就差个15岁，你呢又喜欢比你小的，那你老婆肯定比小凌大不了多少。”
“我没有一定要找比我小的。”宋洄之正色道，“我只是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他恰好比我小而已。”
章辛易哈哈大笑：“得了吧，你的性格我还不知道？你喜欢照顾人，潜意识里又有点控制欲。你希望一切都按照你的安排来。你这样的怎么可能找一个比你大的？哪怕对方真的比你大，你肯定也是占主导地位能控场的那一方。你就是这脾气。”
“我倒是没想到过这一点。”宋洄之沉吟道，“你提醒了我，我对小凌可能也是这样。他感觉到我在控制他，所以才会反抗我。难怪他这些年离我越来越远。”
这场讨论最终没有结果。唯一的收获是点了一桌精美的下午茶，章辛易对着那一堆漂亮的法式甜品拍了很多照片，美滋滋地修图发在社交软件上，几分钟就收获了几千个赞。
“你现在已经是大网红啦。”宋洄之由衷地赞美，“辛易，我一直觉得你的外形和气质适合生活在聚光灯下，适合当个明星演员什么的。不过当网红确实更好，也不耽误你的本质工作，两者还能相辅相成。你找到了一条最合适自己的路，我真为你高兴。”
“嘿嘿嘿。”章辛易得意地笑。
章辛易晚上还有事，打了车先走了。宋洄之和凯凯找了附近一家餐厅吃饭。吃完饭，两个人沿着马路散步。夜色正浓，法国梧桐下的人行道传来凉风习习，空气中弥漫着盛夏特有的热烈气息。
有人说散步才是最有恋爱感的事。宋洄之觉得自己一生中从未真正恋爱过，直到遇见凯凯。
回到车上的时候，宋洄之侧身帮他把安全带拉上，看着他的眼睛说：“辛易说得不错，你和我在一起会遇到很多很多困难。凯凯，你是怎么想的呢？我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凯凯垂下眼，静了片刻。然后轻而坚定地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宋洄之感到自己真的找到了对的人。他将凯凯揽入怀中，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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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步才是最有恋爱感的事”来源于网络，出处不详，原话是：原来恋爱都是从散步开始的。两个人可以聊眼前可见的风景，聊最近的生活，聊过往的趣事，步伐一致，但不用一直对视，氛围放松又浪漫。
第7章 重庆
整个暑假，盛凌都在宋洄之公司实习。宋洄之一有机会就亲自教他，给他讲很多商场上的规则，教他解读金融数据。盛凌本来就学的是金融系，现在学起这些东西来如鱼得水。宋洄之明显感觉到他在成长，心中无比欣慰。
另一边，凯凯的意思是，不急着和盛凌见面。凯凯其实也还没做好思想准备，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不知道如何跟盛凌相处，再加上章辛易那一番话，凯凯心里难免有点发怵。
宋洄之没催促他，这种事确实急不来。此外宋洄之其实也想再跟凯凯多相处一段时间。他不是二十岁的小年轻了，考虑事情的眼光比凯凯长远。他们两个对彼此都是一见钟情，感情发展得太快，其实互相还了解得不够。热恋期当然什么都好说，但是两个人想要长久在一起，很多事情都需要磨合。
凯凯是小学教师，当然也有暑假。宋洄之问他暑假想去哪里玩儿，凯凯说想去重庆。
重庆是网红旅游城市，平日里游客都不少，更别提暑假了。宋洄之其实有点怕人挤人，但是凯凯想去，他还是让助理订了去重庆的机票。
一下飞机，扑面而来的热风就差点把宋洄之热晕过去。幸好提前安排了车子接送，车上空调开得够足，勉强把宋洄之的魂儿给招回来。
凯凯一向不太喜欢太高端的场所，因此宋洄之没订五星级酒店，而是找了家环境不错的民宿。重庆是山城，哪儿哪儿都是台阶。宋洄之到了地方才发现那民宿前面有一段长得要命的楼梯，当即就开始蛋疼。
凯凯小声说：“要不要我背你上去？”
宋洄之都被他逗笑了，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说着还伸手接过两人的行李箱。
结果爬到一半他就不行了，只觉得行李箱沉得要死。凯凯笑着说：“还是我来吧。”
到底还是体育生力气大，宋洄之坐在台阶上歇了会儿，仰头看他蹭蹭蹭地扛着行李箱上去，又噔噔噔地跑下来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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