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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路过一个贩卖小工艺品的摊子，唐少骁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的事，过了好几米才发现晏清没有跟上。
他折回去，发现晏清拿着一块刻字的陶片在看，乍一看似乎写的是联邦语。
唐少骁正打算用终端翻译，晏清把上面的字念给了他听。
随后翻译器在他耳边复读：
“圣人若果平等地爱每一个人，也即平等地不爱每一个人。”
晏清把陶片买了下来，随手塞进口袋里。
“哇，这种鸡汤语录你还感兴趣。”
“来旅游总要带个纪念品，买回去垫猫砂盆。”
唐少骁就拉着他要逐句翻译这些刻字的小玩意儿：“那我也买个，你给我念念上面写的什么？”
晏清双臂抱胸想了想说道：“你听说过古代的一种迷信活动叫解签吗？这样好了，你随便挑一个，我给你解上面的字。”
“那挑之前是不是还得拜一拜许个愿什么的？”唐少骁搓了搓手，“那我求个什么签？姻缘还是事业？”
晏清叹了口气，走到身后捂住他的眼睛命令道：“伸手，拿。”
“心不诚是不是会不灵啊，好像有这样的说法哦……”唐少骁一边嘀咕着一边扒拉了一块矿石片下来，往头顶一举，“喏，翻译翻译。”
“反了。”
“啊？”
“我说你举反了。”
唐少骁翻了一面举着。
晏清贴在他耳畔念道：“没有一秒钟失去过你，在我心里起床，在我心里入睡。”
唐少骁脑中轰地一声，他扯下晏清盖住他双眼的手，转过头微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晏清嘴角微微勾了勾：“是好签，我们走吧。”
唐少骁木愣愣地跟着他继续往前走。待脸上的热意散去，他突然想起向导那恶劣的小趣味，飞快地用终端识别了石片上的字。
“马会在柔软的地面失蹄，人会在甜蜜的语言跌倒。”
唐少骁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劈手把石片塞进了晏清的口袋里。
“这块也拿去垫猫砂盆！”
晏清按住他的手笑了起来：“你自己要查的，可不怪我。”
唐少骁恼羞成怒，一展哨兵本色，将向导推到墙边堵嘴。
晏清像是料到了他的动作，游刃有余地接过了主动权，吻得他浑身燥热。
就在唐少骁考虑这趟无业区探索要不要暂时停止，先回气球酒店解决更紧急的情况时，晏清偏过头看了一眼终端。
哨兵敏锐地预感到了什么。
哨兵很想对空气拳打脚踢。
“是波卡部长。”
唐少骁记得这个名字，是晏清选中的那个合作对象。
“我得找个地方和他通话，”向导的呼吸仍然有些粗重，但他还是说道，“你先自己在这里转一转，结束之后我来找你。”
第95章
唐少骁独自走在步行街上，舌尖无意识地舔舐着晏清留下的余温。
他随机挑选着前进方向在无业区的大街小巷中游荡，最终驻足在一面长约五十米、被贴得满满当当的涂鸦墙前。
无数张色彩各异的宣传画互相层叠着覆盖在墙面上，字母串从不同的方向交织而来，如同一张残破但勉强能使用的巨大渔网罩住了这一切。在这些新鲜的画纸缝隙之中，也存在着一些破碎的旧画纸留下的斑驳痕迹。
唐少骁打开终端的文字转换，在这些层层叠叠的宣传画上一一扫过。
它们的主题倒是很多样，有宣传即将举办的活动的、有招募兴趣相同的伙伴的、也有一些则是创作者单纯地在展示自己。
绘画的风格各不相同，但他很快发现，标注着同一种文字的画作往往呈现出类似的风格，这表明他们的作者分别来自联邦不同的民族。
这种对比让唐少骁感到很新鲜，就像一只巨大的盘子里码放着各种色彩鲜艳的蔬果，彼此之间泾渭分明，组合起来让人目不暇接。
直到他的视线掠过涂鸦墙边缘，那里露出半副快要褪色的旧画。
这幅画是不一样的，尽管唐少骁并不了解联邦的传统艺术，但直觉告诉他，这幅旧画和上面那些新的有本质的差异。
它更柔和也更丰满，就像盘子里码好的食材在这张老画纸上终于做成了一道美味佳肴，相比之下，之前看到的新画作则显得单调而呆板。
唐少骁想知道这幅作品究竟出自谁的手中，于是小心翼翼地揭起上层画纸的一角。在被覆盖着的位置，赫然写着四种不同的文字。
落款日期是在六年前，那是瓦莉娅还活着的时候。
唐少骁沿着这堵墙往前走，在穿过一片喷泉广场和贩卖饮品的沿街小店之后，他面前出现了一组雕塑。
准确地说是一大片雕塑群，塑造的形象都是人，直发的卷发的、浅肤色的深肤色的、绿瞳的黑瞳的、强壮的瘦弱的……数十个相貌、姿态、着装都全然不同的人像聚集在这里彼此交谈着。即使是没有温度的雕塑也让人感到热闹非凡。
但古怪的是，其中两个人像的头部被砍去了。
唐少骁蹲在那两尊无头人像旁，试图在上面找到它们被损毁的原因。
但他还未有所收获，就听见一个少年用联邦语朝着他的方向呼喊：“嘿！又见到你了！”
唐少骁抬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遇见的那个红头发的玛瓦少年，以及他那只粉鼻头的阿拉斯加犬。
唐少骁站了起来，却没见到另外几个孩子，于是问他：“你的同伴们呢？”
少年咧嘴一笑：“走散啦。”
唐少骁皱眉看他：“你可是哨兵，怎么会把几个大活人都跟丢了呢？”
少年挠了挠头，支吾了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自己溜开的，其实我知道他们几个不喜欢带着我——他们都是罗曼人，我不是，有时候他们说的笑话玩的东西我也不懂。”
阿拉斯加犬感受到主人低落的情绪，在他腿边连着绕了好几个圈。
少年蹲下来捏捏大狗的腮帮子，仰起脸问唐少骁：“你的同伴呢？也走散了吗？”
唐少骁连连摇头：“我和他不会走散的，他只是去办点事，一会儿回来。”
少年没找到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又指着唐少骁刚才盯着看的无头人像问：“你在参观这个吗？”
“有点好奇，为什么这两个人的头没有了？”
少年一边揉搓着雪橇犬的脑袋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他们说这两个塑像是照着研究院的那群魔鬼们雕的，所以嘛，”他比了个劈砍的手势，“雕塑和人就一样处理咯。”
他又问唐少骁：“巴比尔德真的是玛瓦族吗？”
唐少骁模棱两可的告诉他：“我没亲眼见过巴比尔德，不过我对象的确在参谋院工作。”
少年歪着头有点儿委屈地问道：“那应该是真的了——可是他到底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呢？联邦的向导因为他有了现在的地位，所以罗宾那么崇拜他。如果他肯公开自己玛瓦族的出身，整个玛瓦族在联邦的待遇也会不一样的。”
唐少骁看着他的脸莫名有些歉疚，或许晏清随口编的一个谎真的让这个男孩感到愁闷了。
但少年很快又自己找好了理由：“唔，可能公开身份之后会拖累他的事业吧，等他的地位稳定下来再公开也不迟。”
唐少骁忍不住摸了摸他那头被风吹得乱蓬蓬的红发：“看来巴比尔德是个胆小鬼，以后你要变成比他更厉害的人，光明正大地告诉全联邦你是一个骄傲的玛瓦人，那样你就是玛瓦族的第一个英雄了！”
少年腼腆地笑了笑：“好呀，那玛瓦人的偶像就让给我来当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手：“告别日庆典就要开始了，你不去广场上一起玩吗？”
唐少骁迷茫地看着他。
“喂！你们两个不是说来旅游的吗，这里唯一好玩的不就是庆典吗？”看面前的异邦人还是迷茫，少年叹了口气解释道，“就是整个无业区的人聚在一起唱歌跳舞，还会一起做东西来吃，欢送那些即将离开这里出去工作的人。唔，也有一些表演，不过我不爱看那些，我就喜欢混在一大群人里面唱歌。”
唐少骁拍拍他的肩膀：“去呀，当然要去，我也喜欢唱歌，特别是混在人群里面唱歌。”
红发少年忽然狡黠地看了他一眼，笑容中带着不怀好意：“哦~我知道了，你唱歌也很难听吧！又难听又爱唱，是不是？”
唐少骁被他看破，脸上有点挂不住：“小朋友别乱说，我只是喜欢集体的温暖。我唱歌很好听，我对象说的，感情真挚催人泪下。”
尽管事实是晏清听他唱歌以为他在哭，但唐少骁觉得也可以这样形容，本质上是一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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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唐：我老公是公务员，有参谋院的大编制。
第96章
晏清找到他的时候，唐少骁已经完美融入人群中，和本地的男男女女们勾肩搭背围成一个大圈，左三步右两步边跳边高唱着欢快的歌谣：
“奏乐吧！奏乐吧！邻居们不会说责备的话，今晚没有入眠的人，我们谈情说爱到天亮！让我亲吻这朵白玫瑰，我们谈情说爱到天亮……”
唐少骁还不能完全记住歌词的发音，只能在重复的段落提起嗓门跟唱，跟不上的就啦啦啦地和着旋律，但这并不影响他全情投入到庆典之中。
晏清勾着哨兵的腰将他带出人群，左右两侧的人随即重新搭在一起，继续绕着圆心又唱又跳。
向导嘴角噙着笑意：“怎么这么高兴？”
唐少骁见到他回来，抹了一把额头邀功似的汇报道：“我知道伊……他为什么没有拿走日记了！”
晏清笑着点了点头：“那的确是个好消息。”
唐少骁盯着他看了几秒：“那你呢，你也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吗？”
晏清慢条斯理地把哨兵的右手托起来把玩，不紧不慢地说道：“和部长聊得不错——回去再和你细说，那么，他把日记留下的原因是？”
唐少骁环顾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含糊地交代自己的发现：“我是这样想的，他应该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收下那本日记。”
“没有资格？什么资格？”晏清微微蹙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所做的事与瓦柳卡的愿景完全是背道而驰，”唐少骁看着晏清的眼睛，试图确认对方是否明白自己的意思，“瓦柳卡热爱着从前的无业区，她曾经在这里找到了自己一生的目标……在他们成为男女朋友的那天，她曾在日记里写道，‘世上多得是因为不同而彼此怨恨、彼此隔绝的人，但我们偏偏因为不同而相爱’……”
晏清凭借自己对联邦这几年的认识，很快意识到了唐少骁话语中的含义：“……从前的无业区是她的伊甸园，但这片净土正在被他亲手破坏，所以他认为自己不配保存那本日记？”
唐少骁使劲点头。
“这也没有办法，”晏清无奈道，“他的精神图景受到重创，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只能找一条捷径来走。”
唐少骁这几年看多了共和国的上层斗争，也明白伊里奇选择挑起罗曼族的怒火来为自己夺取权利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但他依然不认同伊里奇的选择。倒不是他主观地认为伊里奇做错了，而是互换位置考虑，他不觉得伊里奇会把瓦莉娅的理想看得这样轻，如果晏清有未能完成的理想……
他还在思索着，忽然被一只手拍了下肩膀。
一个成熟女性的声音叽里咕噜地响起来，是在对他说话。
“嘿，你怎么不继续跳舞了？你叫什么名字？”
唐少骁回头一看，一个深棕色卷发、眼睛深邃、年纪约摸三十六七岁的女人手上托着一只酒杯看着他，视线还不时往晏清身上飘去。
他想起来这是旁边卖饮品的老板，刚才一直在看着他们唱唱跳跳。
唐少骁看了一眼晏清才回答她：“跳累了所以休息一会儿，你可以叫我唐。”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指着自己的耳朵耸了耸肩：“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晏清替他翻译给了女人听。
女老板看着晏清，忽然笑了起来，她又把自己的一只手背举到唐少骁面前，眨了眨眼睛问他：“好吧，唐，要不要一起跳支舞？”
唐少骁又瞄了一眼晏清，有些尴尬地回答她：“抱歉，我不想跳了。”
“他不会跳舞，”晏清用联邦语温和地说道，“我能问问您为什么邀请他吗？”
女老板脸上又露出那种暧昧的笑容：“非要找个理由的话，唐，你长着一张未婚夫的脸。”
唐少骁“啊”了一声，抬起手摸了摸耳后。
晏清揶揄似地看他一眼，又说道：“瞧，您把他说得都害羞了。”
女人看起来很得意，她又转向晏清，晃了晃手中半满的酒杯：“至于你呢，长得像我的下一任情夫。”
晏清怔了一下，继而笑道：“谢谢您的赞美，可爱的女士。”
那女人像是玩笑开够了本，笑吟吟地托着她的酒杯继续寻觅下一个调戏对象去了。
唐少骁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小声嘟囔道：“这里的人怎么都这样，什么未婚夫什么情夫的……”
“她夸你长得宜室宜家呢。”
“那像下一个情夫是什么意思？出轨找你当小三？”
晏清被他逗笑了：“也可以这样说吧……不过我们可以平均一下，一起当小二点五。”
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掐了一把晏清的大腿：“你怎么也回应得这么熟练啊！刚才真该录下来让军区论坛的那帮人看看，你来联邦出差真是花蝴蝶进了大花园，如鱼得水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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