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凌平常工作日都住校，只有周末回家。阿姨怕不小心扔掉他的东西，所以只有他在家的时候才会进来打扫，频率是一个月一次。好在宋洄之从小就教育盛凌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这一点盛凌还是很听话的。宋洄之一进房间就感觉屋子里挺干净，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看得他十分舒心。
“下次别再这么拼了啊，你看你都把自己喝成什么样了。”宋洄之艰难地把人放倒在床上，坐在床边一边喘气一边摸摸盛凌的脸，“必要时认个怂也没什么，你毕竟是小辈，而且叔叔在呢，你少喝两口人家也不至于把你怎么样……”
还是经验不足。盛凌越是表现出要给宋洄之挡酒的样子，那帮酒徒就越是要灌他。倒不是那帮人真的对他有什么恶意，只是人心如此。盛凌在这方面还是嫩了些。
盛凌的呼吸有些沉重，胸膛缓慢起伏着，吐息间都是酒气。他依旧紧紧闭着双眼，眉头微蹙，似乎是睡梦中也觉得很不舒服。宋洄之看得有些心疼了，便伸手把他衣服裤子都脱了，拿热毛巾给他擦身。
擦过脸之后，盛凌的表情看上去舒缓了一些。宋洄之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盛凌今天真的喝太多了，虽然在饭店里已经吐过两次，但是保不齐半夜还得吐。不行，他得守着。
宋洄之回自己房间拿了换洗衣物，在盛凌浴室里简单冲洗一把。盛凌的床是一米八的大床，他在床上睡得很熟。宋洄之却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于是就拿了笔记本过来，在他房间里看欧洲那边的金融资讯。
沈衿回欧洲已经一个多月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网上倒是有些小道传闻，曲折离奇到不像真的。这种太有戏剧性的东西很大概率是网友为了找乐子自己编的，不能当真。宋洄之看了一会儿，心想算了，沈衿家里的事情只有他自己能处理好。要是连沈衿本人都解决不了，那别人更加帮不上忙。
宋洄之合上笔记本电脑，伸了个懒腰，忽然注意到盛凌的桌面上有个向下合着的相框。
宋洄之一时好奇，翻开相框一看，发现那是盛凌小时候和他的合影。他忍不住拿起来仔细端详，这张照片里盛凌大概十五六岁，正是逐渐从青春期迈入成年的时候。朝气蓬勃的脸上还带着小时候那种柔软幼态的神情，身高却已经接近他了。两个人站在一起，比起叔侄更像是兄弟。
盛凌自从十六岁以后就不怎么亲近他，后来也越来越叛逆。这张照片好像就是他们关系疏远之前拍的最后一张合照。
宋洄之端详着照片，看着盛凌那张年轻而又英俊的脸。他长得和他爸爸真的太像太像了。宋洄之永远记得盛杰十五六岁时候的样子，那时他们还在孤儿院，盛杰性格热情天真，却又比谁都成熟懂事，十五六岁的时候已经承担起了孤儿院里大部分杂活儿。他那时候一边读书准备高考，一边帮阿姨照顾孤儿院里的弟弟妹妹，一边还要干那么多体力活儿，每一天都过得很辛苦很辛苦。但他从来不喊累。
他就像一棵在干涸泥土里拼命扎根生长的植物，从不抱怨从不自暴自弃，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阳光雨露，他也会抓紧机会，让自己茁壮生长。他就是这么一个温柔又忠诚的人，像大哥哥一样平等地爱护所有弟弟妹妹。
可惜命运弄人，这么好的人，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宋洄之看着照片上那长得和他大哥几乎一模一样、却比他稚嫩比他年轻和他站在一起好像他弟弟的人，心中如同打翻五味瓶，复杂情绪难以言说。
宋洄之重新把相框合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就在盛凌身边躺下睡了。
半夜盛凌果然吐了。宋洄之从睡梦中惊醒，赶紧拿垃圾桶去接，扶着他坐起来，免得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呛到。
盛凌抱着垃圾桶吐了好一会儿，吐完之后就没力气，重新歪倒在床上，表情难受地喘着气。
宋洄之给他擦擦脸，又拿了杯水给他，问他还想吐吗。盛凌摇摇头。
他吐得眼圈泛红，一开口声音也很沙哑：“小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宋洄之好笑道：“你喝成这样我怎么放心？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盛凌迟疑了下，说：“有点。”
宋洄之：“想吃什么？”
盛凌：“方便面吧。”
宋洄之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等着。”便下楼去给他煮面。
在盛凌的成长过程中，宋洄之从来不拦着他吃垃圾食品。像可乐炸鸡方便面这种东西，盛凌想吃就吃了，不过宋洄之会告诉他什么样的饮食结构对身体好，让他自己做选择。
盛凌叛逆归叛逆，对自己的身材外貌倒是挺重视的。随着年龄增长，他渐渐就把这些东西给戒了，还养成了坚持健身的好习惯。
宋洄之一个人站在厨房里给他煮泡面。记得盛凌喜欢吃溏心蛋，宋洄之还给他打了两个无菌蛋下去。现在真的是家里条件好了，吃的全都是无菌蛋。以前买不起无菌蛋的时候，宋洄之每次给他煮溏心蛋都很怕他拉肚子。幸好盛凌从小就身体素质好，肠胃健康。宋洄之想起他小时候的事，嘴角又忍不住浮起笑容。
宋洄之把无菌蛋打下去，刚要盖上锅盖，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有人。他一回头，盛凌突然从后面靠上来，把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下来了？”宋洄之感到后背热烘烘的。盛凌宿醉的身体炽热滚烫，呼出的酒气潮热濡湿，近得几乎就在耳畔。这感觉实在太奇怪了，就像小情侣中的一方在做饭时另一方从后面抱住他一样。
但是盛凌并没有搂他的腰，只是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看着锅里的泡面，问：“好了吗？我好饿。”
盛凌已经长得比宋洄之高了。两个大男人这么贴在一起，要是换做别人，宋洄之肯定会有种领地被侵犯的不适感。但是小凌这么跟他亲近，他只觉得难得。
他想盛凌可能是因为喝醉了，忘记了叛逆，因此不自觉地对叔叔撒起了娇。
宋洄之没想到喝醉酒的小凌还怪可爱的，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脸，柔声说：“你先去坐着吧，马上好。”
“哦。”盛凌点点头，听话地坐到餐桌边上去。
宋洄之把热气腾腾的面端到他面前，盛凌吃了两口就停下来，问：“小叔叔，你要不要吃一点？”
宋洄之心里一阵温暖，笑着说：“我不饿，你吃吧。一碗够吗？”
“够了。”盛凌说完就继续低头吃面。宋洄之在旁边看着他，感觉他们叔侄两个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温馨的时刻了。
隔天是个周末，宋洄之不用去上班。盛凌宿醉有些头疼，宋洄之就煮了粥，拿了止痛药给他。
今天天气不太好，天色阴沉沉的，却又不像要下雨。宋洄之打算在家里看看电影，下午睡一觉起来研究下近期的金融动态。
结果午睡起来没多久，手机上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宋洄之低头一看，发现是沈衿的管家。
“小金，怎么啦？”宋洄之接通电话，温柔地问，“沈衿回来了？”
“宋先生……”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气息不稳，“您、您能不能……来看看沈先生……”
宋洄之一听这声音就担心起来。他坐起身，忙道：“怎么，沈衿出事了？还有你，你声音怎么成这样了？你……”
小金似乎不知怎么回答，只是微微急促地喘着。宋洄之一下子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他眉头紧蹙，抓起椅背上的衣服：“你等着，保护好自己，别让他发疯，他让你干什么你都别听他的。我马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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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圆满
宋洄之赶到沈衿家里的时候, 发现昨晚陪他过夜的不止小金一个人。
是小金给他开的门。小金脸色很差，身上的衬衫也崩掉了两个扣子。他有些难堪地攥着自己胸.前的衣襟，修长白皙的手指流露出一种脆弱感。
宋洄之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了, 忍不住伸手扶了他一把。触碰到他手臂的那一刻宋洄之被吓了一跳：“你身上怎么这么凉，你……”
他下意识朝屋里看了眼, 立刻明白了。客厅里横七竖八地还趟了两个，没看到沈衿。快过年了，这两天天气很冷。沈衿家里开着地暖, 但是□□地躺在地上还是会着凉。
小金摇摇头说：“我没事……沈先生在里面。”
宋洄之眉毛拧得都快打结了。他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盖在小金身上，一边问他“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一边扶着他进屋。
刚才在门口还没感觉，此刻一踏进来，宋洄之简直要被屋里的味道冲死了。客厅里根本不能看，两个裸男歪歪扭扭地倒着, 一个仰面躺在地毯上, 另一个像婴儿般抱着一个巨大的抱枕。这好像是一对双胞胎, 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两人全都没穿衣服, 小麦色的皮肤紧实而细腻, 只是在腰和臀上有一些明显的掐痕, 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昨晚过得有多激烈。
场面不堪入目。宋洄之揉着额头，问：“他人呢？”
小金指了指沙发。宋洄之这才看到沈衿一个人窝在沙发里。沙发很大很柔软, 他身上裹着毛绒毯子, 如同陷入流沙一般整个人蜷卧在里面。沈衿睡得很沉, 侧颜依旧俊美白皙, 混血儿的容貌挑不出任何瑕疵。只是他的脸颊、嘴角、甚至还有头发上, 都沾染着已经干涸的东西。
他在睡梦中也微微蹙着眉头, 看上去丝毫没有彻夜狂欢后的餍足, 有的只是疲倦。宋洄之怀疑他的压力可能还没完全释放，只是身体实在承受不了。他甚至有可能是昏过去的。
宋洄之的猜测在小金那里得到了验证。小金是最先承受不住失去意识的，沈衿昨天太疯狂了。小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房子里又多了两个人，沈衿也歪倒在地上，还跟双子其中的一个连着。小金吓得赶紧把沈衿拖到沙发上，纠结要不要打120，但是眼前的场面实在太难看了，他不敢让外人看到。
结果沈衿突然醒了，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后就又昏睡过去。
小金被吓坏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给宋洄之打了电话。
宋洄之听完以后果断道：“叫醒他们，让他们回去。他们不是第一次来吧？”
小金点点头。
宋洄之：“那应该是懂事的。你再跟他们说一下，出去以后……算了，我来吧。你坐在这里休息，喝点热水。”
小金着实也被折腾得够呛，宋洄之不忍心再差遣他，便自己去把地上那两个叫醒，让他们穿上衣服并且送他们到门口。宋洄之嘱咐他们出去以后不要声张，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等沈总醒过来以后会给的。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宋洄之就自己先掏了点钱安抚他们，让他们补补营养，还替沈衿道了个歉，说你知道的他脑子不太正常。
结果那对双胞胎兄弟对视一眼，都噗嗤一声笑了。
宋洄之莫名其妙，问他们笑什么。双胞胎里的一个说：“哥哥，你好可爱，我都有点心动了。”
另一个说：“哥哥你也好帅。你是0还是1。啊不过是0是1都没关系，我们两个都是0.5。留个联系方式好吗？过几天我们来找你玩儿。”
宋洄之：“………………”
宋洄之心想这对双胞胎也有点不正常。可以，这很合理。精神状态健全的人也不可能跟沈衿玩儿到一块儿去。
他把双胞胎打发走以后，让小金也回家休息。平心而论，沈衿对小金确实是不错的。小金虽然平常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沈衿的房子里，但沈衿给他在A市和欧洲都另外买了房子。全款，写的都是小金的名字。宋洄之想这可能也是小金无法离开沈衿的理由。沈衿随手给出去的任何一样东西都足以改变他人的人生，这会让人产生他对自己很好的错觉。
“你确定不用去医院吗？”宋洄之再三确认。
小金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个有些难堪的笑容：“我心里有数的，谢谢宋先生。”
宋洄之一听就知道，小金被沈衿做晕过去不是一次两次了。小金在这方面有经验，既然小金都这么说了，宋洄之也就不再坚持，只是嘱咐小金回去好好休息，多喝水，记得吃饭。如果有不舒服立刻给他打电话。
小金听话地点点头。临走前却又折回来，迟疑地说：“那沈先生……”
宋洄之说：“交给我，你去吧。”
小金侧过头，朝客厅沙发那边深深地看了一眼。宋洄之心想小金对沈衿确实是有感情的，只可惜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对等，阶级财富的差距甚至远大于当初的宋洄之和凯凯。
而沈衿也不是宋洄之。小金这种没权没势的男生，在他心里大概就只是……嗯，宋洄之觉得沈衿也不是把小金当泄欲工具，而是把他当药。性瘾发作时要吃的药。
虽然没有泄欲工具听起来那么悲惨，但是也没有人会对一颗药产生感情的。
人全都走光了，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宋洄之和沈衿。宋洄之回到客厅里，看看裹紧毯子昏睡不醒的沈衿，又看了眼时间。
五点了。难怪有点饿了。
他便卷起袖子打算动手做饭。结果拉开冰箱一看，冰箱里除了酒和水果以外什么都没有。沈衿果然是个不在家里开伙的人。
宋洄之在手机上下单买菜，顺便研究了下沈衿家里的智能家具。他这套房子是现代极简主义风格，智能家居做得很好。宋洄之鼓捣了一番之后就连上蓝牙，令厨房播放起了财经时报。
正好他买的菜也到了。宋洄之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菜，走到厨房里去切菜洗肉。
盛凌忽然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人在哪里。估计是刚刚才睡醒，醒过来就发现他人不见了。
“朋友这边有点事，我临时过来帮下忙。”宋洄之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去拧煤气灶。
嚓地一声，蓝色的火焰从管道里钻出来。
盛凌听到开火的声音，愣了一下说：“你在做饭？”
“嗯。我今天可能要晚点回来，你一个人先吃吧。头还疼吗？”宋洄之瞥了眼客厅，沈衿还在睡。过会儿他要是还不醒的话得想办法把他弄起来喝点水。昨晚消耗那么大，今天睡一天滴水未进，这样子身体受不了，搞不好会脱水。
“……”盛凌却突然不说话了。
“小凌？”宋洄之往锅里倒上油，换到右手接电话，“怎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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