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郑庭明笑着说,“如果真的想感谢我们的话就好好养病吧。”
丁宇的脸上还有淤青。
他因为自小就口吃被看作异类,没什么人找他玩。没经过系统教育的孩子往往臭味相投地给他起外号,天天“小哑巴”“小结巴”地叫着,他没管专注自身和学习。
初中他大多时候形单影只,成绩名列前茅,三年校第一几乎就没断过,他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附中的。高一刚开学还交到了朋友,也就是现在的崔昊,他以为上天看他努力这么久,终于仁慈地给蜷缩洞穴的他射进一缕光。
丁宇犹豫地抓住了,也勇敢地打碎龟壳,没承想仁慈却是一瞬间。他被有权有势的王憎盯上,丁宇不敢告诉任何人,怕他们也欺负崔昊就找个机会和他断交。
崔昊不信,撞见朋友被人霸凌的场面。他挺身而出下场也是一样,况且他无父无母,王憎调查背景,用奶奶威胁他。
他说得断断续续的,两人也很耐心地听,与此同时心情复杂。他们不算大富大贵,但也吃穿不愁,此刻感慨万千。
明明人与人的模样大差不差,金钱、权势、地位就轻易地划分了阶级、生活。但凭借物质包装能有同质的心灵吗?至少,王憎是个无恶不赦的畜牲、禽兽、恶魔,这是显而易见的。
“很感……感谢……”丁宇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不顾周围还有三三两两的人,流着泪就要跪下。
“不用,我们受不起。”陆崇朝及时拉住他。
“受……受得……”看丁宇执意的模样,郑庭明假装一气之下说,“你跪我们就生气了。”
丁宇这才站直。
“擦擦吧。”陆崇朝掏出纸巾。
丁宇边擦边有点不好意思。他没跟别人说过这事,
“口渴了吧,”郑庭明提议,“要不要去奶茶店坐一下?”
丁宇连连摆手:“妈妈在等、等我。”他已经不能再接受更多的好意了,不然怎么还回去?
“走……走了。”丁宇走两步又回头说,“你……你们都是好、好人……”
两人没说话,默契地到公园散步,上一天课放松一下已经成为惯例了。
“你觉得我是好人吗?”走着走着,陆崇朝说,“如果我生在一样的家庭,遇到这种情况……”
他不知道怎么做。现在才发觉,自己见义勇为的背后是无论情况再差都有钱、背景兜底,如果没钱就没机会学格斗,没有它傍身,他还会像崔昊一样挺身而出吗?
“那也比王人渣强。”郑庭明说,他明白他这是产生想做点什么的无力感了。
“哦豁,你第一次说脏话。”看到石凳,陆崇朝一屁股坐上去。
“哦豁,别难过了。”郑庭明也坐,安慰性地搓搓他的手臂,“人渣就是人渣。如果你有他那样的背景,你会像他那样吗?”
无论如何,凭借背景和权力无恶不作是低劣至极的行为。
“知道了,甜甜小郑。”陆崇朝心里一暖,不管心情再怎么乱成一团,郑庭明总会捋直了。
“感动了,甜甜小陆。”
“你是复读机吗?”
“只是你的复读机。”郑庭明抛媚眼作手枪姿势,“biubiu~小陆牌专属,你值得拥有。”
“滚!”陆崇朝笑笑,过了一会儿说,“我没和你说过沈观棋吧。”
郑庭明点点头,之前他随口提过是好朋友。
陆崇朝是初二那年才跟因工作调动的妈妈到临碣市的,然后结识了沈观棋。刚转到班上又不善交际,他发现了和他类似的人。
“那装逼哥怎么又回来了?”
“还不是一样的理由,抑郁症——”后桌的男生表情很夸张,“也是个公子哥,抑郁什么啊?”
“装深沉呗,还记不记得上次老师梦想是什么,他说他没有,装什么啊。”女生愤愤不平地说着沈的父母把自家企业收购了。
“上次你看到他躯体化的样子了吗,真像僵尸病毒发作。”
一群人聚在教室里指桑骂槐地笑,角落里的沈观棋充耳不闻地趴着睡觉。座位有时会空几天有时连续几周,后来陆崇朝才知道是被父母逼着上学。
闻言郑庭明再一次气愤。
陆崇朝联想丁宇:“只要你和别人不一样就是错误。”
“是他们不够包容。”郑庭明说。
身体、精神残缺不该诟病。两人心照不宣。
“有机会带你认识一下他。”陆崇朝说。
“好啊。”
没想到晚上拿到手机沈观棋发来消息:周末有空吗?
陆:不敢不有
沈:一jio踹你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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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就是如此,苦的人只会更苦
第23章 朋友
做完作业又刷题到晚上,陆崇朝想这会郑庭明这会在干嘛?就找了他。
“学霸还在写呢?”桌上白花花的试卷。
“学霸没写了,”郑庭明说,“学霸在听音乐。”
陆崇朝抢过一只耳机,他也没阻拦,一听是英语听力,“学霸还撒谎呢。”
郑庭明切换成《夏日漱石》:“这下不是了吧。”又继续埋头苦写。
他没应声,毫无声响地看着他。暮色四起,夜风肆意,音乐于两人之间静静流淌,谁也不知,传递了多少心跳?
“好了,”郑庭明伸了个懒腰,打断接收,“去哪儿玩?”
“我有说吗?”陆崇朝望向窗外,有一盆含羞草。
“你知不知道,”郑庭明笑,“现在你一个表情我就能猜到你想什么。”
“读心师,”陆崇朝也笑,“去不去楼上游泳?”
郑庭明拿过他的手摸脉,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为师猜你要换泳衣。”
“徒弟,快走吧。”
“好嘞。”
陆崇朝刚进来,正热身的郑庭明回头吹了个口哨:“身材不错哟。”眼睛却只停留一秒,看向别处。
“耍流氓啊!”陆崇朝突然用毛巾捂着胸,跳进水里。
郑庭明没料到这反应,又吹一个。
“训狗呢你。”陆崇朝浮上来说。
“主要是有点……”郑庭明走近泳池说,”太可爱了。“
“只是有点?”
”超级无敌宇宙第一可爱。“郑庭明说着忽然跳,水花呲他一脸。
“嘿。”陆崇朝回报以水,于是开始打水仗。
“我认输。”郑庭明举手投降。
“你这辈子能赢吗。”
“和别人比我就没输过好吗。”
陆崇朝不贫嘴了,游泳。
游三个来回郑庭明累了先上来,要用毛巾擦时听到“你的护目镜……”,转身没注意地上一滩水滑了一下,眼看要摔倒。说时迟那时快,陆崇朝反应很快地护住他的头,两人双双倒了。
郑庭明在瞳孔里放大,如果从远处看,毫不怀疑是亲在一起的。腹肌还未擦干,往下……陆崇朝喉结耸动,蓦然觉得天气太热了,迅速起身丢一句“上厕所。”
陆崇朝盯着马桶出神。
他硬了。还是对表弟。
对一个一年都不撸几次的纯情少年来说,两个事实都是炸弹,“轰——”无法思考。
原本打算冷静一下的,可一闭上眼,全是那嘴、腹肌、长腿……陆崇朝深深叹口气,心一横,手往下伸解决第一个事实。
“你怎么去那么久?”
“肚子疼。”此刻看到郑庭明这张脸,陆崇朝说不出的罪恶感。
“今天就游到这儿吧。”幻想对象还只穿着短裤,陆崇朝怕待下去又去一次厕所。
郑庭明一看他心里就有事,张了张嘴没说话。
回去后幻想对象还专程送药,罪恶感要把陆崇朝淹没了。
周日两人开车到陆崇朝常和沈观棋去的郊外野营地,到的时候一发尾蓝色的鲻鱼头藏在书下。
“来了?”沈观棋抬头 ,站起来,“可以烤了。”
沈观棋特意找了个人不多的地儿,食材、炉子都事先让管家准备好了,他还想包干到底,花了好大功夫才劝走。聊天他不喜欢人太多。
郑庭明率先打了个招呼,他点点头。
“怎么想起烧烤了?”许久不见,陆崇朝和他拥抱了一下。
“等着你烤給我吃。”
“我就知道。”
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好朋友之间很正常的举动,郑庭明莫名觉得刺眼。
“我退学了。”沈观棋边給肉刷油边开玩笑,“咸鱼一条。”
他对任何事甚至生活都无所谓,这算不了什么。
“是吗,”陆崇朝没问父母怎么同意的,“那我可要努力工作了。”
“我送你的书看完了吗?”
两人聊起书、电影什么的,期间也拉郑庭明一起,他都打哈哈过去,埋头假装忙着烤肉。自诩不是不善言辞的人,而是有一种无论说什么都插不进去的氛围。他的存在是多余的突兀的,是窗户的一道划痕,久久停留,妄图窥见在意的全部却无能为力。
吃最喜欢的肥牛也没滋没味。
看出郑庭明的兴致不高,原本打算露营陆崇朝取消了。
“你一个人没事吗?”
“快走吧,明天不是要上课吗,”沈观棋继续躺草地,“算是增加个新体验了。”
“再见。”郑庭明刚要走,后面的人叫住。
“加个微信吧。”沈观棋想着还是别了,递过解锁的手机,“懒得起了,你自己扫吧。”
郑庭明不好拒绝,照做。
陆崇朝特意落后,问:“你怎么想起加人微信了?”当初他俩还是自己主动的,沈观棋平时面无表情别说主动搭话,印象里还没有过这样的举动。
“直男,还走不走了?”
陆崇朝摸不着头脑,问:“Kermit?”
“最近频率没那么高了。”沈观棋初三自杀未遂后醒来就有一个人和他说话,他给他起了个名字。
陆崇朝这才走了。
一路上都一言不发,下车时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不喜欢烧烤吗?下次换别的。”
“没有,喜欢。”郑庭明说。
只和你一起的话。
到房间他恍然今天全程就是在吃醋,占有欲爆发。
如果是江有汜会这样吗?但以什么立场呢?
郑庭明叹口气,本想刷题改为做手工,脑海浮现毛团的模样便开始了。完成后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了,想起还没通过人微信呢。
才两分钟就发来消息。
沈:我和陆崇朝就是很、十分、非常单纯的朋友
郑:大大的疑惑jpg.
沈:我俩没处对象的意思,要在一起早就成了。
沈观棋打字飞快,把根本没你什么事改了。
不对,那向自己解释什么?仔细一想,郑庭明脸爆红,有那么明显吗?
也不好晾着人家。
一会儿后,郑:我俩也只是好朋友。
沈: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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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疯狂摇头):我们只是朋友
第24章 醉酒
第二天班长颜舜华上讲台:“有两个消息……”
“先听好消息!。”台下抢答。
“月底有运动会,十一不补课。”
欢呼雀跃。
“运动会前有考试。”
唉声叹气。
“大家都积极报名啊,加班级量化分,尤其是文艺表演得奖,”她咳嗽两声,“最后,今晚我的生日宴,希望有空的话……”
“班长的必须有空啊!”
“别起哄,”她嘘一声,“快早读吧!”
怕参加的人不够,项目和名单开始全班传阅。
“哎,你参不参加?”李轩拐他一下。
“没人再说吧。”郑庭明不是个很热衷集体活动的人,相比大汗淋漓更愿意吹风吃雪糕呐喊助威。
“要不咱四个来个4*100米怎么样?”李轩又拐一下。
“到时候跑得最快再拿个奖,一定是全场最靓的仔!”罗哲说。
正浑水摸鱼唱歌的陶阳撒娇:“庭庭!”
"行,我参加。“郑庭明受不了,转头问:“你呢?”
“算了,”陆崇朝说,“出汗不能及时洗澡。”
才艺表演的话,因为毛团,自那次钢琴比赛后,每次坐到凳子前就会产生深深的恐慌,严重时摸乐器更甚。
班长平时尽心尽力,老师学生中周旋游刃有余,人气也高,晚上基本全班都去了。
“今晚放开吃啊!”颜舜华刚说完,被压了八百年的猴子放出山。
“来,走一个!”三兄弟轮流美名其曰敬酒。
“我替他。”陆崇朝伸手要抢过,换作往常郑庭明一笑置之。不想陆崇朝醉酒的模样被别人看见,他全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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