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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星阑听见脚步声回过头看了一眼来人，低声在林晏书耳边说了一声，便识趣地走远了一些，两个人擦身而过的时候，眼神短暂地交汇了一下。
季妄看着距离自己几步远的人，过去的很多天里，他做梦都想要见到林晏书，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他。
视线落在林晏书面前的那座墓碑上，黑白照片清晰地有些刺眼，季妄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林晏书微微抬眸望向他，眼神平淡无波，他终是淡漠地说道：“小季，你不该来的，其实很多事情都应该停在该停的地方。”
“你一定要见我，是想问什么呢？”
季妄仍旧盯着墓碑上的照片，一口气卡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好半天才扯出一抹苦涩的笑，用力吐出一口气问道：“所以，我得到一切都只是因为他吗？”
林晏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镜片下冷淡的眸子柔和了一些，他把见面的地点选择在这里就做好了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准备。
山里寂静无声，雾气漂浮着，林晏书再次看向季妄，他的声音并没有什么起伏。
“第一次在发布会上见到你的时候，我也很惊讶，我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补偿机会，让我可以把对淮序的那些亏欠偿还在你身上。”
“我按照他的样子来培养你，将你复制成另一个沈淮序。”说到这里的时候林晏书好看的眉毛轻轻蹙了一下，像是觉得有些苦恼，“但你对我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和好奇。”
林晏书轻轻笑了一下，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你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吗？你早就知道自己只是个替代品了不是吗？”
林晏书风轻云淡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化作了尖锐的利器刺向季妄，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必须用力掐着手心才能不让自己倒下。
季妄双腿一软半蹲在林晏书跟前，双手死死地攥住轮椅扶手勉强稳住身形，红着眼眶问道：“你故意这样说的是不是？不是这样的……你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林晏书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眼底浮出一丝怜悯，像是没想到对方会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
季妄看到他的眼睛难受极了，说服自己般低声喃喃道：“怎么会不喜欢呢？就连我对你做了那种事情，你都可以原谅我。”
在玻璃小屋的那几天林晏书也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他能够感觉到的，他明明是在乎自己的，可他到底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季妄。”林晏书打断了他的话，淡声说道：“如果你是因为这个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原因。”
季妄抬起头认真地望着他，目光专注地像是在课堂上，他看着林晏书的薄唇轻轻动了动，耳朵里传来一阵刺耳的刺啦声，老旧的黑白电视机突然卡顿，密密麻麻地雪花点不断闪烁着。
“因为我把你当成沈淮序了。”
“我把你……当成……”
“沈淮序——”
胸口有什么东西终于碎掉了，这一刻季妄觉得林晏书可真狠啊，原来人难过到极致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季妄只觉得自己的眼眶干涩的发疼。
林晏书双手交握搭在腿上，垂眸看了他一眼，稍微低下头轻声说道：“其实，你和淮序也没那么像。”
“不过你放心，之前合同上答应给你的东西照旧，另外，A市现在并不适合你，我可以让人安排你离开这里去国外，换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季妄嘲讽地笑了起来，眼眶酸涩的发疼，他撑着扶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扯出一抹笑说道：“谢谢林总，不过不必了。”
季妄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破了一个洞，汩汩地淌血，转过身头也不回地下了山，台阶好长他走了好久，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一样。
魏宇寰靠在车上抽着烟，远远瞧见季妄脸色苍白的走下来，连忙上前扶了一把，季妄低声说道：“回去吧。”……
一周后，魏宇寰将爆炸案的资料仍在季妄面前，脸色阴沉的可怕，季妄手指掀开了几页。
“我帮你订了去海市的机票——”
原来那张机票的目的是想要彻底解决他啊，季妄嘴角掀起一抹凉薄的笑，冷声说道：“这么迫不及待，是怕我会影响到他的订婚吗？”
魏宇寰神情严肃，说实话他刚得知真相的时候也有些诧异，虽然早就知道这圈子里没几个好人，但也没料到林晏书居然真能狠的下心，毕竟他从前……
“林家能坐到现在的位置，你以为他们会是什么慈善家吗？”魏宇寰冷着脸说道，语气颇有几分不屑，“林晏书这种从小在狼窝里长大的人，没点心机和手段他能坐得稳继承人的位子吗”
略微思索了一下，魏宇寰很快沉声说道：“你不能继续待在A市了。”
凡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下一次季妄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躲过去。
“嗯。”季妄应了一声。
这倒是让魏宇寰有些意外，他都已经做好了会被反驳的准备了。
季妄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熟悉的城市，影子映照在玻璃窗上，他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我已经在准备出国需要的资料了，过几天就走。”
前几天齐未青和陈教授都找过他，办公室里陈教授言辞恳切地劝他不要错失机会，还剩下最后的提报时间。
“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一次失败并不能说明什么，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完成学业。”
“等以后再回过头来看，就会觉得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他当初不愿意去是因为想要留在林晏书身边，现在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就应该好好替自己打算了。
魏宇寰从酒柜上取了瓶酒打开了，端着高脚杯递给季妄，两个人一起站在窗边观看着夜景，杯壁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挺好，正好我们家也有意向往M国发展，到时候你过去了还是可以继续合作。”魏宇寰脸上挂着舒心的笑，不管怎么说季妄能够放下过往的一切重新出发都是一件好事。
那天从山上下来以后，他就再也没提过林晏书这个名字。
季妄走的那天，魏宇寰亲自开着车去机场送他，天阴沉沉地飘着雨丝，落在脸上有些凉，下了车取出自己的旅行箱站在航站楼跟前，瞟了一眼来来往往的旅客。
“就送到这里吧。”季妄笑了一下说道，他没什么要带走的东西，就只有一只小小的行李箱而已。
“到了说一声 。”魏宇寰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拥抱，故作轻松地说道：“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到时候哥有空就过来看你。”
“好。”
季妄抿着唇点头，身上穿了件黑色的风衣，头顶传来飞机的轰鸣声，机场的语音播报实时提醒着航班信息。
经过安检的时候，季妄取下了手机卡顺手扔进了垃圾桶里，毫不留恋地走了进去。
第63章 错觉
林氏集团最近接二连三地被媒体曝光负面新闻，先是旗下的项目莫名其妙地停工，再是产品质量不达标，检测机构发现其中藏有有害物质，这也导致公司风评受损，近日集团的股票严重下跌。
就连财经新闻都将他们提出来点名批评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下子被抛出来的，就好像有人早就准备好了这些消息，要在暗处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一早上夏星阑的电话几乎没有断过，公关部门也在加班加点的拟通告，整个公司从上到下都是一派愁云惨淡的模样，甚至有人猜测集团是不是快要倒闭了，员工们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出路。
紧急召开的股东大会上，董事会的成员纷纷提出抗议，话里话外都是对林晏书这位领航人的强烈不满，要求他迅速调整战略。
林晏书坐在会议桌前，两只手交叠抵在下颌沉思。
“到底还是年轻，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把集团搞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现在的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大量货品滞销堆积在仓库，已经严重影响了公司的资金流动。”
“再这样下去集团迟早要毁在你手上，到时候我们这么多人的心血可就都白费了。”……
股东们越说越激动，桩桩件件都在控诉林晏书将集团搞成了这个样子。
夏星阑在一旁听到这话忍不住在心底嗤笑，这些人从前赚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如今一出了事便全部甩到了林总的身上。
林晏书面容冷峻地听完他们的指责，丝毫不怎么在意，客观地指出了当下形势的变化之后，镜片后的眸子扫视了一眼，淡声说道：“各位要是觉得我能力不足，解决不了目前的困境的话，我愿意让出这个位子。”
“你……”
这下子倒是让那些人猝不及防，面面相觑谁都没料到林晏书会说出这样的话，谁都知道集团现在就是个烫手的山药，只要一沾上就是个麻烦。
他们对林晏书不满，却也不认为自己可以处理这个烂摊子。
“您要是不能替我们解决问题的话，就请林老爷子回来主持大局吧！”王董事环抱着双臂往椅子上一靠，自以为很有威慑地说道。
林晏书听见这话朝着出声的方向看了一眼，唇角浮起一抹轻蔑的笑，虽然没说一句话却有种说不出的迫人气场。
“如果没有其他异议的话，就散会吧。”
林晏书直接无视了对方的话，率先起身走出了会议室，夏星阑连忙跟了上去。
自从两年前在温言酌的推荐下，去国外接受了医疗舱的治疗以后，他的腿已经恢复了基本功能，不再需要依靠轮椅。
说实话他自己都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够重新站起来，离开轮椅的那天，他觉得压在心口上的重量好像减轻了一些。
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了，可直到真正站起来才意识到原来他一直在怀念从前的自己。
夏星阑跟在他身后走进办公室，神色隐隐夹杂着几分担忧，忍不住提醒道：“这些股东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老爷子那边我担心您不好交代。”
“无所谓，他们要告状就尽管去好了。”
林晏书只是安抚地拍了他一下也没多说，这几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和林老爷子的关系早就已经降到了冰点。
哪怕真的免除他在集团的职位他也不在意，只是他想不通这次的事情都赶在一起，甚至连陈年旧事都在网络上被翻了出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们在被谁躲在暗处窥伺着，就等着他们露出破绽好给林氏致命一击，虽说他们在商场上的对手不少，可能做的如此密不透风毫无破绽的他实在想不出几个。
林晏书仔细想着这几件事情之间的关联，吩咐夏星阑按照自己说的方向去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至于公司这边他已经交代了各部门启动应急预案，应该可以暂时稳住目前的局面，至少他现在还不能让老爷子发现端倪。
下午的时候，温医生来这边办事，顺便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空见面。
林晏书此时正在处理公司的文件，听到对方的声音很快说道：“好啊，正好你还没来过我们公司的空中花园吧，这个季节正是漂亮的时候。”
林氏集团的顶楼是由知名设计师打造的空中花园，四面悬空玻璃幕墙，上面种植了各式各样的奇异花卉，宛如一座天空之城。
温言酌一踏入这里就忍不住惊叹，两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风里夹杂着淡淡的花香，湛蓝的天幕下棉花状的白云漂浮着。
温言酌看到他如今已经完全不需要借助外力正常行走的样子很是欣慰，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两个人也算是朋友了，偶尔也会聚在一起聊聊天。
林晏书在林家那种环境长大，接触的都是阴谋诡计的算计，所以跟温医生这样单纯的满脑子只有病人和学术的人相处起来能让他格外放松。
两个人无意间谈起之前做复健的事儿，大概是聊的高兴了，温医生无意间提起了季妄，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太合适。
自从那次在医院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季妄了，不清楚这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林晏书脸上的神情僵硬了一瞬，那些久远的记忆碎片瞬间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温言酌连忙说道：“抱歉。”
林晏书笑了笑，安慰道：“没关系，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他现在应该已经有了新的生活了。”
温言酌看着林晏书风轻云淡的神色却有些担忧，如果真的已经放下过往了，又怎么失眠到了需要心理干预地程度呢？
“那后来，你们联系过吗？”温言酌忍不住轻声问道。
林晏书沉默了一瞬，看了一眼旁边盛开的花朵，然后端起面前咖啡轻轻啜了一口，许久才轻声说道：“没有。”
很多事情都在八年前的那个夏天戛然而止，那一年他知道了太多的真相，于是很多秘密只能深埋心底，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再也无法言说。
他既然做了选择，就没有后悔的道理。——林晏书最近时常觉得自己在被人跟踪，回家的时候，去公司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可每次回头却又没发现任何踪迹。
前几天去雅居园那套房子的时候，他甚至觉得里面有人进去过，让人去物业调了监控也什么都没发现，他不禁怀疑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太累了才会精神恍惚。
昨晚吃饭的时候，家里的保姆踟蹰着凑上前说道：“先生，小少爷明天下午三点就放假了。”
“嗯，安排司机去接就行了。”
林晏书随意的点了下头，说完看到保姆诧异的眼神，才想起来对方为什么要刻意来提醒自己。
前几天小孩去学校的时候扭扭捏捏了好半天才说出希望下次放假可以让他去接自己，他当时正在处理工作，也没放在心上。
这会儿看到保姆欲言又止的眼神才想起来了，林晏书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轻声说道：“算了，待会儿我去吧。”
“哎，好。”保姆一听见这话顿时笑逐颜开，她来这个家里有几年了，照顾孩子也有了感情，笑着说道：“您亲自去接，小少爷一定会很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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