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浴缸、裹上浴袍，推开主卧的门。
夹在沙发缝里的手机却忽然震动了。
那震动声不明显，但他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周日晚上十一点，是工作消息的可能性不大。宋渝州快步下楼，迅速拿起手机，心里冒出了隐秘的期待。
很快这种期待变为了愉悦。
【宋总不好意思我刚刚在飞机上！怎么这么巧，我刚一走您就回来了^一周后见啊。】
看这句话的时候，宋渝州脑海里自动出现了洛惟青眼角带笑的模样。
他按灭手机屏幕，紧蹙的眉毛松开，嘴角压不住地上扬了一点。
……
洛惟青这回出差，为的是ES1.0和妖色游戏公司《穿成万人迷》游戏的跨界联名项目。
越阳市，是他出差的首站。
走出越阳市机场，他身后，还浩浩汤汤地跟了一大批人——
美卡集团这边，出动了包括市场部陆成浩在内的A组所有成员，以及研发部的几位技术人员；
而《穿成万人迷》的游戏方妖色游戏，也派了几位市场人员跟随。
一周内，他们要一同辗转五座城市，现场确认联名项目里，每一个线下打卡装置的布置进度。
而每到一座城市，都会有美卡侧的一名市场、一名研发以及妖色游戏的一名市场留在当地，负责全程监工以及解决突发问题。等到活动开始前，两边公司还都会派销售来活动现场，趁机推广产品。
这些工作人员，会一直到活动结束再撤离。
总而言之，这将是一个涉及到两家公司多部门合作的重大项目！
到越阳市后的第二天一大早，洛惟青就带着队伍，去到了在该市的首个打卡布置点——越阳电影院，查看打卡点布置情况。
《穿成万人迷》是款全性向游戏，但无论哪一性向，越阳电影院都是一个重要约会场所。
如果玩家玩的是BG向游戏，会有这样一段剧情：
某个周日下午，玩家所操作的主角一人来到电影院，观看一部小众文艺电影。
就当她默默坐在电影院外场座椅上、等待电影检票入场时，攻略对象——阳光温柔的学长，却突然走到她跟前：
“好巧，竟然在这里碰到你……你也喜欢这部电影？”
两人于是从电影聊到导演，又聊到同题材的其他影片，灵魂交融，就像遇见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而如果玩家选择BL向剧情，也同样有在越阳电影院的场景：
某个周日下午，主角悄悄溜来电影院，看一部BL向电影。
在椅子上候场时，却意外看见那个和他一直不对付的“直男”室友，竟然也来看这部电影！
高冷又毒舌的“直男”室友也发现了他！两人四目相对，一瞬间意识到了对方的真实性向！
入场后两人位置相邻，在电影擦边时都红了脸……
……
既然所有剧情都发生在候场的椅子上，洛惟青事前和陆成浩讨论，在这部电影院选定的打卡点就是——椅子！
他们准备在候场室新安装两排座椅，座椅上植入特殊芯片。
只要玩家戴着ES1.0坐下，并通过投屏打开游戏，投屏上就会出现电影院攻略对象的虚拟身影，并和玩家进行对话。
越阳市的深冬没有阳光，天气很阴。
洛惟青带着一行人，进了一栋顾客寥寥的大商场，越阳电影院就在这座商场的五楼。
他们在客梯前等待，“滴”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洛惟青刚准备走进去，却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嚷嚷“我们客人拿了许可的，快让开！”
敏锐地收回了脚，看向闹事的地方。
——嚷嚷的人，用拖车拉着一批灰椅子，正在货梯门口和人吵架。
洛惟青伸出手，捏住陆成浩的下巴，转向货梯方向：
“那边被堵在货梯门口的，是我们负责座椅安装的施工方么？”
陆成浩的眼神顺着看过去，瞬间从迷惑变得惊诧。
立即就朝货梯跑过去：
“刘哥，你们怎么还没上去呢？不是说半小时前就来了？”
“成浩！你终于来了！”
被称作刘哥的施工方，黑着脸气急败坏！
“那边两个电影院的工作人员，不让我们带椅子上货梯，还说根本没听说过我们这项目！”
洛惟青跟在身后也走了过去，霎时眉心一跳，直觉有麻烦事要发生。
“怎么就没听说过？”
“不可能啊！”陆成浩着急地解释：“洛总监，我在在线已经拿到电影院的合作许可书了！我们又给他们免费安装椅子，又给他们引流，有啥理由不同意啊……”
“别跟我说啊。”洛惟青指了指货梯门口、两个戴着电影院工作人员证的人，“跟他们说去。”
那两人双手挽在胸前，用粗壮的身体拦住了载有座椅的推车，冷冷地瞪着陆成浩。
陆成浩赶紧手忙脚乱打开手机，向他们展示自己的许可证。
没想到那两人只轻飘飘瞥了一眼，就火速摇头：“你这许可证是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陆成浩瞬间怒了，“我这可是你们胡经理亲手盖过章的！把你们胡经理叫过来，我当面和他确认！”
那两位工作人员却突然又不吭声了，只拦在货梯面前不走。
蹊跷得很吶。
洛惟青摸了摸下巴，戳了下陆成浩：“给胡经理打电话。”
陆成浩醒悟过来，立即拿出手机，打给他之前联系的电影院经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陆成浩的脸色瞬间青了。
原本下好的许可证，临到门口忽然不被承认。
原本的联系人，在施工当天忽然联系不上……
这一切未免太巧了，让人不想歪都不行。
陆成浩还在不服气，恶狠狠瞪着货梯门口的人：“不让我们走货梯，那我们人工把椅子搬上去……”
“人家都不让你上去了，还能让你安装？”
洛惟青抽了抽嘴角，若有所思地拍了下陆成浩：
“你先在这儿和他们继续商量别停……等我回来！”
陆成浩虽然不解，但他现在对洛惟青做的事说的话都深信不疑，连连点头。
洛惟青转身快步走向客梯，顺着上了五楼。
很快，他进到了越阳电影院正厅。
一进门，他就瞥见好几台网上购票取票机上，都印着美卡的标识。
电影票售卖业务是美卡的核心业务之一。所有的电影院，都可以通过美卡买票。
洛惟青心生一计，换上了那副他最擅长的商务笑容，走到前台售票员面前，笑眯眯道：
“姐姐，我是美卡做电影票售卖业务的销售，要负责维护这个片区的电影院客户。我今天刚转到这个岗，想来和你们胡经理打个招呼、认个脸。”
售票员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美卡的？这活儿之前不是祁哥负责吗？”
洛惟青顺着话道：“是是是，之后我还和他一块儿负责！祁哥今天有事没来，我先来认认人！”说着从怀里掏出工牌，“不骗你，我真是美卡的！上面写的是我之前的岗位，还没来得及更新！”
售票员仔细看了眼工牌，相信了洛惟青的话：“你要找胡经理？胡经理这几天休假出国了，这会儿估计正在飞机上呢。今天只有刘副经理在！”
出国在飞机上？难怪电话打不通……
看来，是有人故意借这个时间差来搅局啊。
洛惟青收起心思，继续卖乖：“那麻烦姐姐，帮我叫一下刘副经理呗？”
售票员被他一口一个姐姐喊得心里开了花，很快就拿起前台的座机，拨了几个数字，打通了内线电话。
没多久，就喊来了一个瘦高个儿男人：“那个就是我们刘副经理！”
洛惟青转过头去，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快步走上前一把将人揽住：“刘经理好！我是美卡这边新上任的电影票销售，百闻不如一见，您可真是又年轻又帅气。”
“没有没有！”刘副经理显然也是个会来事的人，笑眯眯地握住洛惟青的手：“美卡是我们最大的合作伙伴。还请以后多在美卡平台上，给我们电影院推点流量！”
“那都好说……”
洛惟青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人带到一旁沙发上坐下：
“不过刘经理，我刚来的时候，在货梯那儿碰到了我同事，说是被拦住了不让上来！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刘副经理脸色微变，语气却故作讶异：“不是有客梯么，他们怎么偏要走货梯？”
望见对方讶异的表情，洛惟青心里笑了声：
“哦，他们不是电影院业务的，是我们公司现在最重视的新业务，卖那个什么ES1.0的！他们说和一款游戏合作，要在电影院搭建呢，搭建材料带不上来！”
又立马换了副责备的语气：
“刘经理，你们电影院和咱们美卡合作这么久，我们平台流量平时应该也给得不少，怎么还为难我同事呢？”
“怎么会为难你们……”
刘副经理哈哈笑了下，但很快又收起笑，眼神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
“我们也不是想为难美卡……只是你那同事，找的这游戏公司实在不行，你劝劝他们，别合作了！”
搞了半天是游戏公司的问题！
洛惟青明白过来，微微一笑：
“好好好，听人劝好办事！但我那同事，现在急需找款游戏合作啊，他们其实也不在乎是哪款游戏……要是他们不和现在这家公司合作，刘副经理，还有其他合适的公司推荐吗？”
眼神信誓旦旦：
“你尽管告诉我！我待会，就下去转达给他们！”
刘副经理盯着他打量了几秒，洛惟青始终带着笑，看不出一丝破绽。
他沉吟片刻站起身，冲洛惟青勾了勾手指，示意跟他来。
洛惟青起身跟着他。
很快，他们走进了电影院一侧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内，一个穿着西装的光头正坐在大红木桌前，慢条斯理地煮茶。
见他们进来，疑惑地看了刘副经理一眼。
刘副经理指着光头，低声道：
“这位是金才游戏的金总，咱们越阳市本土的游戏公司，也是咱们越阳电影院的投资方之一。”
这人没完全挑明了说，但洛惟青已经全部懂了。
要是继续和妖色游戏合作，这两人就要连手给他们使绊子了。但要是和金才游戏合作，这电影院，就可以随便用。
洛惟青记得金才游戏这家公司，在他搜索的恋爱游戏排行榜上，有一款名叫《开始恋爱吧》的游戏排在第七名，就是这家游戏公司出品的。
搞半天是游戏界内部的商战，让他们给搭上了！
刘副经理又冲光头挤了挤眼睛，指着洛惟青道：“老金，这位是美卡集团的电影票销售，他说能帮你和美卡那个ES1.0的游戏项目，牵上线！”
谁料金总看也没看洛惟青，只冷笑了一声：“现在搭线有什么用？早就晚了！”
“怎么会晚呢？”
洛惟青堆着笑容走上前：
“金总有所不知，那ES1.0市场负责人是我兄弟，他昨晚来越阳市和我喝酒的时候，恰好提过你们的产品，说这次差一点就选你们那款《开始恋爱吧》了！”
金总瞥了他一眼，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差一点？那不还是没选吗！”
洛惟青：“那可不是……哎，我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啊，这都是私密消息！”
金总坐直了身子，示意刘副经理关上门，才又将信将疑道：“说吧。”
洛惟青先根据记忆，把恋爱游戏排行榜上，排在《开始恋爱吧》前面的那些款游戏名字都念了一遍，又笑着道：
“我兄弟跟我说，这七款游戏里，只有你们这款，和《万人迷》那款，是基于真实城市背景，而且你们这款，明显制作更精良！”
金总：“那必须的！为什么不选我们？”
洛惟青瞪了他一眼：“当然是因为你们这款不是全性向的，用户少啊！这可是ES1.0这款产品第一次搞跨界合作，要做就做最大的，肯定会选用户量最大的。”
话锋一转——“但如果这次发现效果好的话，之后再和其他小型游戏公司进行小规模合作，还不是说来就来！”
洛惟青见那位金总瞬间眼睛亮了，知道鱼已上钩，自顾自地在红木桌对面坐了下来。
才不紧不慢继续道：
“我兄弟还说，你们这款游戏，已经被他们排在第二顺位了！只要这回和妖色合作最后的成果不错，就立即和你们联系！而且有了第一次项目的铺垫，能拿到的预算，肯定更多了！”
金总表情瞬间焦急起来，赶紧起身给洛惟青倒了杯茶：“你那位兄弟，来越阳市了吗？”
洛惟青毫不客气一饮而尽，慢慢道：“来了啊，现在就被你们堵在楼下呢！现在估计烦死了，哪款游戏都不想要了！”
“谁堵他们了！”
金总面色骤然凝重，拍了下桌子，又抬起头：
“老刘，是不是你干的？我只是跟你说说觉得烦心，没让你把别人拦在楼下啊！快让你那几个工作人员赶紧挪开，放我兄弟上来！”
刘副经理赶紧接话：“是，是，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就放行！”
“都是老刘的问题！”金总信誓旦旦向洛惟青发誓，又给他满了杯茶，“可和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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