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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少骁梗着脖子不看向导，语气硬邦邦地反问：“你怎么发现项链失效的？去找波卡当人肉炸弹了？”
晏清总算听出他在生什么气，于是揉着他的手背软下语调：“我当时太着急解决掉波卡了，又以为没了波卡的帮助就逃不出联邦……但是你救了我，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去找伊里奇了？”
唐少骁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是怎么同意解除限制的？”晏清颇感稀奇，“他转性了？放下瓦莉娅移情别恋了？”
“不，他一直深爱瓦莉娅。”
“他越爱瓦莉娅也就越恨我，怎么可能放过我。”
唐少骁忽然转过头，眼眶里带着些微湿润的光泽，控诉似地说道：“因为你不懂哨兵。”
向导生涯经历丰富表现杰出的晏清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评价。
“……你不懂一个哨兵为了追随一生的向导究竟能付出什么、舍弃什么，但我知道。我和伊里奇其实也很像，我们都是追随者。在他的天平上，瓦莉娅的爱比他自己的恨分量重得多。”
晏清沉默了许久，直到黎明-26冲出大气扎进深空才又问道：“那他为什么又要通缉我？”
唐少骁对这件事也感到迷惑：“……我不知道。”
晏清叹了口气：“他依然恨我。好吧，就算像你说的，我不了解他对瓦莉娅的追随。但我们交手过几次，至少我了解作为对手的伊里奇，他很容易摇摆，总是依赖瓦莉娅为他做出选择，越是被动也越是容易冲动——他还没有完全放弃复仇，只是不知所措，他又在摇摆了。他希望瓦莉娅借由命运的名义代他抉择，如果我们能够逃脱，那么他放弃仇恨，如果我们失败了……”
“我一定带你逃出去。”唐少骁打断了他。
晏清揉了揉鼻梁，靠着驾驶椅背，视线扫过控制台和仪表盘，突然烦躁地长出一口气。
“舰载物质不够直飞茨拉斯托，让我想想……一会儿越过冰封带之后转向同时改到隐身模式，滑行到维特港。维特港原先的驻军这几天正好被调走了，我们在那里补给，补给完成之后再去茨拉斯托。”
唐少骁查过星图之后应下了。
晏清说了这么一会儿的话，已经觉得呼吸都乏力，于是再次闭目养神。
唐少骁甩掉两拨阻击的小型舰队之后，发现向导已经好久没有动静，不由慌了神，一边伸出两指探他的脖子一边叫他：“晏清……晏清，你别睡。”
晏清没睁眼，嘴角弯了弯用气音告诉他：“别怕，太痛了睡不着的。”
唐少骁更慌了：“哪里能找到医疗艇……我去打一艘，打一艘过来给你用……”
“别总逗我笑，很痛的。”
唐少骁又不敢说话了。
“别着急，能撑到茨拉斯托，到了之后再治疗，来得及。”
晏清又躺了一会儿，掀开眼帘发现哨兵垮着一张脸驾驶，满腹心事又一个字不敢往外蹦的样子，又忍不住想撩拨两句。
“有一件事，我现在很遗憾。”
唐少骁听他语气宛如临终遗言，吓得两手都攥紧了。
“巴比尔德的账户上还有三十多万比拉的存款……”
唐少骁一口气卸了下来，没好气地回他：“哦，那要不要调头回去办跨国转账啊。”
“千湖星的狮虎园纪念品店卖的猫耳头箍是四比拉一个，手感特别好……如果存款都买头箍，够我们俩一天换一个戴100年呢。”
唐少骁恨恨道：“你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回头我掏腰包给你买个德牧耳朵凑合戴吧！”
晏清无声地笑了笑，又不说话了。就这样隔好一会儿，说两句，再休息一阵，又说两句，唐少骁的情绪已经被安抚得很平静。
他们抵达维特港的时候，人造光源已经沉到了着陆面地平线以下。唐少骁摸黑打晕了一个人，刷对方的终端给黎明-26做了补给。
当他背着出来透口气的晏清打算回驾驶舱时，周围数百盏照明灯忽然一齐亮了起来。
唐少骁脑子里嗡了一声，他们被数百个全副武装的联邦军人包围了，连同几十个黑洞洞的炮口对准着他们。
他偏过头看向晏清，晏清朝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他们中间没有一个哨兵，我没有能操控的对象。”
“那怎么办？”唐少骁的声音被他紧绷的咽喉挤成了细细一线，“我说过要带你走的，我说过带你逃出去。”
他的视线落在那架“黎明”白金色的外壳上，仔细思索着冒死把晏清送上驾驶位，让他自己一个人启航去往茨拉斯托的可能性。
晏清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伸手盖住了哨兵的眼睛。
“带队的是驻远军博格大尉，我知道他，让我和他说几句试试。”
晏清离开了他的支撑，迈着缓慢但坚实的步子走到了带队军官的前方。
那位博格大尉举手示意他停下，然后拿出一副电子镣铐说道：“联邦参谋院前总参谋长巴比尔德，我部以叛国罪等罪名将你逮捕，请你配合。”
晏清身姿站得笔直，尽管未戴军帽也未佩肩章，但这丝毫没有减损他的威仪。
唐少骁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以这样完全联邦式的发音说联邦语，冷硬而又低沉。
“大尉，你将要逮捕的是共和国间谍晏清，而不是联邦总参谋长巴比尔德将军。我要强调的是：巴比尔德没有叛国。”
“将军，”博格压低了音量，语气有些无奈，“您说这些没有意义，通缉令是由元帅亲自下达，我们来到维特港逮捕您也是元帅的命令。”
“我再次重申：巴比尔德没有叛国。在来到联邦之前，我的身份是共和国中央军区一名中校，这一点我供认不讳。”晏清说得掷地有声，宛如朗读一首铿锵的韵律诗，“而在我成为巴比尔德之后，无论作为普通士官，还是后来进入参谋院，巴比尔德从未背叛国家，从未出卖联邦利益，从未戕害联邦人民。”
博格神色有些恍惚，晏清的话他无法反驳，巴比尔德在星环突围战中保护了他出生和长大的那颗聚居星未遭毁灭，这也是他带着逮捕任务却无法对巴比尔德说重话的原因。
“大尉，请你转告元帅：并非巴比尔德需要美名，而是联邦需要一个不带污点牺牲的非罗曼族将领。联邦即将接纳新的领土和大量新国民，以往的斗争绝不可以再持续下去。巴比尔德不能以叛国者的名义死去，这个名字必须成为非罗曼族的标杆，他将成为日后众多矛盾冲突的缓冲。”晏清抬起头环视四周，视线掠过一双双望着他的眼睛，“巴比尔德将会清清白白地死去，而你们现在逮捕的，只是一名共和国中校。”
博格在来维特港的路上设想过，如果巴比尔德搬出星环突围战要求他报恩，自己是否会放巴比尔德一马，当时他没有确切的答案。
但现在巴比尔德既没有提及突围战，也没有要求包庇，却让他的内心更加难以平衡。
博格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刻他已经绝无可能对元帅保持忠诚，最终他只得为自己寻找理由开脱似地发问：“请求您告诉我，元帅要抓的到底是巴比尔德还是晏清。”
“是晏清。那是一桩四年多前的私仇。”
博格泄了气，他抬起手示意部下后退，几乎是求饶似地对着面前的共和国人说道：“请您走吧，将军，请您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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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会熬夜二更
第110章
飞过漫长黑暗的航程来到茨拉斯托的第五天，唐少骁从外面回到这间小小蜗居的时候，晏清已经自己举着简陋的雾化罩在吸药了。
向导的头抵着两掌高的小窗看外面的街景，如果能称之为“景”的话。
由于各处的战火，茨拉斯托这颗不大的人造星如今被迫承载了远超理论值的难民人口，并且由于人员来源复杂，周边星域的政权没有一个愿意接受这些鱼龙混杂的难民。
几个和平组织共同接管了茨拉斯托，勉强维持着这里的稳定，尽管这种稳定每一天看起来都行走在分崩离析的边缘。也正因如此，那些尚处在安稳之中的社会便不约而同地排斥着来自茨拉斯托的难民。于是在内外几方利益的相互制衡下，从茨拉斯托回到共和国，变成了一件不难做到，但需要耐心等待的事。
刚来的那两天，唐少骁担心晏清在这个混乱的地方不好养伤，于是每一分每一秒都盼着图司霸总瘾大发叫来一艘长途运输舰快马加鞭把他们接回去。但在第三天，唐少骁惊喜地发现在这里拳头硬就是一切，而自己恰好是目之所及拳头最硬的那一个之后，住得也算舒心起来了。
唐少骁一头挤到小窗的另一侧，和晏清脸颊贴着脸颊问：“在看什么呢？”
“在想怎么成为茨拉斯托黑手党创始人，重建难民帝国……”
唐少骁不理他的胡诌，往楼下扫了一圈就锁定了目标。
“哦，在看兔狲啊……怎么看起来又坏又笨的。”
“哪里笨了，”晏清不讲道理的猫科护短欲又冒了上来，“比你家狗聪明。”
在角落躺得四仰八叉的萨摩耶一骨碌翻了个身，挤进两人中间撕咬晏清的袖子表示抗议。
而唐少骁觉得气氛正好，开始撕咬晏清的嘴唇子。
雾化罩被丢在一边，唐少骁舔到凝结在晏清嘴边的药液，苦得眉头大皱：“好难吃啊。”
“抢我的药吃还挑三拣四，那还回来。”
唐少骁随即被吻得舌根发麻呼吸不顺。其实晏清嘴里药液的苦味还要更浓，但唐少骁在这几息之间已经不再排斥这种味道，甚至在苦涩之外还品出一股杜松子香气。
正当唐少骁气息灼热欲火翻腾的时候，晏清放开了他。
“心率有点快，”晏清让他摸自己颈侧皮肤下的脉动，“血管扩张对恢复不好，停一会儿。”
唐少骁被不上不下地吊着，气得啃向导的脖子。
晏清掐了一把他的后颈：“水箱见底了，一起出去接？”
唐少骁只好跟着他一人提溜一个空桶往水站走。
茨拉斯托本地的物资产出微乎其微，大部分资源都靠和平组织带来的外界援助，像水站这样的地方时常发生争夺斗殴。倒也不是资源匮乏到必须靠抢，而是难民中的各方势力已经习惯于用争夺作为彼此碰撞的手段。
于是和平组织的人也会着重在这些地方巡逻，就像现在，三个肤色发色不同，但穿着一模一样制服的人从他们面前走过。
晏清目送着三个人说道：“他们都很高尚。”
没想到其中一个深棕色皮肤、有些肥胖的男子回过头，笑嘻嘻地跟着重复了一遍：“高尚！”
晏清没在他耳朵上找到屏蔽器翻译器一类的东西，于是有些惊讶：“你会说共和国语？”
胖男人指着自己的耳朵摆摆手，又指着晏清和唐少骁磕磕绊绊地往外蹦字：“你，你，队长，一样！”
应该是在说他们的队长也是共和国人。
胖男人朝他们笑笑，转头去找两个同伴继续巡逻。
水接到一半的时候唐少骁告诉晏清，他听见有两拨人带着家伙往这里来了，可能碰上火并了。
他们正准备回去，刚才那个巡逻员一边叽里咕噜地喊着母语，一边往这里飞奔。想不到他虽然身形臃肿，但关键时刻跑起来竟然十分灵活。
他指着水站对面的空仓库二楼焦急地比划：“那里！那里！”
晏清和唐少骁原本没把这种火并放在眼里，不过看在巡逻员这么紧张的份上，还是乖乖爬了上去，隐蔽在空箱背后。
低头望去，火并的双方肤色泾渭分明，两边领头的都是体格高大强壮的哨兵。
“有好几个向导呢，精神力都甩出来了。”晏清贴在唐少骁耳边悄声说道。
唐少骁摸了摸耳朵，找话问他：“你觉得哪边会赢？”
“都赢不了，”晏清指着挡在双方之间试图交涉的三个巡逻员，“有人管着呢。”
“可是就他们三个人，根本打不过两边那么多人啊。”
“打是打不过，不过他们能一直在这一代维持稳定，总有他们的办法。”
但巡逻员的交涉似乎失效了，左边那队领头的哨兵抡起棍子就往一个巡逻员膝弯来了一记，直接把人打得跪倒下去。
唐少骁绷紧了肌肉：“要不要下去帮忙？”
晏清眉头微蹙盯着下面：“再等等。茨拉斯托有自己的平衡，我们贸然闯进去对他们未必是好事。”
两个巡逻员把受伤的那个拖到一边，火并的双方不知道谁发了一声喊就械斗起来。
唐少骁刚想说茨拉斯托的帮派势力怎么只有这些原始冷兵器，人群后方就推出几架硬货来。
他扫了一眼大吃一惊，其中居然还有共和国十年前淘汰下来的射线枪，防护盾的样式也很眼熟，不知道是哪国淘汰下来的外贸款老古董。
眼看这一场械斗就要升级为死斗，晏清正想着怎么把三个无辜的巡逻员捞走，水站的塔顶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除了晏清。
他的呼吸在狼嚎响起的那一刻停顿了一次，随机把目光投向了那几件杀伤力最强的武器。
一个快得像幽灵的人影出现在那里，随即持有武器的人纷纷抽搐着倒下，电子干扰锁被飞快地一一安上，闪烁着刺眼的黄光。
胖男人惊喜地喊了一声。
两边的领头人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大当，巡逻队分明是为了收缴他们私藏的武器才假意纵容了这场火并。
深红色头发的首领怒不可遏地指着来人大喊大叫，随即所有人一拥而上，要将这个突然出现的巡逻队长撕碎。
数道精神力也冲着那人涌去。
胖男人担忧地叫喊起来，忽然间，空气好像有一瞬间的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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