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落满了他们的身体。
空气中满是扶桑花浮动的香气,以及还没来得及散去的情热的气息。
谢茶已经沉沉入睡。
春夜则侧着身,一只手支着太阳穴,垂眸盯着他的睡颜。
月亮从乌云中出来了,淡淡的光晕重新洒向这片草丛里。
在月光的照耀下,这张睡颜俊美白皙,平日里倨傲骄矜的眉目间,此时却显得有几分安静乖巧。
甚至还染着沉沉的倦意。
像是经历过一场剧烈的马拉松似的,有种精疲力竭的怠倦。
春夜静静凝视着这张脸。
黑漆漆的瞳仁眼也不眨地盯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一片花瓣掉落在谢茶的嘴唇上,春夜微微俯下身,用嘴将那片花瓣叼走。
花瓣移开后,露出了比花瓣还红的嘴唇,被方才好一番亲啃,此时泛着光泽,嘴角都似乎被咬破了。
唇珠像一颗熟烂的红果。
可怜兮兮地微微上翘。
春夜盯着盯着,又忍不住俯下身,亲了亲那颗唇珠:
“始乱终弃是要被惩罚的。”
声音轻得像一团雾。
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风静树止。
过了会儿,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声音,吱吱吱地,甲壳虫一路从草丛里爬过来了。
草丛里落满花瓣,甲壳虫挑了一片最大的花瓣趴在上边,小眼睛滴溜溜地望着春夜。
“你来得倒是时候,”春夜对它挑眉轻笑,“你知道英国在哪里吗?”
甲壳虫摇摇小脑袋。
春夜幽幽道:
“隔着海峡,就算坐飞机也要十个小时,你爬不过去的。”
甲壳虫沮丧地吱了一声。
春夜又凉凉道:
“而且是留学哦,要好几年呢,你也知道的,这位大少爷可不是普通人,谁知道走了还会不会回来呢?”
甲壳虫听了,在那片花瓣上滚来滚去,好似人类幼崽在撒泼打滚。
对于甲壳虫的这个举动,春夜却心情颇好,甚是满意,又道:
“所以,要把他留在这吗?”
甲壳虫一听,顿时滚来滚去的小身子突然顿住了。
它犹犹豫豫的。
既没点头,又没摇头。
过了会儿,甲壳虫对着那间休息室吱吱了好几声,像是在说什么。
春夜听了,神色忽然黯了一瞬:
“你说我阿爸啊?”
甲壳虫点点头,又吱吱叫着。
春夜听完,声音有些心虚了起来:“他要不想走,我阿妈也不会把他关在这的。”
小时候,阿妈每个周末都会带他来藏宝洞看望阿爸。
他施蛊让小蛇做广播体操,让蝎子们排队跳河,把阿妈逗得花枝乱颤,但阿爸却始终神色郁郁的。
在他小时候的记忆里,阿爸一直呆在这个藏宝洞,从来没出去过。
并且,也从来没笑过。
想到久远记忆里那张清俊斯文,眸子却始终忧郁的面孔,春夜又垂眸看了一眼这张近在咫尺的睡颜。
“把他关在这,他会恨我么?”
甲壳虫这回毫不犹豫地点头。
春夜:“……”
他抚摸着谢茶的唇,幽幽道:
“那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谢茶是被窗外的麻雀惊醒的。
他缓缓睁开一看,窗台上停着一只麻雀,在叽叽喳喳。
又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鼓楼,这是在三楼的休息室。
再抬眸看了一眼,他和春夜两人挤在一张沙发上,春夜以一种颇为强势的占有姿态拥着他,双手圈着他的腰,将他贴向自己。
下巴抵在他发丝上。
呼吸清浅均匀。
看样子还在沉睡。
谢茶嘴角扬起,弯出一丝笑意。
他赌赢了。
第71章 “茶茶谈恋爱了?”
窗外麻雀还在叽叽喳喳地叫着。
终于把春夜也吵醒了。
他缓缓睁开眼, 下巴还抵在谢茶头顶的发丝上,带来微微的痒意。
垂眸时,与谢茶眼睛正好对上。
春夜眨了下眼。
颇有种纯真的无辜感。
谢茶:“?”
呵。
这小子!
很刑啊。
昨晚还打算把他关藏宝洞呢, 今天就一副无事发生的无辜模样是吧?
谢茶二话不说,凑过去狠狠咬了他一口,咬在了他嘴唇上。
春夜:“……”
又眨了下眼, 清棱棱的眸子里泛起了一丝委屈。
还敢卖惨?
谢茶呵笑一声。
刚起身,就接到了快递的电话:
“录取通知书到了!”
挂掉电话之后,谢茶伸出两根手指挑了一下春夜的下巴, 扬眉道:
“走了。”
说走就走,很是潇洒。
谢茶走出鼓楼,忽然想起昨晚被牛黎一喊, 打断了他和徐南的通话,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徐南, 于是又给徐南打回去了。
“徐大公子, 如果我说不去留学了你会不会跑过来揍我?”
松城。寸土寸金的海湾街。别墅推开窗就能看到碧蓝的海湾。
徐南接到谢茶电话的时候,正坐在卧室阳台上吹风,轻柔的海风将他的声音也吹得轻飘飘的:
“那你打算去哪?”
“中医大。”
不知为何,听见谢茶这个回答, 徐南一点也不惊讶,他甚至没问理由,脑子里忽然冒出离开酒店前,那双交握在一起的手。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直到电话那边可能觉得这么久没回答, 是不是信号不好,于是:
“喂喂喂?听见了吗?”
徐南垂下眸子:
“听见了。”
声音被海风一吹, 轻得像团雾。
但很快,徐南就察觉到自己的反应不对, 生怕自己的某种情绪泄露出去会被谢茶察觉到,下一秒,徐南强迫自己调整情绪。
嘴角弯起。
露出往常那般淡定从容的笑意。
他知道谢茶打这通电话的意思,于是顿了顿,他也很快给出了答案。
“就算不一起去留学,我们依然会是最好的朋友,谢茶。”
谢茶的笑意从电话里传出来:
“徐大公子,你突然搞得这么煽情,我现在不停在路边哭一哭是不是不太礼貌?”
海风吹来,阳台小圆桌上还摆着一份刚才管家送过来的游泳馆转卖合同,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谢茶听见了,问他:
“你那边什么东西在响啊?”
徐南轻描淡写地笑答:
“几页废纸而已。”
直到合同翻飞着,眼看被海风吹走,徐南仍旧和谢茶打着电话,丝毫没有腾出手按住的意思。
直到一阵海风刮来,那合同被吹走了,飘进了阳台下面的垃圾桶里。
挂完电话,徐南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阴沉沉的,很快便飘起了细雨,空气中顿时湿润了起来。
海风夹杂着细雨吹过来,徐南深吸一口,感觉把细雨也吸了进去。
心里也变得潮湿了起来。
湿漉漉的。
像下雨天穿上了雨衣,虽然没淋雨,但透不过气,闷闷的,黏湿的。
很不舒服。
细雨飘进了阳台。
徐南却仍旧坐着不动。
脑子里不知为何,忽然冒出了一段过往片段,高一元旦那天晚上,他们和一帮朋友在这片海滩上放烟花。
这帮豪门少爷斥巨资买的烟花自然不是普通的烟花,据说是某位烟花大师的新作,堪称艺术品那般炫目。
烟花咻咻咻升上去的时候,徐南转头,看到谢茶在抬头望着烟花。
烟花落进谢茶的眸子里。
像一双流光溢彩的琉璃珠。
那一刻,徐南听见某种声音响了起来,但来不及他细听,烟花便“砰”地一声在夜空中绽放,把那个声音掩盖掉了。
直到现在,徐南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当年烟花绽放的瞬间,被掩盖掉的那个声音是……
17岁的,徐南的心跳声。
他没听见。
谢茶也没听见。
于是就这么错过了。
挂完电话,谢茶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不去了,但徐南电话里说,他那个表弟会跟他一起去。
以那位混世魔王的兄控程度,定然不会让徐南在国外出什么意外的。
谢茶稍稍放心了些,一边走一边想着虽然徐南不介意,但他应该送个礼物给徐南赔礼道歉的。
一路走回外婆家。
榕树底下,一辆加长版的劳斯莱斯停在了他那辆银色保时捷旁边。
谢茶:“?”
走回吊脚楼,二楼楼梯口,一个女人倚在栏杆前。
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卷发垂下,在清晨的阳光中泛着微微的光泽。
谢海棠扬了扬手上的那个快递。
不等她开口,谢茶沿着楼梯走上去,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回答:
“不用劝我了,我就读这个。”
谢海棠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谢海棠:“?”
谢茶没再多说,上了二楼便去了厨房,外婆在厨房做早餐,谢茶便帮外婆洗小青菜。
谢海棠踩着红色高跟鞋也跟过来了,她倚在厨房门口,狐疑地盯了谢茶一会儿,问道:
“怎么忽然又想通了?”
不等谢茶回答,谢海棠又看了一眼录取通知书:
“中医大。”
“智能医学工程。”
虽然白纸黑字写着,但谢海棠那双桃花眼眨了眨,仍是不可思议:
“这不科学啊。”
她这个宝贝儿子她是知道的。
和徐家那位公子一样,两人都喜欢计算机和编程,之前还想出国留学,说要研究最前沿的人工智能,什么生物控制论与神经工程,什么机器人与大数据。
谢海棠是搞传统苗药起家的,对这些不懂,当时听得云里雾里的,一开始不同意他出国。
但看到儿子聊起这些时,眼睛里闪烁的光芒,不知为何,让谢海棠莫名觉得骄傲了起来:
宝贝儿子好厉害!
于是就同意他申报国外的大学。
怎么忽然决定留在国内呢?
谢海棠问他:
“茶茶你不学人工智能啦?”
见她还在执着地问,谢茶便稍稍解释了几句:“国内也可以学啊,不一定非要去国外。”
谢茶微抬下巴,示意她看录取通知书:“智能医学工程,人工智能+医学,不好吗?”
好!
太好了!
谢海棠扬了扬录取通知书,笑盈盈道:“茶茶学这个当然好啦!以后就可以继承妈妈的公司了!”
谢茶:“……”
谢茶没说话,继续低头洗菜。
谢海棠盯着谢茶看,琢磨了一会儿,不知琢磨出什么结论来了,立刻惊得花容失色,突然问外婆:
“妈,茶茶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外婆诶呦一声,一边切腊肉一边道:“谈恋爱怎么了?咱们茶茶都要上大学了,就算谈了也正常,你大惊小怪什么?”
谢海棠秀致的柳眉一挑:“妈,茶茶不会跟寨子里的谁谈恋爱了吧?”
外婆一听,顿时逗笑了:“都没瞧见茶茶跟哪家的姑娘走近哩!”
说到这,外婆切腊肉的手一顿:
“谈恋爱倒没有,朋友好像是交上了……”
谢海棠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张漂亮到看不出年纪的脸对谢茶笑道:
“茶茶,妈妈给你存了好多好多钱,多到豪车都够你买几千辆啦!”
“所以啊,咱好吃好喝好玩着过一辈子就行了,只要有钱,啥样的小情人找不到?那爱情的苦你就别吃了!啊……”
外婆一听,又哎呦一声,对谢茶道:“听外婆的,咱们茶茶以后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别学你妈。”
谢茶点头:“当然听外婆的。”
谢海棠:“……”
夜幕降临,谢茶洗完澡又去鼓楼值班,推开三楼休息室,春夜正坐在书桌后看书。
谢茶把录取通知书放在书桌上:
“苗王大人看看这是什么?”
春夜拿起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瞳仁陡然亮了亮,微微露出一丝暖意。
随即,那双眸子便泛起了点点笑意,他托着下巴,笑着看向谢茶。
谢茶抱臂道:“苗王大人,我为了你可是放弃了去国外留学的机会,说说看,你要怎么感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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