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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物(近代现代)——指犹凉

时间:2024-08-25 08:48:38  作者:指犹凉
  唐琛只是笑了笑。
  “我肥龙当年跟白老大、尹将军都是拜过把子的,生死过命的交情,郑明远、杨启年算什么东西,凭他们也配跟白老大称兄道弟,大哥就这么没了,他们倒好,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等我抽出空来,我倒要去唐人街会会这几个老东西,给你们白家讨回个公道。”
  唐琛起身,摆脱了肩上的那只大手,亲自为肥龙倒了杯茶,:“多谢龙叔惦记着,家里的事基本上都料理完了,以后有时间还请您去唐人街做客,我一定好生款待。”
  西元默不作声地望着这条肥龙,顾名思义,这家伙不仅肥,也是雄霸在内陆各国的一条呼风唤雨的龙,黑白两道听到这个名字都要皱一皱眉头的,什么钱都赚,最大的买卖就是每年从东南山尹将军那里拿走一半的洋粟,是多国通缉的头号贩子,所以他很少涉足藩市,只在内陆几个小国一带打游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看情形,唐琛去东南山的消息他应该早就知道了,在索瓦碰面也绝非偶遇。
  肥龙大手一挥,继续放狠话:“妈的,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白老大,我他妈的草烂他的皮眼,再把他绑到白老大的坟前点天灯。”
  啪——
  那只肥硕的手重新落在唐琛的肩头,用力捏着。
  唐琛模仿着他的口音,也大声道:“对,草烂他的皮眼,点天灯!”
  哈哈哈……肥龙开怀大笑,猛地搂过唐琛,把他夹在胸口,揉揉搡搡的。
  阿江阿山脸上微微变色,却也不敢妄动,一旁的西元更是心头火起,唐琛就算是肥龙子侄一辈,但江湖上向来先敬地位后论辈分,唐琛虽年轻,到底还是鸿联社青龙堂的堂主,在唐人街更有着响当当的名头,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更别说动手动脚的了,这个肥龙言语粗俗,举止粗鲁,更是含沙射影讥讽唐琛与白老大的死有关,完全不把唐琛放在眼里。
  西元走上前,从凉壶里倒了杯冰果汁,恭恭敬敬地递到肥龙的面前:“龙叔,恕晚辈冒昧,天热上火,热茶许是烫嘴,不如换杯果汁凉爽凉爽?”
  肥龙扭过头,翻着一双鼓囊囊的蛤蟆眼斜睨着西元:“他谁啊?”
  “我的助理。”唐琛冲肥龙笑道:“龙叔威名远播,是个小辈都想要攀附攀附你这条龙了。”
  这话听着悦耳舒心,肥龙放开了唐琛,一边接过西元手里的果汁,一边上下打量着他,两眼直冒精光,肥唇一咧,猛地喝了一大口果汁:“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也不知他在说果汁好,还是在说西元好。
  唐琛微一摆手,西元退到一边,可头皮还是凉飕飕的,不禁向肥龙看去,果然,肥龙抽着唐琛点燃的一支雪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打转,就像一只流着涎液的癞蛤蟆,虎视眈眈中又平添了几分银意之态,令人本能地反胃。
  “唐琛,晚上下船到岸上玩玩,怎么说你也是白老大的女婿,我这个当叔叔的为你做个东道,索瓦这地方有的是乐子,大老远的跑来,别光想着进山谈买卖,谁知道还有没有以后,不如今晚先他妈玩个痛快再说。”
  这话听着火热,却句句含着刀光,凉意森森。
  唐琛僵着脸,却始终保持微笑,点点头:“好,那我也不跟龙叔客气了,岸上见。”
  啪——
  又是一下,肥龙的手掌重重落在唐琛的大腿上,靠近腿根处,用力搓了搓:“好,真他妈痛快,不愧是白老大的女婿。”
  唐琛推开那只手,脸上没了笑,眼里的光有点冷。
  肥龙自顾一笑,也收敛一些:“8点,龙福居,我的地盘,等你,记住,”又一指西元:“带上你的助理,别扫兴,唐琛。”
  说罢站起身,嗬地一声,一口痰啐在了光洁的甲板上,带着人大摇大摆地下船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唐琛面色沉郁,眼里闪动着一缕阴鸷之光。
  西元也变了脸,蜡黄,捂着肚子一路小跑冲向船舱,唐琛说的果然没错,冰果汁喝多了,要跑肚的。
  阿山掩嘴想笑,却被唐琛轻斥:“笑什么,去给他找点药。”
  阿江压低了嗓音:“先生,西元这样子,怕是晚上……”
  望着喧闹繁华的索瓦,唐琛缓声说:“我没打算让他上岸。”
  阿江阿山互看一眼,阿山道:“先生,西元的身手比我好。”
  阿江也有些踌躇:“就我们三个?”
  唐琛面无表情:“够了。”
  西元果然跑了四五次,吃过药才止住泻,只是腿上发软,时间将近,唐琛却发话让他把船泊到另一个码头上去,并留在船上看家,以防有人摸上船,西元这才知道唐琛到了索瓦也不会上岸住旅店。
  望着弃船登岸的唐琛,西元忍不住唤他:“唐…唐先生。”
  唐琛站住了脚,转身望向他。
  西元掀动双唇:“小心些。”
  唐琛笑了下,带着阿江阿山转身离去。
  西元直到望不见他们的身影,这才发动吉利号开到唐琛所指定的另一个更大的码头附近,那里的船只更加密集,吉利号停靠后,混杂其中,没甚分别。
  点了一支油灯挂在船轩高处,说好了,如果船上有异动,就灭了灯,西元擦净了被肥龙弄脏的甲板,任凭时间一分一秒的煎熬,夜色更加浓郁,附近的船只也都渐渐息了灯,只有吉利号的一盏孤灯在夜阑中发出一点灯火,海浪轻拍,船身轻摇,犹如一首低吟浅唱的安魂曲,只是西元的心跳得紊乱,毫无睡意。
  半夜,望眼欲穿的西元终于看到唐琛三人,暗自松了口气,待他们走到近前,一颗心不免又提了起来,三人走的时候衣衫整齐干净,此时却都有些破损,阿山的半截袖子都没了,手臂上还在流血。
  唐琛的头发微微凌乱,其他都还好,身后的阿江抱着一个礼盒,看上去沉甸甸的,西元想要接一把,阿江却闪开了。
  只听唐琛说:“都歇了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是,唐先生。”
  西元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该问他什么好,看着他冷冷地从身边走过,也不敢去拦,却在一错肩的时候,发现他玉白的下巴和脖颈上有几滴红墨点似的印子。
  是血!
  “唐琛。”西元叫他,可他却头也不回地往船舱那间卧房里去了:“我累了,要休息。”
  西元怔怔地站了半晌,仍自不甘心。
  卧房是推拉门,唐琛还没来得及上锁,跟来的西元已经一把推开了门,唐琛正对着镜子擦脖子上的血迹,受惊般的神情转瞬即逝,冲西元一声低喝:“出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血?”
  唐琛将毛巾冲湿,吸了吸气,继续玩命地擦着自己,再次警告:“西元,把门关上,我这会不想说话。”
  西元走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到底有没有人肯告诉我究竟怎么了?唐琛,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担心你?”
  唐琛终于转过脸来,直视西元,冰冰冷冷,猛然间,一把将西元推到墙上,两眼凶狠,充满戾气:“我最他妈烦你啰嗦,我不需要谁关心,更不需要你来关心,顾西元你给我听好了,我做事的时候你最好离我远点,否则我就把你丢在索瓦,你自己找船回藩市。”
  西元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言不发地瞪着唐琛。
  唐琛松开手,将带血的毛巾狠狠丢进水池里,声音沙哑:“滚。”
 
 
第38章 野心勃勃
  有两个人天还没亮就上了船,话不多,却对唐琛很是恭敬,唐琛几人上了一辆改装过的吉普车,西元就看到那两个人把吉利号驶出了港口,至于开到哪里去,西元没问,自从昨晚被唐琛轰出房后,西元就知道,有些事,唐琛不想说,问了也是白问。
  一路上都是阿江在开车,车速飞快,阿山坐在副驾上,看了会风景,便敌不住困意开始打盹,西元也几乎一夜未合眼,强打着精神看着窗外,出了索瓦,沿途都是热带风光,树高叶茂,丛林广布,四周的山体越来越多,路也开始颠簸起来,可阿江依然车速不减,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不用像在唐人街里乌龟爬,开的很是兴奋,一旁的阿山被颠醒了,砸吧砸吧嘴,看了哥哥一眼,阿江这才收敛了些,从后视镜中望向唐琛,还好,唐琛眯着眼,倒也很享受。
  西元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不是所有的路口都有指示牌,很多乡镇小到来不及看清它们的模样就一闪而过,看多了也枯燥乏味。
  耳边忽然传来唐琛的声音:“别看了,给你这个。”
  唐琛丢来一样东西,西元低头一看,是那张从索瓦到东南山的地形图,不禁看向唐琛,唐琛的唇角挂着一丝笑意。
  西元又将地图丢回去:“干什么,又不把我丢海里了,打算扔山里?给张地图让我自己想办法回藩市?唐先生居然还有这等良心?”
  今天的唐琛穿了身绿色猎装,头发也没打发蜡,蓬松地垂着,更加多了几分不羁,他笑着从上衣口袋里取出墨镜,架在高高的鼻梁上,又将地图别在西元前边的椅袋里,不咸不淡地说:“你替我收好,以后还能用的着,这可是白老大请洋人测绘师沿途做了标记,特意绘制的,就这么一张,你仔细,别给我弄丢了。”
  西元没再说什么,仰头靠在座椅上,一颗心兀自怦怦乱跳,得来全不费工夫,可又哪里隐隐不安,尤其是唐琛的笑,总是那么叫人捉摸不透,不禁又向他看去,却发现唐琛也正望着他,窗外的风掀动他额前的碎发,灵动、俊逸,墨镜后的眼睛不知含着怎样的风情。
  西元咽了下口水,对这样的凝视有些不满。
  唐琛悠悠道:“放心,我在看你那边的风景。”
  西元脱口道:“没什么不放心的,唐先生,你看你的,我看我的。”
  唐琛咬了下嘴唇,在西元看来,就是呲了呲牙,唐琛的牙很白,露出来的时候,像只示威的野兽,寒光闪闪的,此时却更像匹小野狼,凶也是装装样子。
  嗤地一下,西元笑了。
  见他笑了,唐琛也笑了,西元忽然琢磨过味来,唐琛这是放软了身段,哄他玩呢,想是还在担心昨晚的事,西元也是个有脾气的,就算拿着他的薪水,可也未必事事顺从,何况那夜甲板上,两个人都揣摩出对方几分心思,更多了一点不可言说的心猿意马。
  西元看了看前排那两位,阿江也戴上了墨镜,目视前方,阿山还再看,从镜子里跟西元的目光撞了个正着,随即两眼一闭,又开始假寐。
  这哥俩跟唐琛久了,精的能气哭猴。
  西元面皮薄,脸上红了红,有些事是瞒不住的,虽然从来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但是唐琛那些耸人听闻的传说终究还没查个水落石出,他们就像深埋在心里的根根鱼刺,时不时就扎得慌,苏姗妮说那个粤剧大武生沈宥春,不就是被一个神秘人接走后,没多久死在台上了吗,如果这件事真的跟唐琛有关,那接走沈宥春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唐琛最信任的人,阿江阿山其中的一个。
  他可以不介意别人如何看待他喜欢男人的这个事实,但是他不能成为人人眼中唐先生养的一个小白脸。
  靠在车窗上,西元合上了双眼,这次真的想睡了。
  行至中午,车身猛地一颠,西元醒了,只听唐琛吩咐停车,在这里休憩一下。
  吉普车停在一条河旁,四周山高林茂,群鸟飞鸣,唐琛向大山深处望了望,泛起一抹冷笑。
  西元取出地图看了看,这里已经是东南山的地界了,山路纵横,但能行车的路却是越来越窄,前边的山谷看上去更是幽不可测。
  身在野外也不用讲究吃喝,几个人拿出干粮就着山溪随便吃了点,西元走到溪边,捧起沁凉的溪水洗了把脸,唐琛拿起一个水壶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盛水,皙白的手指半浸在清澈的水中,倒真有种恍若轻霜抹玉栏的意味……
  脸上猛地被人撩了水,西元醒神,二话不说将水回撩过去,也弄了唐琛一脸,没等再撩第二下,唐琛又撩了一把,西元哗哗地几下猛撩,弄的唐琛上上下下都湿了,只听阿江喝道:“顾西元,你够了!”
  西元躲开一片水花,耳边尽是唐琛呵呵的低笑。
  忽听呼隆隆传来一片声响,紧接着从山谷四周冒出几十号人,将溪边的四人合围在中间,他们都身着深绿戎装,几乎与山融为一体,手里端着枪,有几个还都是重家伙,一梭子就能撂倒一排,个个黑着脸膛,从神情到目光,粗野而冷漠。
  唐琛缓缓地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望着这伙人,西元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阿江阿山站在吉普车旁,按兵不动。
  一队人马慢悠悠地晃到近前,为首的一人全身戎装,高大粗犷,挎着枪,笑吟吟地望着唐琛:“唐老弟,多年不见还是这么玉树临风的,来吧,将军等你很久了。”
  唐琛回礼:“多谢秦大哥指引。”
  秦牧是尹将军手下一名得力干将,此时一挥手:“唐老弟,见谅,咱们还得按规矩来。”
  唐琛扬眉,抬起手臂:“知道。”
  几个人过来,不仅拿走了唐琛身上的枪,也把西元三人的枪收了个干净。
  “出了寨子再还给你。”秦牧勾了勾手,有人牵过一匹马来,唐琛拽过缰绳,翻身上马,看向西元他们,秦牧道:“让他们跟着我的人就行。”
  阿江从吉普车的储备箱里取出那个礼盒,秦牧看了一眼,唐琛笑道:“总不能空着手拜见尹将军,这是我孝敬他老人家的。”
  秦牧使了个眼色,一个人走到阿江面前,阿江主动打开礼盒,金晃晃的铺满了金条。那人向秦牧点了点头,一行人这才随着秦牧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深山老林里行进。
  穿过丛林,爬上爬下几个缓坡,地势渐渐开阔,一座座吊脚竹楼依山傍水,掩映在浓密的绿荫里,还有女人和孩子,在河边洗洗涮涮的,俨然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山寨,只是这座山寨外围四方都有高高的瞭望塔,上边有人站岗放哨。
  唐琛坐在马背上,身姿挺拔,一路上和秦牧说笑了几句,进了寨子,两边持枪的人站满了山坡,只空出一条路来,夹道欢迎远方的来客。
  一个天然的大空场上,伫立着一排相连的建筑,中间的屋顶高高竖立,上边盘着一条张牙舞爪的猛兽,展翅欲飞,似龙非龙,似凤非凤,凶神恶煞地俯瞰大地,整个寨子,就属这片房屋占地最多,气势威猛,跟其它吊脚楼一比,宛若一座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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