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尝饼。”每次孩子们一来,杨云就想把所有好吃的都搬出来。
“超级无敌好吃!”唐棣舟给足了情绪价值,“比平时买的好吃一百倍!”
元宝和闪电在桌下转圈,杨云顺手扔了两块,吃得可欢。
“小馋嘴猫。”杨云笑笑然后叹了口气,三人纷纷问怎么了。
杨云不想让开开心心来的人也一起烦恼,这气不知怎么就出了口。
“奶奶你就说吧。”唐棣舟头搭在老人膝盖上撒娇,“平时也没个解语花,还是信不过我们。”
“最拿你没办法。”杨云刮了刮女孩的鼻子。
“前两天早起喂食,点点被人药晕了,崽被偷了三只。”杨云一想起就满面愁容,“报案也迟迟没消息。”
郑庭明和唐棣舟对视,每次哪只狗狗下了几只崽,奶奶都会和他们说。
“什么人渣,”唐棣舟气急,“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趁自己有空,不想让年过半百的人劳累,郑庭明还是决定去镇上看看,狗粮和宠物沐浴露也恰好没了,唐棣舟照常留下来帮狗狗洗澡。
“我和你一起去吧”,陆崇朝提议,“一个人开车有副驾还是好些。”
郑庭明欣然接受。
两人才出门就见一个老头伏在车旁,走近一看原来是摔倒了,旁边还有一背篓干柴。
“您没事吧?”郑庭明快步上前想扶起来,阴亵的目光自混浊的眸里射出,令他不自觉停了手。
陆崇朝本欲动作,挨得近了才闻到衣着脏污的老头身上散发一股汗臭。
老头一言不发捡着散落的干柴,两人也弯腰帮忙捡,装好他也不说话就背着走了,山路十八弯,拐角处佝偻的老头走得艰难,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消失不见。
到车上两人一对视都明白意思。
“你觉得奇怪吗?”系着安全带的陆崇朝先出声。
“按理说本地人都有捡柴回家烧的习惯,山下也有村落,”郑庭明分析,“但是何必跑到山顶?”
陆崇朝点点头,一个步履有些蹒跚的老头费这么大的劲实在可疑,说不上来的奇怪。
琢磨一阵都没头绪,暂时抛诸脑后,都不是话很多的人气氛僵住。
“奶奶一直住在这儿吗?”陆崇朝打破沉默。
“我小升初的暑假才认识她,”郑庭明说,“具体多少年不清楚,反正很久了。”
心里本就浓烈的敬佩之情更甚,从对方的口中陆崇朝还得知,因为外公上了年纪本就喜山水风景的他当机立断住回老宅,伯父伯母不放心才每年假期都回来,自然也带着兄妹二人。郑庭明假期被带着游山水之际,偶然在山中发现一个小院,便与杨奶奶认识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街上。
近年来掀起乡村风味的热潮,照着度假村的模式画瓢,清水镇也没落队,与其说是个镇不如说是个微型商业街。
“本地人叫赶集。”郑庭明介绍。
陆崇朝看着人满为患的街头,好不热闹。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郑庭明就近找了个停车场。两人兵分两路,陆崇朝去买狗狗用品,郑庭明去警察局打探进度,狗被偷与其它案件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仍然是在调查中了,继续等消息。
郑庭明有些丧气地踢着石子,如果再被偷怎么办?思忖着掏出手机给江有汜打电话说了这事。
“准备点东西明天开始蹲人!”江有汜气得都骂脏话,“我就不信了还能逮不到一个小偷!”
郑庭明不知怎么拐进了一条小巷,没几步远是一家玉石店,以前怎么没注意?
“哎”江有汜反应过来,“你们去奶奶那儿竟然不叫我,我还是不是你兄弟了……”
“等会儿再说。”郑庭明不顾电话里的抱怨,擅自挂了。
本着给妈妈和妹妹看看有什么饰品,郑庭明进了门也没人招待,入眼是墙墙相连的水墨画,古色古风极了。
“有人吗?”还是没人应声,郑庭明的眼睛在玻璃柜中搜寻,能看得出来每一块玉都是上等的,两滴红色闯进了眼。
他弯腰仔细打量,显然是耳坠,红色水滴状镶嵌于简朴的耳饰,不知怎么就进了心。郑庭明莫名觉得很适合陆崇朝,脑海想象他戴着的模样,也不知怎么联想到了那不染粉黛的红唇。
“和田玉,眼光很好”。一道女声打断飞走的思绪,郑庭明被惊得起身,只见盘着卷发身穿旗袍的女人在摇团扇。
“请问你是老板吗?”
女人点点头,“不讲价。”
郑庭明也不擅长讲价,当即掏出卡。
就这样,郑庭明揣着找不到什么机会送的耳坠,有些期待地跑回了停车场。陆崇朝已经买好东西了靠在车边,郑庭明有些气喘地慢慢走着,视线一直停在面前这人的耳垂上。
第6章 小偷
四人都笃定小偷是附近村里的,要不然也不会有备而来,且会再次作案。
按计划各自向父母打了招呼,四人准备足够的食物和衣服,睡觉就在车上。
为避免打草惊蛇还特意把车藏在后院,四人分两队手握木棍,缩在狗笼旁边的大水缸里,蹲了两个晚上一无所获。
“哥,今晚会来吗?”黑暗中困得受不住的唐棣舟悄声问。
一屋的狗都睡着了,有的还打鼾,真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要是还抓不到她得仰天哭泣。
“困了就眯一会儿吧。”江有汜小声回道。
另一边郑庭明身旁的人一次次地把头挨近肩膀又强撑,若即若离。就在他大幅度倾斜身体、头终于靠上之际,门锁咔嗒一声响,陆崇朝挺直身板,懊恼自己的意识松懈。郑庭明也远离些,装作无事发生,锁开始转动时所有人屏息凝神。
看手法小偷盗窃十分熟练,四周悄无声息,一团黑影贴着墙进了屋,手上开始动作时江有汜忍不住了立刻从缸里跳出来,本就练过格斗的他对方还来不及反应,脸就被狠狠压在了地上。
笼子里的点点先醒来了开始狂吠,其它狗也被惊醒,一时犬吠此起彼伏,茅草屋的灯也亮了。
“可恶的小偷!”唐棣舟立刻掏出手机报警。
灯光大亮,明显是前两天的那个老头,郑庭明两人立刻认出来了。
“我的孩子!”杨云冲进来眼里蓄泪,“你还我!”
被完全制服的老头听了这话竟抬头笑,布满褶皱的脸扭曲得像撕裂的鬼脸。
“奶奶小心别伤了。”郑庭明拉住她安慰。
“已经报警了。”陆崇朝上去压住老头的腿。
“老实点!”江有汜见不得亲近的人伤心,压抑着怒火,手上的力气更大,许是脸磨疼了老头的笑声才止住。
唐棣舟在门口转圈,没过多大会儿警笛声逐渐逼近。
“来了来了!”
等警笛远去,杨云拉着他们的手好一番感谢。
“要是没有你们,我可……”杨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这些毛孩子陪着她从不惑之年至今,三十多年的时光已经是家人了,她还专门买了块地葬每个去世的孩子,其中投入的情感唯有自知。
说着说着眼见奶奶就要跪下来,四人纷纷上前搀住。
“奶奶无论怎么样,你还有我们呢。”唐棣舟泪也在眼里打转。在她眼里,杨云是亲奶奶一般的存在。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不可言说,亲人可反目成仇,陌生人可同频共振,血缘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三人齐齐点头。
“好,好孩子们。”满面的泪顺着奶奶的皱纹不断滑下,陆崇朝别过头眨眨眼睛。
郑庭明睇一眼瞥见,腾出一只手贴着自己的后背,陆崇朝回头笑笑,内心涨满即将溢出的酸水。
安抚好奶奶之后,一众连续三天没洗澡都已忍耐到极限。
“奶奶再见!”唐棣舟先探出头招手。
“再见!”四只手接连从窗里探出宛如振翅的小鸟。
“我还会回来的!”江有汜吼,两辆车爆发笑声,面色向来沉静的陆崇朝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你笑什么。”郑庭明忍不住说,这样生动的笑他好像期待很久了。
“那你笑什么?”陆崇朝把问题扔回去,怎么这下变成傻子了,于是两个傻子就这么一来一回地抛皮球。
天黑路远,在拐弯之时陆崇朝又回头,昏黄的光包裹着慢慢远离的人影和晃动的手。
他想起幼时养的萨摩耶。人性真是难以琢磨的复杂,同样的年纪,有人爱狗,有人吃狗,世界是如此荒谬又合理。
过几天结果也下来了。
原来这老头不但虐狗还有猫,为了不被注意就在偏僻的村之间流连。在清水镇作案还是头一番,逃离法则之外许久,邪恶的欲望也逐渐膨胀,打算连续偷几次再一口气吃了或者卖掉,杨云的狗崽也就幸免于难。
“乖乖……”杨云抱着劫后余生的孩子们从局里出来,陆郑两人帮忙提笼子,江唐两人拿四面锦旗。
“走,去吃饭!”江父江方悟得知平时无所事事的儿子做了这等好事,比谁都还激动恨不得宣告天下,“包厢我已经定好了!”
“没见过世面。”江母白萍栀拍一巴掌丈夫的肩,“来!我先瞧瞧这旗。”
“一起看!”江父大手一拉旗。
动静惹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嘘。”江有汜作个手势,饶是性子再大大咧咧也受不住,拿自己父母无奈,“你们低调一点不行吗!”
郑父唐母好一阵笑。
于是一众在江父江母的催促下风风火火钻进四辆车直奔饭店,又风风火火地下车。
陆崇朝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队伍最后。
啧,腿比自己长点。郑庭明赶着步子并肩,身旁的人也慢了步调,于是慢慢脱离队伍。
“我以前从来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陆崇朝突然说,“还有你……”
“你们。”他说。
回想这几天经历的事,倾尽所有关怀的伯父伯母,可爱的妹妹,欢脱的江有汜,慈爱的奶奶,尤其是郑庭明……陆崇朝开始期待每一个当下以及未来。
“我也是。”郑庭明侧头说,陆崇朝能看到对方眼里的自己。
“好。”陆崇朝勾了勾他的小拇指。
“拉勾上吊吗?”郑庭明笑。
“哥!你们怎么这么慢!”唐棣舟在前头喊。
“你说是就是吧。”身旁的人丢下这句追队伍,他也跟着跑。
第7章 挖藕
在家休息一天后,按惯例八月初郑庭明他们都会帮奶奶采莲藕。
“池塘里全是泥。”在跑步机上的郑庭明喘着气说,“确定?”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洁癖?”陆崇朝按了暂停,顺手拿肩上的白毛巾擦着汗。
“不是那么洁癖。”郑庭明也停下直起身说,“是非常。”
今早起来太阳就异常热情,不敢想象下午得热成什么样,兴许还有虫子,不想让他这么受罪。
“那你不让我去?”陆崇朝抿唇,如果是以前他只会赏荷花,现在有郑庭明一起下池塘,生出会有几番趣味的念头,这难道就是朋友的魔力?
“小的哪敢。”郑庭明掐着嗓子,把毛巾往后一甩半跪作揖。
陆崇朝惊了一下,“你被江有汜传染了?”
“奴家对主子天地可鉴,怎会模仿旁的?”郑庭明继续掐,“早知主子心里有人,我就不来了。”毛巾化作手帕,哭哭啼啼。
“再这样。”陆崇朝忍不住笑,“我不理你了”。
“好的。”郑庭明像得了什么重如山的指令般,立正站好继续跑步,似什么都没有发生。郑庭明从未对别人这般神经质过,也没想到是如此效果,边跑边觉得以后多这样做也不错,他喜欢看陆崇朝笑。
太可爱了,陆崇朝想。
天朗气清,一弯弯的田野莹莹发光,一只黄绿的蜻蜓扇动薄如蝉翼的翅膀停靠在荷叶上,泥浆迸溅又飞往远处。
穿工作背带裤、戴斗笠后,陆崇朝临塘而立,以前在书上看到一池荷花,劳动者乘小舟行其间觉得颇有诗意,现在反而望泥兴叹。
“要不还是算了吧?”半个身子陷在泥里的郑庭明仰头说。
另一边坐在遮阳伞下的唐棣舟优哉游哉地指挥江有汜,察觉有人看过来,遥遥举着莲蓬挥手:“要吃莲子吗!”
都到这一步了怎么也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看陆崇朝不说话,心一横下塘。放干水的池塘不像平实的地面,不免身体歪斜,郑庭明赶紧拉住手,陆崇朝整个身子都陷进怀里。
“……不用”天热辣辣的,陆崇朝有点打脸。
“好。”郑庭明才松开手,不知怎么就往后倒,眼看就要栽个惨烈,身后被强劲的力量稳稳地托住,陆崇朝没有着落点,双手揽住他的脖子。
“没事吧?”郑庭明感觉到耳畔掠过略微急促的气息。
“哥!你们干嘛呢!”妹妹摘下太阳镜要瞧个清楚,“江哥都挖了好些呢。”
“没事。”郑庭明无暇顾及。
“你教我吧。”陆崇朝适时出声,郑庭明赶紧变为抓住他的手后才觉得刚才的姿势有点尴尬。
“不要并脚站,你先叉开腿,步伐大一些。”陆崇朝照做。
“对,要顺着泥走……”
还有点傲娇,郑庭明嘴上说着心里想。
“我会了。”陆崇朝走得越来越熟练,已经可以独自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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