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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锋枪的能量不足以击穿所有改造人的主脑和副脑，况且在他完成射击之前，向导就会被它们的利爪追上。
灵活一点，榨干你所有的潜能！唐少骁对自己说道。
他抬起了武器，上百个形态怪异的改造人此时在他眼中已经变成了三百多个运动的点位。就像玩消除游戏一样，唐少骁精确地变幻着自己的位置和角度，让射击线路穿过更多重合的点位，每一次举枪之间没有任何停顿，仿佛已经省去了观察和判断的步骤，像一台人形机器一样准确而流畅。
他甚至有余裕想起好室友江杉——如果这真是一局游戏，他的得分有可能更高吗？
点位随着他的射击逐渐分散，靠近了，哨兵护具下的喉结动了一下。
“噌”的一声，合金匕首出窍，他向前迎了几步，一记飞踹落在最前排那个主脑已经变成一团血沫遗落在身后的改造人胸口，将后排另一个目标带倒，接着借势把匕首送进另一个改造人的眼眶，匕身一旋，搅烂了它的主脑，与其同时右手中的冲锋枪击穿了最远处的某颗副脑，一个改造人应声跌倒。
他没有浪费一个瞬息在脚下的两个改造人身上，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标是阻碍改造人的前进而非杀戮。唐少骁转身往谷口追了几步，再次用匕首和枪同时解决了跑在最前排的两个改造人。
目标太多了，对手的速度也太快了，这的确是入伍以来遇见过的最棘手的任务，但唐少骁没有分出一丝一毫的精力来评估它的难度，只是释放出自己全部的能力来接近任务的终点。他接受着海量的信息，满目的点位像大洋里的群鱼一样倏忽移动，一百多个心跳声像未加训练的鼓乐团，地面凌乱的震动加入进来，这些原本会将哨兵逼疯的感知此时宛如列队进入他的大脑，无法让他产生半点烦躁的情绪。
他知道是身后的向导在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精神力供给，对方甚至在保持着和他之间的距离，不至于使他因为距离过远而孤立无援。
直到频道中再次传来晏清的声音：“我已抵达安全位置，少骁，抬头！”
哨兵终于松了一口气，忽然消散的雨水气息让他有一瞬间心悸，好在头顶无人机的呼啸声将他的神智强行拉回。唐少骁尽力跃起，抓住了挂架，飞起时脚下的改造人不甘心地跟着跳起试图用骨刺将他留住，但结局是它的身躯被舱载攻击炮射穿，碎成若干块抛落在改造人群里。
柳菲开火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追到谷口的改造人在舱载炮特有的尖啸声中潮水一般倒下，无一幸免。
被送进驾驶室内时哨兵近乎虚脱，晏清已经脱下了那身臃肿的防护，将他紧紧抱住。
唐少骁闻到自己湿热的汗味，混着晏清为他释放的向导素那清澈而带着凉意的水汽，他下意识地把脸贴在向导颈边，用鼻尖磨蹭着去寻找气息的来源。
晏清轻拍他的后背，柔声道：“你做得很好，太完美了，你真让我惊喜……好孩子。”
唐少骁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与晏清的无规律地交织在一起，这声音就像白噪音一样让他安心。他嘟囔道：“谁是孩子，别占我便宜。”
他感受到晏清的胸口抵着他的前额微微震动，接着又提醒道：“跟我们说说话，不要完全放空。”
唐少骁费力地想了一会儿问道：“我们也有改造人吗？”
“据我所知，改造人实验是联邦的主攻方向，我们只做过一些理论储备。”
唐少骁莫名松了一口气。
柳菲却不以为意：“哨兵和向导不也是改造人，只不过排除在伦理审查范围外了而已。”
晏清听了并无不快，笑道：“如果这样定义的话，我们和联邦选择的方向就是一样的了。”
唐少骁追问道：“我们的方向是什么？”
“我，”晏清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无数个我。”
唐少骁一下子清醒了，霍然抬起头，向导的脸与他只有一拳之距，他清晰地看到对方双眸之中并无一丝玩笑。
身体在向导素的萦绕中逐渐恢复，思维又活泛起来。唐少骁想起在三军团那个夜晚的窥见的一切，犹豫了一下问道：“无数个你是什么意思？”
晏清按着他的胸口推开一点距离笑道：“你的保密层级不够听了哦。”
柳菲插嘴道：“不能泄密你也泄过多回了，小心我回去告一状把你们俩一起抓去吃牢饭。”
晏清收起笑容问道：“你的大气环流数据好了没有？”
“哎呀好啦——我说你啊，刚才怎么叫二号舱去测洋流？脑子是不是丢在地球没运过来呀，这地方哪来的洋，还好我当机立断让他们分析地表温变去了，还不谢谢我？”
晏清连声道谢，又看向唐少骁：“这群改造人在F973的环境中不可能独立生存，我们还要对付他们的饲养者。安全起见，我需要拆除你的屏蔽器，和你建立更深的精神连接。”
唐少骁点点头，伸出双手等着像上一次那样抱住凭空出现的雪豹。
然而这一次晏清抱住了他，与他额头相贴。
“闭眼。”
唐少骁心跳乱了一下，无措地闭上双眼，接着跌入一汪深潭之中。
向导的手指摸到了他的耳后。几下按键声后，屏蔽器带来的那种早已习以为常的麻木感消失了，但泡在深潭中的他很舒服。
紧接着是一阵刺痛，理智告诉他这种感觉是从耳后的连接处传出的，但他又分明觉得这种痛刺穿了脑仁，从头顶到尾椎都是一股猛烈的酸胀。唐少骁浑身紧绷，听到一个声音不住地要求他放松，于是他下意识张口咬住了什么东西，把浑身肌肉的力量连同注意力一起转移到了齿尖。
好像灵魂中的一段都被抽走了，但又立刻被更丰满磅礴的力量补全，让他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沐浴在雨幕中。
这一刻他听见晏清的心跳声，似乎比自己的更清晰。
唐少骁睁开眼，看见晏清举着拆下来的东西在自己面前晃了晃。
“回去之后你可以选择装一个新的，去年出了一批新款的，外观可以自定义。”
唐少骁愣了一下，小声问道：“可不可以不装？”
晏清挑眉看他。
“我觉得精神结合挺好的……体验过之后就再也不想用屏蔽器了，感觉得了白内障、耳朵里进昆虫了一样。”
晏清有点无奈：“精神结合又不是一劳永逸的，难道你要一直在我身边？”
唐少骁想起了向导的身份和身上不能透露的机密，退了一步：“在你被调走之前嘛……对了，如果将来你要结婚，你的哨兵如果介意的话我再装屏蔽器也可以。”
“我不……”
通讯频道里的呼叫打断了晏清的话：“七号舱报告，地貌与大气环流模型报错！地面不对劲。”
晏清笑了一声：“果然……三号舱、四号舱继续工作，二号舱、五号舱、六号舱、七号舱立即升空巡航，注意观测F973地面情况……做好跃迁准备。”
柳菲捂嘴骂了一声：“怎么就跃迁准备了，说得我们剩下三个舱要死掉了一样，干嘛这么吓人呀。”
晏清本要逗她两句，但此刻正紧盯着七号舱发来的模型，一时分不出神来。
唐少骁见他面色凝重地思考了好一会儿，在模型上圈出了几个目标说道：“空中各队注意，立刻对标记区域实施打击。”
几枚火流星从天而降，落在他们视界之外。
频道中很快传来新的讯息：“五号舱报告，地面发现逃逸目标。”
晏清松了一口气：“我赌中了。”
他们最终在一座岩层断裂产生的陡崖下拦住了那个哨兵。
“伊里奇……”晏清惊讶地看着屏幕上的影像，止住了柳菲想一炮解决的动作，“少骁，轮到你了，留一口气就行。”
唐少骁走下探索舱，被称作伊里奇的男性哨兵也已经离得很近，冷冷地看着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还送一个垫背的来。”
扩音器里传来晏清略微失真的声音：“伊里奇，我没想到你会亲自来这里。那么你应该知道，我会尽可能的生擒你。”
伊里奇撩了一下眼皮：“事实上你只是派了一个士兵来送死。”
晏清并未对这句话做出反应，他思考了一下另外的事情，看着精神状态并不稳定的伊里奇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建立在这个推测之上他或许可以狠狠地激怒对方，这将使伊里奇变得更加冲动莽撞。
他再次打开扩音器，用着轻佻的语调说道：“你们不是前不久才派了一个向导来送死吗？”
果然，伊里奇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他怒号着攻向唐少骁。
唐少骁躲闪的一瞬间就意识到对方是一个身体素质高过自己的哨兵，但值得庆幸的是，对方的精神似乎已在崩溃边缘，与之相反的是自己刚刚获得了深度的精神结合。
他尽可能地冷静观察对手的动作，敏捷地躲避着攻击。
伊里奇很快变得不耐烦起来，气息有了紊乱的迹象：“你以为靠这点小把戏就能活下去吗？”
攻势越来越猛烈了，速度和力量的绝对差距让唐少骁几乎要招架不住，重重压迫中只听到耳机中晏清的声音轻柔但坚定：“再撑一下。”
唐少骁立刻安心了，不再纠结退路而是一心一意地防守。
一声虎啸在耳边炸响，是伊里奇的精神体！
唐少骁有一瞬间的慌神：萨摩耶怎么看也没办法抵挡住这种猛兽吧！
但下一秒兔起鹘落，崖壁上飞下一个黑白相间的影子死死咬住虎颈，巨大的动能带着虎躯一道滚落另一侧的山崖。
伊里奇的动作慢了一拍，唐少骁立刻抓住破绽反击。他很担心雪豹的情况，但也明白机会稍纵即逝。
随着山崖下传来的几声闷响，伊里奇的破绽越来越多，唐少骁如同疾风过后的劲草，将全部的力量倾泻而出。
终于，他脸上出现了一种巨大的痛苦，最终昏死过去。唐少骁立刻趴到山崖边，发现伊里奇的虎已经躺在崖底一动不动，而雪豹蹲踞在一旁的石头上摇晃着那条等身长的粗尾巴，舔了一下嘴边的血迹。
“雪豹很擅长在空中调整姿态，逼迫猎物坠崖，摔晕摔死猎物是一种常用手段。”晏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身边。
“哦……好厉害的尾巴，”唐少骁喃喃道，他忽然想起什么，挡在向导与伊里奇之间，“他还活着，危险。”
晏清摇摇头：“向导死了，精神体也死了，他已经废了，戴上约束器就行。带回去还有利用价值。”
“他的向导就是那天死掉的间谍？”
晏清点点头，又嘲弄似地道：“太愚蠢了，他这种等级的哨兵居然会选择和向导永久结合。我该夸他是绝世情种吗？”
唐少骁愣了一下：“愚蠢吗……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雪豹已经沿着陡峭的山壁爬了上来，无声地绕着他们转圈，被晏清嘉奖似地揉了揉脑袋。
“要说被向导素冲昏了头脑那也可以理解，至于他的结合对象——一个军方向导，一个有意外死亡危险的军方向导，居然也同意结合，真是毫无职业道德，难道不知道伊里奇对联邦有多重要？还是联邦已经全额压宝改造人，不管哨兵死活了？”
晏清的语气让唐少骁有些不适，所以他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接过约束器将昏迷的伊里奇押回探索舱的舱腹，那里之前塞满了柳菲的探空球。
晏清解决了此次任务的头等大事，将剩余的安排布置下去，开始靠着椅背摸鱼。
“回去之后汇报整理两天差不多，然后我们就可以去古地球了。”
唐少骁忽然问道：“你和余宇没在一起就是因为你拒绝身体结合吗？”
驾驶舱沉寂了快有十秒。
柳菲回过神语气夸张地惊叹道：“哇……小唐，你怎么敢说的呀……”
通讯频道里传来极其轻微的偷笑。
晏清板着脸松开语音开关，深吸了一口气：“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肤浅到我不肯睡他所以他就要丢下我退伍的程度吗？”
唐少骁的勇气好像已经在刚才那个问句里用完了，于是低头小声认错：“没有，我乱说的，对不起。”
但忽然间他又发现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对，抬起头惊道：“等等，你睡他？”
晏清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仿佛听到他在问一加一等于几。
柳菲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努力把气喘匀给他一个忠告：“小唐，你不要把论坛上的东西当真啊！”
第18章
唐少骁和参与AE2-SH2-F973任务的成员们一起坐在会议室的时候还在回味那场沉浸在晏清精神力里的战斗。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的是，其他六支小队的成员都对在荒星上抓捕他国知名哨兵一事没有过多惊讶，想必都是那一类“理解《柯伊伯公约》名存实亡”的人。
大半天过去，行动复盘会已经接近尾声，晏清却还没有出现，这逼得柳菲不得不承担了主要的陈述责任，面前已经摆了三只空瓶。
唐少骁能猜到他是被级别更高的长官叫去了，于是在最后一小队总结的时候打开论坛补习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新趣闻。
第四个贴子赫然又是晏清相关，唐少骁暗自感叹一个他就能撑起半个军区论坛。
《红尘两度，归来仍是少将的宾客……》
原来是有不少人在航空港看到了图少将的公务飞艇，停泊不久后晏清就上去了。
唐少骁以为贴子里又会出现一堆换头梗图，其中大概还有他自己的脸，没想到回帖大部分是“删前留念”。
好吧，聊老图家的八卦确实有风险。
刷了一会儿其他内容又实在觉得无聊，打开晏清的通讯界面想聊点什么，对方的信息倒是先发过来了。
“你那边结束了吗？”
唐少骁听了一耳朵发言的内容，回复道：“再有七八分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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