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等于放弃了苗王身份,自己除了族谱,既然不是寨子里的人了,那后山上苗王世代的墓碑,里边的棺材,尸骸都得挖出去扔喽!”
谢茶倒吸一口气。
要是春夜真和他私奔了,到时候女苗王的坟墓被挖开,棺木连带着里面的尸骨被扔到寨子外边,谢茶觉得他和春夜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又听见寨老道:
“就连厚厚的《苗王录》里,也只有一位苗王成功离开过。”
谢茶眼睛瞬间亮了。
见谢茶似乎对这本古籍很感兴趣,寨老也得意了,熟稔地翻开《苗王录》的一页,指着说道:
“这位苗王从数万只蝎子中找出了一只蝎子王,再把那只蝎子王驯服,最终练成蛊王。”
听到这,谢茶脑子里忽然冒出那晚朝他扑过来的那只黑蝎子。
“蛊王通人性,驯服后灵智已开,相当于苗王的另一个化身了!有蛊王在,神树照样开花,森林里的蛇虫猛兽也不敢来侵扰。”
“蛊王代替苗王守护寨子,苗王自然就能随时离开。不过……”
谢茶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就听见寨老叹了口气:
“蛊这种东西,本来就很诡秘,想要驯服蛊王谈何容易?”
寨老拍了拍这本《苗王录》:
“里边记载了,不少蛊术奇绝的苗王想要驯服蛊王,都得用自己的身体养蛊,让蛊王钻进体内,吸食心头血,七日后才能将它驯服。”
“但这招很险,因为驯服蛊王的同时,蛊王也会在苗王体内释放毒素反抗驯服,稍有不慎,就会毒发身亡。”
谢茶:“!!!”
那天晚上春夜的话再次闪现:
“刚才在练蛊,那只还没驯好。”
“没被驯服的蛊很危险的,会嗜血伤人……”
“一个星期之后,我就自由了。”
当时还不明白春夜说的是什么意思,现在谢茶知道了!
不等寨老说完,谢茶就冲出去了!在夜色里一路跑进后山,跑进森林,跑到瀑布边。
春夜果然又浸泡在深潭里。
谢茶此时离瀑布就隔着一丛高高的芦苇,正要拨开芦苇走过去,忽然看到了什么,脚步瞬间停下了。
今晚月圆,月光照得很清楚。
春夜手上拿着一把小匕首,匕首在月光下折射出凛冽的寒光。
谢茶的脑子里立刻冒出寨老方才说的那番话:
“用身体养蛊,蛊王会在体内释放出毒素,须得每晚用匕首刺破心口处,让毒素流出来,否则毒素积压在体内,会暴毙而亡。”
春夜脱了上衣,露出冷白胸膛。
低头,神色冷静地握着匕首,闪着寒意的匕首尖一点点地刺进心口,直到匕首尖没入了半指的深度。
下一秒,鲜血流了出来。
混合着鲜血一起流出来的,还有黑紫的,像浓液一样的毒素。
顺着匕首尖汩汩而下。
流过冷白的胸膛,坠落在水面上,红与黑交融,一圈一圈的扩散。
春夜垂眸望着血和毒素流出,脸色平静,仿佛已然习惯似的。
第76章 不会再乖乖等着了
圆月隐没进乌云里, 春夜从深潭里走出来,心口处仍在渗血。
他拾起一旁的药膏贴上,又捞起旁边的上衣穿上。
正要离开, 忽然看到谢茶站在不远处的芦苇丛里,春夜脚步一顿。
将手中的小匕首若无其事地塞进了口袋里。之后,定了定神, 朝谢茶走过去,脸上仍旧挂着散漫的笑意:
“这么晚了,大少爷不在鼓楼好好值班, 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看苗王大人死了没。”
谢茶的声音隐隐带着怒意,春夜的笑容瞬间收敛了。
他静静看了谢茶数秒。
“对不起。”
他走过去,刚牵起谢茶的手, 就被谢茶一把甩开了。
“然后不改是吧?”
谢茶眸子阴沉沉的,质问道:
“骗我多少次了?”
春夜:“……”
借着皎洁的月光, 谢茶瞥了一眼, 春夜衣服上最上面的三粒盘扣来不及扣上,微微敞开,露出心口处贴着的那块白色药膏。
想到方才春夜用匕首尖刺进这里,谢茶瞬间语气温和了下来:
“苗王大人, 下次做决定之前能跟我商量么?”
不等春夜回答,又主动走过去,近距离地端详了一眼:春夜的心口处血珠继续渗出,药膏已被染红。
谢茶眉毛顿时拧了起来, 问道:
“现在让这只蛊出来来得及么?”
春夜凑过去,跟往常一样, 鼻尖蹭了蹭谢茶的,似安抚, 又似讨好:
“别担心,我能驯服它的。”
谢茶眸子微微亮起:
“也就是可以让它出来的意思?”
春夜没有否认,又蹭了蹭谢茶的鼻尖:“只剩三天,三天之后,我就可以跟你走了。”
谢茶一听,顿时抬眸道:“春夜,就算只剩三天也太危险了!你让那只蛊出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顿了顿,又抚上他的脸:“就算你不能离开寨子,以后我每个星期飞回来见你也行的。现在这么多异地恋,你留在寨子里乖乖等我不行吗?”
春夜没说话,只静静望着他。
谢茶捏了捏他脸:
“说话。”
春夜这才缓慢开口:
“不行。”
语气沉沉的,带着一丝执拗。
谢茶立刻松手,后退一步。
夜色下,两人沉默对峙。
像在互相较量似的。
谢茶望着春夜,那双眸子黑漆漆的,瞳仁里带着十足的固执和坚决。
见他如此拿自己的性命和身体不当回事,谢茶无名火起。
“不行是吗?那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停止用你身体养蛊;要么就分……”
意识到谢茶即将要说的最后一个字是什么,春夜眸子陡然沉了下去。
一把将谢茶拽过来。
将谢茶未说的字堵在了喉咙里。
突如其来的强吻让谢茶怔了一瞬,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推开春夜,将未说完的话继续:
“分……”
还没说完,春夜又凑过去了!
强硬地堵住谢茶的嘴巴,之后,舌头钻进去,缠吮着谢茶的舌头不放,像是故意不想让他说出来似的。
谢茶:“!”
这小子!
谢茶睁开眼,正要推开,看见春夜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着。
莫名带着一丝脆弱感。
跟他方才强吻的气势截然不同。
谢茶心里蓦地一软。
接着,谢茶视线往下,又扫到春夜心口处那块染血的药膏,柔软的心瞬间又揪了起来。
好似方才匕首尖刺进的不是春夜的心口,而是他的似的。
谢茶的心口也隐隐作痛了起来。
三天!
这三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蛊王毒素如此凶险,在体内多停留一秒,都会多一分未知的危险。
生死攸关!
谢茶再次用力推开春夜。
刚准备说话,春夜又执着地凑过来,堵住了他嘴巴。
谢茶:“!!”
这回吻得更凶狠了!
把谢茶吻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一棵榕树前,把谢茶抵在树前狂吻。
带着焦躁、不安,和一丝隐约的恨意,吻得又深又狠。
谢茶被狂热的吻亲得手指都蜷曲了起来,颤栗感和快感迅速传遍身体各个部位。
眼看即将沉沦在春夜的热吻里,谢茶狠下心,在春夜缠卷着自己的舌头时,用力咬了一下春夜的舌尖。
在春夜分神的瞬间推开了他!
春夜固执地还想凑过来堵住他的嘴巴,谢茶彻底爆发了!
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啪!”
响亮的耳光过后,春夜那张脸被打偏过去了。
这回终于没再扑过来。
他背着月光,那张冷白的面孔被黑暗和阴影笼罩,不说话,只缓缓地转过脸来,望着谢茶。
抬眸的瞬间,那双黑漆漆的瞳仁,微微闪动着细碎的光。
不知道是月光折射进来的光,还是耳坠反射进去的光,抑或是深潭的水沾湿了他的眼睛。
晶莹的。
细碎的。
在眼底泛起,流动,像深潭的水面微微泛起的涟漪。
就算只是微不可察的一点点,但仍足够让谢茶的心也变得湿漉漉的。
那双像漆黑夜空一样看不透的眼睛,此时却流露出一丝哀求的意味。
像在祈求他不要说出口。
谢茶瞬间觉得自己的眼睛也酸涩了起来,还没开口喉咙就有种哽咽的错觉。
但如果不这样逼他,以春夜方才的态度是不会让那只蛊出来的。
谢茶把那股哽咽的心情强压下去,然后,发现自己也无法将那两个字说出口。
像是一个恶毒的咒语。
好似说出来,就会化成方才那把匕首,往对面的人心口处再刺一刀。
而对面这人已经流过很多血了。
还能再承受他刺过来的这一刀么?
谢茶张了张口,本来要说的最后两个字,还是不忍心说出来。
他省略掉了,声音喑哑道:
“……所以,你选哪个?”
月亮隐没进乌云里,瀑布下的深潭边一片黑暗。
谢茶早就离开了。
春夜倚在那株榕树下,整个人隐没在黑暗中,静静的,一动不动。
像是被宣判死亡那般,浑身散发着一股阴郁的颓丧和堕落感。
“阿春,我要去上学啦!等明年暑假,我还会回来的!你要等我哦!”
“好,我给茶茶种一棵樱桃树,等暑假茶茶回来,想吃樱桃就随时都能吃到啦!”
小时候,他在后山森林里转悠了三个月,把整个森林都快寻遍了,终于在悬崖边找到一株樱桃树,想着谢茶喜欢游泳,于是移栽在瀑布边。
后来暑假快到的时候,他每天都坐在高高的山坡上望着寨门口。
等终于看到谢茶回来,跑来瀑布边的深潭里游泳时,却等来一句:
“你谁呀?”
小骗子!
叫他等。
结果一年不到就把他给忘了!
春夜一边愤愤地揪住草丛里的蒲公英,一边努力瞪着他。
甲壳虫感知他的幽怨,飞过去,结果把谢茶吓跑了。
“我超讨厌虫子哒!”
又骗人!
明明之前还很喜欢甲壳虫的。
晚风拂过,将春夜从过往的记忆里吹回了现实。
他垂下头,看了一眼心口处贴着的那块膏药,感受着体内那只蛊正在一点一点地吸食着他的心头血。
很痛。
但他却眉目舒展。
眸子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偏执。
这位大少爷一向健忘。
这回,他不会再乖乖等着了。
夜色深沉。谢茶回到鼓楼,坐在休息室外的阳台上吹风。
乌云重重,好似又要下雨了。
晚风呼啦啦地吹。
谢茶眺望着远处的山腰,然而夜色漆黑,此时又起了浓雾,什么也看不清。
脑海里又冒出冷白胸膛上,贴着的那块药膏,被血渗出来染红了。
谢茶叹了一口气。
眸子里闪过复杂的神色。
或许他刚才不应该走的。
或者是,用逃这个词。
春夜的眼神,他怕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心软,只好逃了。
也不知道那小子回去了没。
匕首刺进去,又流了那么多血,里边还有那只蛊……
想到这些,谢茶再也坐不住了,站了起来,又忽然顿住了脚步。
他如果去了,那只蛊更没办法让春夜取出来了。
可是……
谢茶犹豫半响。
眉毛都紧紧皱了起来。
就在这时,吱吱声从不远处响起,谢茶眼睛一亮,循声望去,甲壳虫从浓重的夜雾中飞过来了。
飞到阳台栏杆上,仰着小脑袋冲着谢茶吱吱叫。
委委屈屈的。
谢茶抿了抿唇,冷声道:
“是你主人叫你来的吗?”
甲壳虫摇了摇小脑袋。
谢茶:“……”
瞬间又坐下了。
所以这小子还不肯认错是吧?
还坚持要用自己的身体把那只蛊王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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