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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寡夫[种田]——Seelight

时间:2024-08-27 08:50:27  作者:Seelight
  这件事自然也在村里传开了,村里人面上都是让他们节哀,实际在心里说他们有钱烧的,那孟涛连个尸体都没有,还大费周章地买棺材,办白事,吃饱了撑的。
  他们不管旁人的看法,只自顾自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上镇上前去采买,办白事的说可以他们自己买菜,那边出人工就行,于是孙大娘带着陈庆上了镇上。
  主要是为了买点猪肉,陈庆还想买点骨头,这是他小的时候,他小爹常做给他吃的,他们家太穷,小爹就买些骨头给他炖汤,好歹有些肉味。
  看着娘亲跟屠户讲价,一文钱都要争执个几个回合,陈庆有些羡慕,他要是在买东西的时候觉得价贵的话,就会不买了,只是选好的东西不要,店家又会叽叽歪歪说一通,这个时候陈庆耳朵通红,会飞快地离开原地。
  虽然被人背后说坏话议论很难受,但多花钱会让他更难受,他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哎,要是他能像娘一样那么利索,就太好了。
  在你来我往的交锋下,孙大娘成功地让屠户送了她四五根已经剃得干干净净的大骨头。
  回去的路上,他们的背篓背得满满的,背篓都是陈庆在背,他们自然都舍不得坐牛车,只是没想到又在路上碰到了周远。
  这次周远再问,孙大娘就带着陈庆坐上了他的牛车。
  陈庆埋着头,从怀里掏出了两文钱。
  这下孙大娘和周远都看着他。
  陈庆把头埋得更低。
 
 
第5章 
  周远赶车的速度并不太快,很稳,牛车上是他从镇上准备带回去用的修房子的东西。
  孙大娘知道陈庆不爱说话的性子,于是便跟周远闲聊起来:“近期就动工了?准备起几间房啊?”
  周远回答:“三四间吧,灶房,两间卧房,一个堂屋,还要再搭一个茅房。”
  孙大娘点头:“你一个人那也是够用了,牛车是你买的?”
  周远算是有问必答,比当时在花婶子面前话多了很多:“是的,想着有牛车出门或者干农活都方便。”
  陈庆听着他们说话,在摇摇晃晃的牛车上靠着孙大娘的肩膀睡着了。
  周远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就收回了目光。
  孙大娘又说:“我们家阿庆性子有些内向,要是他有什么不好的,你多担待。”
  她自然是知道陈庆的性子的,闷,不爱说话,大场面之下又很怯场,有时候又有些不太会看气氛。
  周远又看了一眼陈庆,他睡得很熟:“不会,都是一个村的。”
  想起他们都是从战场上 下来的,孙大娘自然想知道一些孟涛的事情。
  虽然周远在村长面前说孟涛让他照顾自己的寡母,他们在一个营里,周远在先锋营,孟涛好像是在步兵营,两个营没什么交集的,他也不认识孟涛,上次那么说,只是为了照拂他们一下。
  还有他们同村的这些人,为了防止一个地方的拉小团体,在进军营的时候就都打散了,周远是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帮孟涛收了尸,战局瞬息万变,所以战死的将士只能就地安葬,孟涛算是幸运,还有个全尸,有很多人,甚至连尸体都没能找到。
  但对着孟涛的娘亲,他没有办法说出这些事,只是说:“我们在一个营,平日里交集不算太多。”
  孙大娘眼巴巴地盯着周远,想要从这个陌生人的嘴里听到更多关于自己儿子的消息。
  “他是在两年前古平关之战中英勇战死的。”周远说,“那一战十分惨烈,敌我两败俱伤,他们步兵营,给我们争取了很多时间,也为后来的大胜打下了基础。”
  孙大娘抹了抹眼泪:“我儿英勇。”
  陈庆感觉到孙大娘的肩膀抽动,他醒了过来就看见孙大娘在抹泪,陈庆从怀里掏出自己给自己绣的帕子,上面是他家养的大鹅的样式。
  他有些警惕地看了一眼周远,动了动唇,孙大娘哽咽着说:“周远只是跟我说了一些涛子在军营里的事。”
  陈庆这才小心翼翼地移开眼睛,随后目光里有带着一点期待看向周远,虽然他和孟涛素未谋面,但也想听听他的事情。
  周远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就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赶着车,陈庆等了一会儿,发现他没有再开口的打算,小小地叹了口气。
  一路回到了村里,陈庆和孙大娘才发现周远要盖房子的宅基地跟他们家离得不太远,甚至可以说是很近。
  孙大娘愣了愣才说:“那以后就是邻居了啊。”
  周远点头:“是的。所以家里什么时候办丧事?作为孟涛的战友,我应该要来给他上一炷香。”
  “应该的,应该的。”孙大娘对面前的周远很有好感,他高大英俊,身上又有些从战场上下来还没收起来的杀伐之气,她在想,要是涛子能回来,应该也是这个样子。
  三月二十七,宜出殡。
  孙大娘早就给村里的人通了气,她不是为了什么礼钱,她就是想让孟涛风风光光地走。
  邻村的办白事席面的人家早就来了,看了一圈他们准备的食材,当下就定下了一桌的规格,三个凉菜,四个热菜,一个汤,也将将够用,比这个规格更差的他们也做过。
  跟做席面的一起来的还有端工,他们是办白事的一把好手,所有的流程礼节,该怎么做他们都一清二楚。
  他们家的院子不大,借来的桌椅板凳都已经摆到了门外的小径上,一共摆了五桌。
  孙大娘相熟的婶子都来帮忙了,也都带了些什么东西,几个鸡蛋,几块白布之类的。
  更多的人都会在中午才过来,上午时间他们要把棺木下葬。
  陈庆作为孟涛的未亡人,是能选择自己戴不戴孝的。
  在洛河村这一带的风俗里,死了丈夫的女子和夫郎,都可以选择自己要不要戴孝,因为如果为前夫戴孝,日后要再嫁,就会冲撞后来的夫家。
  洛河村为亡夫戴过孝的,只有孙大娘一个人,因着这件事,孙大娘跟娘家闹了不小的矛盾,很多年都没有再往来过了。
  孙大娘想起昨夜陈庆跟她的对话。
  她看着陈庆准备好的孝服和孝帕,还有他自己搓好的麻绳,孙大娘拦住他:“阿庆,你不用做到这一步的,听娘的话,不要戴孝,更何况你连涛子的面都没见过,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
  陈庆却摇头:“要做的,娘,我把您当我亲娘了,我不给他戴孝,难道要让您来吗?这样他走了也不安稳的。”
  孙大娘劝了他很久,最后还是犟不过他,只能随他去了,所以今天陈庆穿着白色的孝服,孝帕戴在头上,腰上系着麻绳,他跟在端工的身边,配合着他们。
  孟涛的棺材停在堂屋里,陈庆跪在蒲团上,面前是一个火盆,火盆里是袅袅燃着的纸钱。
  在还没上山的时候,若是亲朋好友愿意,也是可以来为他烧点纸钱,上一炷香的。
  只是从晨起到该出门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来给孟涛烧纸钱。
  陈庆看着面前的火盆,伸手从旁边又给他烧了一些,他们虽然有夫夫之名,可连面都没见过。
  不知道到底是他更悲哀还是孟涛更悲哀。
  想着想着,陈庆便涌出一些泪来,像是为孟涛哭,也是为自己哭。
  这是陈庆办的第四次丧事。
  第一次是他的爹,第二次是他小爹。第三次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妇人,那是陈庆把自己卖了的第二年,人牙子带着他去了很多的地方,没人愿意买他,后来是一个老妇人,愿意把他带回去,说是给自己的孙子当夫郎。
  当时定金都已经给了,老人家还给了他一个自己做的荷包。就在陈庆收拾东西准备跟着他去的时候,却突然出了意外,老人突发急症,去世了。
  陈庆的身份就很尴尬,他是后来才听说老人家的事情,说是老人家的儿子早早地没了,儿媳妇早就跟人跑了,唯一的孙子被征兵走了,老人家想着自己可能撑不到孙子回来,所以想给他找个夫郎在家里等着他。
  一向不爱说话不爱跟人打交道的陈庆破天荒地求了人牙子,说反正收了定金,能不能让自己去给老人家送个终。
  人牙子权衡再三,还是同意了,陈庆花了一天的时间,找到了老人的家,在村里人的指引下,给老人挖了个坑,把她下葬了,又花光了自己存下的所有钱,买了鞭炮,在老人的坟前放了。
  临走之前,陈庆去了老人的家里,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老人家的衣物和被褥之类的,那些东西陈庆没扔,都收好放进柜子里,想着她那孙儿回来,到底也是个念想,最终他带走的只有老人家给他的那个荷包,之后才跟着人牙子,继续前行。
  陈庆在想这一段过往的时候,他的头顶上方被一片阴影挡住,陈庆仰起头,两行清泪一些落在他白色的孝服上,还有一两点挂在他的下巴上。
  他哭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直滴,他看到周远穿了一身玄色的衣裳,从一边拿起一炷香,点燃之后拜了三拜,再把香插进香炉里,随后又到陈庆的旁边,单膝跪地烧了些纸钱。
  陈庆抬手擦了一下自己下巴上的眼泪,随后跪直身体,朝周远行了一礼。
  周远的目光暗了暗,烧完最后的纸钱之后,他才离开了堂屋。
  吉时一到,棺木被合上,陈庆手中捧着孟涛的牌位和祭品,走在人群的最前方。
  今天也是个艳阳天,山上偶尔能听见一两声的蝉鸣。
  孟涛的坟地也是早就选好的,跟他爹离得不太远,陈庆走出大门的时候,听见了孙大娘的哭声。
  陈庆抬着手,稳稳地端着手上的东西,走到了坟地边,听着端工在一边唱着跳着,不时地还会往他的身上洒一些五谷杂粮什么的。
  最后他看着抬棺的人,把孟涛的棺木放进了挖好的坑里,然后再慢慢地填土,陈庆被他们安排烧香烧纸钱。
  烧完之后,一个端工跟他说,要他赶在端工把棺材埋好之前,走跟来时不一样的路,回到家里,在路上的时候,找一棵柏树,摘些柏树的枝丫放在身上。
  陈庆有些愣住,在端工催促之后,他才站起身,走了一条跟来时完全不一样还远了很长一段距离的路,在路上也看到了柏树枝,摘了下来,别在腰上。
  孟家的院子里,这时村里很多人都来了,也都不是空手来的,有些给一两文钱,有些给几个鸡蛋,总之也都不是白吃这一顿饭。
  周远也在人群里,只是他跟村里的人都还不熟,也没人往他跟前凑,他坐在一边,还算是清净。
  只是他在战场上锻炼出了极佳的耳力,一边两个妇人说的话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陈庆还真戴孝了啊?”
  “是的,这不是还捧着牌位上山了,他以后真不打算再嫁了?”
  “也是可怜,他连孟涛面都没见过吧?”
  “那就是想跟他孙翠一样吧,一辈子都不嫁了。”
  “真是可怜。”
  “万一以后后悔了呢?”
  “给亡戴了孝,日后再有谁看上他,也要想想他身上的晦气,我看是难嫁出去了。”
  “再说了,你看他那小个子,一看也不是好生养的,谁会放着清白的哥儿姐儿不娶,娶个给人披麻戴孝身上有晦气的寡夫郎啊?”
  周远面无表情地听着她们的议论,没注意到自己脚下已经被碾出了好大一个坑。
  可怜的陈庆气喘吁吁地回来,孙大娘在看到他的时候,从他腰上把那柏树枝丫取下来,一下又一下地轻轻落在他的身上,陈庆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还是站在原地任她动作。
  听到山上响起的鞭炮声,孙大娘的手在陈庆的身上拍了拍:“招呼大家坐下吃东西吧。”
  吃席自然谁不悠着,都是土地里刨食的人,谁家也不舍得这么大块地吃肉,一个个几乎是抢着上桌。
  陈庆坐在桌边没动筷子,从今天开始,他就要给孟涛守孝,三月不沾荤腥,半年不着彩衣,一年不出远门。
  等到送走村里人,他们才要开始结账。
  棺材买得匆忙也不是太贵重,三两银子的一口薄棺,给四个端工一人一百二十文的喜钱,做席面的工钱三百文,卖肉买菜做席花了二两银子。
  这一场白事,加上杂七杂八的花销,竟然也用去了快八两银子。
  孟涛的抚恤金也就十两银子。
  但陈庆能感觉到,娘亲整个人都松快了下来,像是完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陈庆的心里突然很慌。
 
 
第6章 
  那种刚刚知道孟涛战死时候的恐慌又漫上心头,入夜之后陈庆没换衣裳,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明明只是少了几件孟涛的衣裳,陈庆却觉得屋子里全空了。
  他没点油灯,蹑手蹑脚地走到孙大娘的房间门口,耳朵刚凑近门板,门就从里面打开。
  孙大娘被他吓了一跳,差点没打到他身上:“阿庆干什么呢?”
  陈庆支支吾吾,孙大娘立刻反应了过来:“怕我做傻事?”
  陈庆点头,小爹当时就是给他吃了一顿好饭,然后就毅然决然地跳了河。
  他怕孙大娘给孟涛办完丧事,觉得没有指望了,就会做傻事。
  孙大娘摸了摸陈庆的头发:“别怕。”
  陈庆重重地点了点头,带着孙大娘对他的承诺,这一觉他睡得很好。
  这件事结束之后,陈庆总算是把心放进了肚子里,这些天干活都多了些干劲,趁着周远还没开始修房子,村里有青壮年的人家,都紧赶慢赶地把农活先干完了。
  这些日子,周远都陆续地从镇上拉上了很多修房子的材料回来,村里这些天的谈资多半都是在周远的身上。
  陈庆这才注意到,他每次拉回来的都是青砖,原来是要盖砖房,看了一眼自己家的茅草顶压瓦片涂黄泥的房子,陈庆叹了口气,还不知道自己家什么时候才能盖得起砖房呢。
  因为堆放的东西太多,周远后来就没有再回镇上,他自己搭了个小棚子,晚上就住在棚子里。
  在一挂鞭炮响过之后,周远的房子就正式开始修起来,他用了村里十来个青壮年,都是村长介绍来的,还有几个是跟他一起从战场上下来的,经过战场上的洗礼,他们干起活来是又快又好。
  这边开始修房子,陈庆他们这边就要开始准备着中午的那一顿饭,菜都是周远买的,每天拉到陈庆家,陈庆跟孙大娘都是干活的好手,一上午的时间就能把所有的菜规整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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