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润嗓子再睡。”
李莲花舔了下下唇,才察觉出嘴唇的干燥,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碗,便耷拉着眼地歪在他肩上:“陪我睡一会儿。”
鹤之舟侧头吻了吻他的脸,让他先躺下,自己将碗放在桌上后,才脱了衣服在他身边躺下。
已经极其熟悉这个怀抱的李莲花枕在他臂上被他长臂一揽,卷进了怀里。
听着让人安心的心跳声,他迷迷糊糊地蹭了蹭,轻声唤道:“阿舟。”
鹤之舟低头蹭了蹭他的额头,他便轻笑了一声,又喊了一声。
男人的大手解开了他发上的发饰,被细致编好才盘起的头发卷曲着披散下来。
穿梭在发上的手指将这些乱发一点点梳理开,随后指腹贴着头皮轻柔地推按起来。
李莲花舒服得都要轻哼出声了。
他往鹤之舟怀里又蹭了蹭,带了几分叹息地道:“我感觉我们就快要离开了。”
不说是他,就连鹤之舟,也冥冥中有着这种预感的。
这里毕竟不是他们的世界,按道理来说,李相夷与李莲花是不能并存的。
但实际上他们已经相处了两个多月了。
这样轻快又悠闲,还能陪伴在师父师娘膝下的生活实在太过美好,却而已终有结束的那一日。
“真舍不得。”李莲花闭上眼,眷恋地呢喃道。
如今一别,他往后大概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鹤之舟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声附和:“你不是想让师父尝一尝我酿的酒吗?前段时日我去镇上买了些材料,如今已经酿下了,可惜还不到喝的时候。”
“那个老头,才不会错过好喝的酒。”李莲花轻笑了一声:“届时便叫师父将你酿的酒带回山上,能喝的时候再自己取出来便是了。就怕他闻着酒味憋不住,没到时间便寻摸出来喝个干净。”
鹤之舟轻笑了一声,又在他额上蹭了蹭,“无妨,我将酒方子留一份给师父,再留一份给相夷,总能叫师父他老人家喝上的。”
李莲花仰起头来,细致地打量了一会儿他的脸,半晌才弯着眉眼地凑上前去,将唇落在那对只会注视着自己的桃花眼上。
“睡不着了。”他一手勾着这人的脖子,一手摸进了微敞的领口中。
鹤之舟按住他的手,垂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躺在臂弯中的心上人柔软地看着自己,眉目间虽然仍有几分疲惫,却情思涌动,再没了半分睡意。
他不由得勾起了嘴角,选择了放纵自己的欲望,俯身覆在了心上人柔软的身体上。
只是到底顾念着身下人的身体,这一次沉沦极尽温柔,李莲花捧着他大汗淋漓的脸颊轻轻喘着,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痛楚,只有眼前这人的满腔爱意。
即将分离的遗憾,顿时便被这满腔的珍爱给抚平了。
如今得以救下这个世界的师父,知道他过得好,每日里开开心心的,他也确实不该有什么遗憾了。
第199章 番外之舟花回到十年前(十四)
夜里鹤之舟洗漱完回来,李莲花正坐在桌前,就着一盏豆大的油灯写着什么。
他靠上前,坐到板凳的另一侧。
李莲花重新给毛笔蘸了蘸墨,朝他一扬下巴:“既然回来了,便劳你帮忙磨下墨,别在边上干坐着,鹤大东家。”
鹤之舟见他唇畔噙着的笑意,贴上前去,在他半敛着眼,带着几分嗔笑地望过来时,侧头碰了碰那两片柔软的唇瓣。
待分开时,李莲花唇边的笑容更深,低下眼去看笔下所书时也未曾收敛,反倒是落下的字迹多了几分风流飘逸,好似他如今的心情一般。
鹤之舟一边给他磨着墨,一边看他提笔落下的字,眉宇间闪过了一丝了然。
这一夜李莲花就着鹤之舟磨出的墨写下了好几页书信,连带着鹤之舟在后来,也重新寻了支毛笔,将自己的那些个酒方跟菜谱一并写了下来。
待二人收笔睡觉前,李莲花又忍不住披上了衣服,轻手轻脚地去了漆木山的房间。
老人觉轻,他控制着让自己不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只是在床边细细地看着漆木山沉沉睡着的脸,双眼中闪动着薄薄的水光。
他并未看太久,便又从房里退了出来,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撩开衣摆跪了下去,在门前给屋中人磕了三个头。
鹤之舟站在门前看着,在他走到跟前时张开双手,将他紧紧揽在了怀中。
李莲花蓄了许久的眼泪,到底是在这一刻落了下来。
滚烫的泪水顺着鹤之舟的颈侧,一直没入了衣领,他却只能轻抚着那一头长发,在怀中人的鬓角落下细碎的亲吻。
这一夜的前半夜,李莲花在他怀中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睡,但到了五更天时,鹤之舟只觉得一阵极其突兀的困意袭来,他仅来得及看了眼怀中忽然沉睡过去的李莲花,便也跟着控制不住地合上了眼。
在睡过去的前一刻,他心中模模糊糊地反应过来,他们果然是要离开了。
待到第二日清晨,李相夷已经恢复了大半的内力,漆木山心中高兴,打算喊上李莲花,师徒三人一起再去垂钓一番时,他们才发现李莲花与鹤之舟的房间内没有半点动静。
待李相夷推开房门,看见了未曾收拾的床榻跟桌上还未收好的一叠宣纸时,他们才意识到,屋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他们不愿意去想的事情。
漆木山走到桌前,一低头,便看到了李莲花特意压在最上面的那封留书。
原来在李相夷体内碧茶拔除的那一刻,这个徒弟便已经有了即将离开的预感,留下的这些书信中,除了最上面的两页跟鹤之舟的酒方菜谱,剩下的都是给李相夷的。
他情绪略微有些低落地将下面大约四五张宣纸的书信塞进小徒弟怀里,自己捧着那些酒方菜谱跟着剩下的这两页纸,回房去寻芩婆。
李相夷抿着唇,抓起这叠留书后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只是才看到第二页,他抓着信纸的手便险些在这摞纸张上落下几道清晰可见的指印。
待到这几页纸尽数看完,他泛红的双眼中已经流露出了几分恨意与杀气。
他谨慎地看了眼房门,将这几张信纸揉在掌心,以内力猛地一震,看着这几页纸化作碎屑,才闭紧双眼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情绪。
只是不论他怎么告诫自己冷静,也难以在知道单孤刀曾经借着自己的名义,上山骗取师父的内力,让师父走火入魔而死的消息之后放下这股后怕与愤怒。
尤其是,这件事刚发生在不久之前,若不是李莲花忽然出现在这个世界,又及时打跑了单孤刀,兴许他如今已经见不到师父人了!
他怎么可能原谅,怎么可以原谅!
师父于他们有养育之恩,父子之情,单孤刀他怎么敢!
李相夷握紧手中的少师,忽而运起婆娑步从屋中飞身而出。
他小心地躲开师父师娘的注意,一路跑到了另一座山上,才终于克制不住心中的怒意地抽出了腰间的少师。
凛冽的剑气随着他挥出的这一剑生生将眼前的的木林劈斩开,几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老树随着剑气朝两边倒下,只留下了他所站的方位仍存着一片安宁的空地。
这一剑耗去了他几乎八成的内力,但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又发泄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挥动着手中少师,叫林间剑影穿行闪烁,直耗得他额间布上了细密的汗珠,面色泛白,手臂再抬不起剑来,他才稍稍平复了情绪,盘膝坐下调息。
他如今有不得不为之事,有不得不杀之人,在这里耽误不得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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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行的目的已经成功达成,他们没有继续在崖州停留的打算,很快便准备启程返回云隐山。
只是漆木山跟芩婆没有叫李相夷一起的打算。
对这个小徒弟极为了解的老头点了点绷着一张脸的少年的额头,“你啊,真是一不高兴就什么都摆在脸上。虽然不知道莲花那小子给你留了什么,不过你如今在江湖里也有了牵挂,我与你师娘,便不耽误你事了,你赶紧去看看你的四顾门,再与那打算不要你了的小女娃好好说道说道,实在不行,两年之后你再去寻小鹤便是了,莲花说他便是在两年后的东海渔村里遇到小鹤的。”
本来绷着一张脸的李相夷顿时略带几分无语与自己都莫名奇妙的窘迫,烦躁地别开头去:“老头你说什么胡话呢?行了,你不乐意我送你们,那我便先走了,等过段时日我再回云隐山看你们,顺便将你的酒葫芦捎给你。”
被留在原地的漆木山看着他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的身影,叉着腰哼哼了好几声,才无奈地摇了摇头,舔了舔嘴唇地去寻摸鹤之舟信中所说的埋酒之地。
第200章 番外之舟花回到十年前(完结)
兴许是因为鹤之舟救回了四顾门大多数的手足,在李相夷前往崖州寻忘川花解毒的这两三个月里,四顾门并未像李莲花所说的那般解散。
尽管门中也有过一些不好的声音,但门内的高手大多是李相夷的亲信,是折服于他这位天下第一的实力与平定江湖的豪气,才甘愿加入四顾门门下,供他所驱使。
所以尽管如今四顾门乱作一团,作为左护法的肖紫衿不但没有站出来主持门中事务,反倒一副要离开之态,四顾门也仍旧在这些人的坚持下守了下来,分布人手地四处去寻门主的踪迹。
李相夷回四顾门的那一日,刘如京正好在百草坡镇里休息。
一收到有人似乎在山下见到门主的消息,他便连佩刀都忘了拿,运起轻功快速地往四顾门里赶。
随着平安无恙归来的少年门主一步步走入门内,越来越多收到消息的门中人往前堂赶了过来,一见到大马金刀坐在前堂主位的少年时,便热泪盈眶地跪拜而下。
李相夷那获知了这些兄弟原本会死在与金鸳盟的那一战中,导致死伤惨重的四顾门最后会四分五裂地解散的怒火也疏解了许多。
他也不急着跟这些弟兄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召集了门内的所有人,尤其是佛彼白石四名院长。
彼时云彼丘在李相夷几个月没有消息之后已经渐渐醒悟过来,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
他知道中了碧茶之毒后的李相夷没有死去,而是重返了门内,如今正召他前去时,他心中已有会被处置的预感。
故而当他被当众揭穿给李相夷下毒之事,废去了武功,如同一摊烂泥一样萎靡在地时,他心中并无对少年的恨意,反倒有了几分解脱之感。
李相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在自己拔出少师时闭上双眼,自然流露出的释然时,眉毛不易察觉地一挑,剑尖便划过了他的颈侧,只留下了一道血痕。
少年挽了个剑花,冰冷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后,生硬地对一旁的刘如京道:“罢了,将他关入龙王棺,与金鸳盟的人做个伴吧。”
刘如京还有些不服,被李相夷目光一扫,才气呼呼地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没留半点情面地将人拖出了前堂。
李相夷环视着如今堂下的弟兄,目光在肖紫衿身上停留了几息,在这人面色变得越来越紧绷的时候,才淡淡地移开目光。
他声音平静地通知门下弟兄全力抓捕金鸳盟中一名叫狮魂的仵作后,便叫他们自行散去,待寻到狮魂,带回四顾门,再召集门中所有弟兄。
等所有人都离开,只剩下被他开口留下的乔婉娩,李相夷面上的冰冷才缓和了一些。
不过几月未见,眼前的少女消瘦了许多,明明如今已经入了秋,她却未置办新衣,而是穿了身春日里穿的白衣,垂首站在一旁。
“跟我来吧。”李相夷对她道。
她有些惴惴地看了他一眼,只抿着唇点了点头,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流露出几分愧疚与无措。
李相夷摩挲了一下食指,一时之间竟是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与她相处的了。
两人一路走回他的居所。
李相夷从自己放置东西的盒子里取出了乔婉娩几个月前交给自己的那一封书信,轻轻放在了桌上。
乔婉娩只是被他的动作吸引地抬眼一看,却瞥见了未曾揭开的封蜡,不由得失态地抬起脸。
眼见着她面上流露出的难以置信,李相夷又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手指,轻声道:“这封信,我还未曾看过。”
说着,他便拆开了信封,将里面的书信取了出来。
乔婉娩下意识地要阻拦:“不要……”
但这两个字脱口而出后,她对上了李相夷平静地望着自己的双眼,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少年郎却已经垂下眼,一字一句地仔细默读起信中内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就被告知了乔婉娩对这份感情的厌倦,又知道了李莲花最后寻了鹤之舟定终身的事,他看完信后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伤心,只是有些恍惚跟低落。
他抿了抿唇,回忆了一下这些年与乔婉娩的点点滴滴后才发现,自己与她相处的时间竟然这般少,少得她在自己记忆中留下最多的,都是她站在四顾门前送着他离开时单薄的身影。
“是我有负于你,阿娩。”他合上手中的信纸,轻声道。
乔婉娩却用力地摇头,“没有,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我追不上你,我实在是,太累了所以才……”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但眼睛却忍不住落在那个信封上。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的这封信,相夷心神不宁,才会在与笛飞声的大战中落败,失了踪迹。
但她未曾想过,这封在大战前一个月便送出的信,竟然如今才被拆开。
那些她送出信件时怀揣的挣扎与决绝,知道他出事的后悔与痛苦,原来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她心中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茫然得叫她如今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相夷打断了她的话:“你不必再说了,你我之间,确是我有负于你。你若是……想要离去,我也不会拦着,待他日你寻到如意郎君时,我也会……”
他抿了抿唇,心中尤有几分痛楚,却还是生逼着自己道:“会为你送上一份喜糖作为贺礼。”
乔婉娩面上一阵空白。
她忍不住抬起已经被水汽模糊了的眼去看跟前的少年,在看到对方虽然与自己一般泛着一圈红,却并无什么怒意的双眼时,泪水终于失控地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她与他,终究是彻底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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