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安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头恨不得直接埋进自己胸口。
咬唇掩饰尴尬,赶紧提着灯笼,带林宝臣去往侧院。
顺安可太清楚沈砚礼的实力了,这个时间开始,今晚林太医是肯定看不上诊了。
总不能深夜把人召来府上,又这么让人直接回去,传出去有损沈砚礼名誉。
此番最优解,便是留林宝臣在府上住一晚,明日再差人送回。
为了让林宝臣今晚能睡个好觉,顺安将他带去了左侧院中居住,与司箐只隔两间空房。
本以为只要避免随时可能性情的二人就可好好休息,却不想……
在奉池郡抓的药已经喝完,纵使司箐当日便让烟儿又去按方抓了新药,可因其中并无专门压制引心蛊的成分,司箐又开始出现了幻听。
先前侧院无人,深夜极静,司箐还能勉强控制住无故暴躁的情绪。
今日林宝臣住进来,其微弱的鼾声在司箐听来,就如同万鬼在耳畔哀嚎。
司箐的脸色苍白,蛊毒在她体内肆虐,扭曲着她的思维。
(必须……必须要让它停下!)
(必须……杀掉他!)
司箐从榻上起身,猩红着眼眶,随手拿过梳妆镜前放着的尖刀,银光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着寒意。
司箐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加速,布满红血丝的眸中满是杀意。
不管那声音是什么,她都须要将其抹杀,保证这一方天地的宁静!
司箐步履蹒跚地向隔壁房间走去。
对于从未接受过适应训练,就被草草种下蛊虫的司箐来说,她的理智在此刻显得是那么脆弱。
司箐眼中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温柔,每一步踏出都异常坚定。
司箐来到林宝臣的房门前,猛地推开房门。
一束月光正透过窗缝照亮梳妆台上的铜镜,而铜镜的角度又刚好正对屋门。
在与自己罗刹般狰狞面容相对的瞬间,司箐强烈的恐惧情绪,使得她短暂摆脱了蛊虫控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丢掉剪刀,抱头蹲在地上,整个人因极度的恐惧身体正在不受控的颤抖。
被这一声尖叫惊醒的林宝臣,猛吸一口气,瞪大双眼死死盯着棚顶。
第34章 隐疾?!
林宝臣,本就年事已高,多年心疾难愈。
今日,司箐的一声惊呼,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宝臣的生命,如同一盏即将熄灭的油灯,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由于侧院除去二人,也就只有司箐的丫鬟烟儿在。
待到沈砚礼和司槐赶到时,屋内的一幕震撼众人。
烟儿正抱着司箐的腰,费劲的用脚将那把剪刀踢远些。
两个女孩本来年龄差距就不大,力气差的也不多。
司箐被刺激的有些精神失常,披头散发是真的在用全身的力气挣脱,想要寻短见。
烟儿必须死命的控住她,以至于连喊人来帮忙的气口都找不到。
情况紧急,问询经过只可事后再议!
几人的到来让烟儿稍有激动,情绪一荡手上的力道不足,司箐挣脱刹那便准备撞柱自缢。
“姐!”司槐喊劈了嗓子,却也无济于事。
此刻半步之差都会显得遥远,拼命伸出手,司箐的衣角却蹭过指尖,没能被抓住。嘭——!
寒光一闪,刀柄击中司箐的脚踝,成功让她脚步踉跄,额头近乎是贴着柱子倒下。
等她爬起身,司槐也终于代替烟儿死死的抱住了她。
沈砚礼紧随而至,剑指运功封穴,这才让司箐安静下来。
沈砚礼冷眼看向刚刚成功阻止司箐的短剑,不等他开口,寒星的身影跃下房檐,撩袍跪地等罚。
暗卫的使命是保护主子的安全,司槐是殿下重要的人,司箐是司槐重要的人,这三人在非极端情况下,都需要他们保护好。
而他刚刚竟然出手伤了司箐,当罚。
沈砚礼蹙眉不发一言,寒星便始终安静的跪在屋外。
司槐紧紧地抱着司箐,她的体温透过衣衫,传递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泪水模糊的视线下,司槐指尖轻颤,一下下轻轻的摩挲着司箐朦胧的脸庞。
维持这样的跪姿良久,司槐已经快要感受不到双膝的存在了。
抱着司箐踉跄的站起身,仍满含热泪的殷红眼眸看向寒星,抖颤发声:“今日蒙君援手,救我姐于水火,此恩此情,司槐铭记于心,日后必有厚报。”
寒星刚欲回绝这份谢意并向司槐道歉,沈砚礼便开口,略带不悦,“汝何不速速援手?难道需——”
锐利的视线与故意放慢的语速,都让寒星惊出一身冷汗,不敢耽搁急忙站起身,从司槐手中接过司箐。
司槐此刻还不知林宝臣入府居住,方才满心担忧司箐,也根本没注意到那榻上被褥隆起,明显是还有个人在。
但这一切早在两人踏入院中时,沈砚礼便注意到了。
如今先将司槐带离此处,沈砚礼这才走向榻边探向林宝臣的鼻底。
沉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从林宝臣放在一旁的药箱中取出银针消毒。
坐在地上累到虚脱的烟儿见此情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她在府上这么多年,可从不知殿下还懂医术。
沈砚礼下针手极稳,内关穴、神门穴、谭中穴等可缓解心悸的五大穴位,皆被施针。
运内力凝于掌心,悬在各处银针之上,借由银针传导,强启逐渐缓停的心脏。
“咳咳咳咳——!!”林宝臣猛咳起身,银针被直接震出,掉落在地。
沈砚礼收势,淡然擦去额角虚汗,转眸命烟儿去打水,至此屋内仅剩君臣二人。
林宝臣白着脸,盯着地上掉落的银针,情绪激动的开口,第一句话却不是庆幸,而是担忧。
“殿下,您尊贵之躯,怎可因救老臣这等微末之身,而强运内力!此举若有所失,老臣百死莫赎!”
林宝臣此番言论,恰好被安顿好司箐,想要过来找烟儿询问原委的司槐听到。
此刻寒星还在姐姐房中,应该不会再出意外。
司槐几经犹豫,还是轻手轻脚的矮身躲在窗下阴暗处,偷听起来。
屋内沈砚礼语气淡然,“本王身体早已无恙,林老不必如此担忧。”
林宝臣太清楚沈砚礼的性子,才不会信他一面之词,当即便要起身为沈砚礼号脉。
“殿下,您的玉体安危关乎社稷,岂可轻率断言?待老臣诊过脉象,方敢定论。”
沈砚礼的手在他言毕的那一刻,便背于身后,显然就是不愿让其为自己诊脉。
林宝臣痛心疾首,又是一阵猛咳,还想再劝,被沈砚礼直接打断。
“林老,您如今病体未愈,自当静养,不宜劳心费神。本王虽不言,料想您亦自知。”
沈砚礼言辞中既有关怀亦不乏威严,以是将该表达之意说的足够清楚。
两人对视,安安较劲,都是犟种。
“哎……殿下挂心,老臣明白。”最终还是林宝臣眸光变得无奈温和,轻叹垂眸,做了让步。
烟儿也在此刻打水回来,司槐慌忙起身离开,生怕被人察觉。
司槐在回去的路上,反复思索着林宝臣的那段话。
沈砚礼,身负隐疾,内力难运。
此疾非一日之寒,而是经年累月的沉疴。
身为执掌兵权的皇子,若其不能带兵御敌的消息一旦泄露,其影响之大,岂止是身家性命之忧!
司槐心中愈发不安,思绪如潮水般汹涌。
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一向谨慎的三殿下受此重伤,留下难以治愈的隐疾……
更令司槐疑惑的是,那人既然费尽心机达成目的,为何这些年来再无半点动作,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结合今日满庭芳下毒一事,司槐只觉脊背发寒,仿佛有双无形的眼睛在暗中窥视。
所有沈砚礼身边的人,都是被观察的猎物,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司槐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就他而言,因沈砚礼牵连自身涉险,司槐毫无怨言,可……司箐不能。
司槐无法准许因自己的原因,导致无辜的司箐遭受磨难,陷入危难。
他们姐弟二人同在一府居住,虽是便捷,但隐患太多。
或许,是时候分别了。
第35章 影十
当晚,司槐彻夜守在司箐榻前,担心司箐醒来后,若是身边之人不是他,恐怕会再次陷入不安。
期间,司槐也一直在反复思考,该如何避免将司箐卷入这场暗流中。
彼时的司槐还不知,今夜过后,两人便再无这般平和独处的时光了。
林宝臣每次为他开的药方中,都有安神的药引,这就让他很难熬上一整夜不睡。
夏夜和风絮絮,吹在身上不燥刚刚好。
不过半刻,司槐便打起了瞌睡。
侧坐在地,托腮在榻侧,卷翘的睫羽每下轻颤,都会磕一下头。
支撑不到几下,便趴在手臂上合眼入眠。
房门被人从外轻手轻脚的推开,沈砚礼迈步踏入,瞧着这姐弟俩,无可奈何的轻叹,低声缓言:“隐风,遣人严守此地,一旦司箐苏醒,即刻来报。”
隐风得令,身影再次消失在房中。
沈砚礼走到司槐身旁,俯身将他打横抱起。
月光如银,洒满王府的庭院,沈砚礼步履沉稳,横抱着司槐,穿过幽静的回廊,步入深邃的内室。
司槐本就有心事,睡的不实。
纵使沈砚礼抱着他走的再平稳,但吹久了还是有些微凉的晚风,将其弄醒。
“唔……澜哥哥?”睡这么一会肯定没睡饱,司槐眼皮发沉,半眯着看了眼沈砚礼,黏糊糊赖唧的轻唤。
酥软带着些许气声的语调,听的沈砚礼心都快化了。
回应的声音,也被带着无比温柔,“嗯,槐儿安心睡吧,孤已派人帮你守着司箐,一醒第一时间便会来报。”
司槐眼眸轻眯,视线模糊,只能隐约捕捉到沈砚礼的轮廓,和那被月色染上银辉的衣摆。
意识在清醒与梦境之间徘徊,司槐耳边是沈砚礼轻微而有节奏的步伐声,伴随着夜风中树叶的沙沙作响。
不时吹来的一阵微风,带来淡淡花香,和沈砚礼身上特有的气息。
熟悉的,依赖的,充满了安全感。
司槐眼皮眨动的速度逐渐放缓,轻轻嗯了声后,便又睡了过去。
在司槐的潜意识中,不管这一切是真是假,是梦是实,只要他的澜哥哥说的,自己都愿意去听。
在爱人怀中再度入睡,司槐连梦境都变得美好。
待到翌日清晨司槐醒来,起身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司箐的情况。
进屋伺候司槐洗漱的三七,摇摇头将司箐的情况如实告知司槐。
“司箐姑娘尚在昏睡之中,幸得林太医亲自把脉,言道她只是精神稍显不济,并无大碍。只需好生休养,便可渐渐恢复。”
说到林宝臣,三七内心对其十分钦佩,别看心脏不好,但除此之外也是真硬朗。
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沈砚礼本想让他多休息些时候再亲自送他回去,哪曾想刚巧陛下急招。
林宝臣给司箐诊完脉,都来不及再给司槐看看,便乘快马赶入宫。
那潇洒扬鞭的背影,说他不惑之年三七都信。
司槐闻言点了点头,洗漱更衣后便直接去了司箐处,亲自照料。
彼时,沈砚礼正在府衙地牢。
昨夜司槐才睡下没多久,凌霄就来报,说是刺客醒了。
沈砚礼本意是立刻就去审问,人在刚醒时的精神状态是较为脆弱的,可……
司槐不知道梦了什么,一直死死抱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
沈砚礼深知他如此只要抽手离开,就算动作再轻,也会影响司槐的睡眠。
只好单手有些可爱的给候在一旁听吩咐的凌霄比划。
其意思就是:你先去问,看看能不能让他吐出点什么。
凌霄隐下眼底对司槐的不悦,拱手领命回到地牢。
虽然司槐醒时沈砚礼不在身侧,但其实他离开的时间,也不过少刻之前。
昏暗的地牢中,滴水声回响,潮湿的墙壁上,火把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刺客垂首靠坐在阴暗角落,聆听周围黑暗的窃窃私语。
他是冥司中排行第十的刺客,他们没有名字,只有象征实力的编号。
影十,便是大家对他的称呼。哒哒哒……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仿佛踏着地牢的心跳,回响在潮湿的石壁之间。
沈砚礼身着一袭黑衣,外披一袭白色罩衣,其上纹绣如同涌动的海浪,栩栩如生。
火把的微光在他身上跳跃,将他的身影拉长。
光影变化,阴郁冷冽的眉眼,蕴藏着无形的风暴,此刻的他与司槐所见的沈砚礼,判若两人。
沈砚礼站在铁栏前,眸光冷冽,审视着琵琶骨被钢钩贯穿的影十。
琵琶骨被贯穿,影十的双臂无法活动,如此钻心刻骨的疼痛,他的双眸却仍然清明,在对上沈砚礼的视线时,没有一丝恐惧。
沈砚礼并不意外,这样的疼痛,对于冥司的刺客来说,完全在可承受的范围。
沈砚礼低沉的嗓音中听不出喜怒,只是在平和的陈述事实:“冥司何时连毒杀皇子的任务都接了?”
影十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殿下既然对冥司有所了解,您就该知道,冥司的命令,我无从选择,更不会过问。”
皇权之下,哪有什么绝对中立的组织存在。
任何江湖中类似冥司这样的组织,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权臣可诛,然皇子不可轻杀。
冥司此举,显然是将自己置于叛贼反臣之列。
正因如此,沈砚礼才十分清楚,其能让冥司接下此任务的幕后之人,身份绝非一般。
“汝当自明,此番使命未果,若本王将此事奏于圣上,尔等将面临何种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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