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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好侄子五感已经衰退到了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地步，还以为他能长久地领导这个国家呢。”
“她会接手伊里奇的权力吗？”
“她是个厉害的女人，比她的好侄子成熟得多，如果没有其他力量干预的话，会的。”
“干预是指？”
晏清笑了一声：“是我，或者应该说，是图司。”
“图司不希望她掌权？”
晏清点点头：“格丽塔是一位坚定的孤立主义者。你知道，进入星际时代之后广阔无垠的空间让很多国家，尤其是那些星域足够辽阔，又相对独立的国家中孤立主义盛行。他们认为现有的资源已经远远超过人类的消耗能力，每一个族群都可以独立地延续下去，而不再需要与遥远星域中的人类来往，毕竟人类与人类之间已经不再共享同一片星空。在格丽塔的观念里，目前对外战争的唯一的目的就是让联邦未来能够安稳地独自享有这片星域。”
唐少骁喃喃道：“在共和国也有很多这样想的人……”
“这也就是共和国虽然早已宣布参战，但至今没有明面上的军事行动的原因。阻力还很大，图司还在等待一个契机。”
“图司的目标究竟是什么？”唐少骁想起这四年来共和国政坛的天翻地覆，中央军区那段混乱的时光，那些心照不宣的不可言说、四目相对的迷茫无知，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一些人的名字被消除了？他为什么要拔掉自己家族的势力？为什么暗地里派遣人到各个国家？为什么想要干预联邦的未来？为什么要把你送来这里？”
晏清看着他笑了起来：“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些问题的答案很复杂，但合起来又很简单：图司想给这个世界带来新的秩序。这种秩序展开说太过冗长，但对于联邦来说就是两件事：第一，世界不存在唯一的、终极的主宰，包括人类本身；第二，孤立存在的族群将迅速走向灭亡。”
“什么和什么……”唐少骁被这跳跃的话题打了个措手不及，“这和联邦有什么关系？”
“被推翻的研究院势力将现有形态的人类作为了主宰，把自己当做造物的神，他们生产改造人，却不敢给予改造人思维的能力。而第二项，则是指格丽塔这样的孤立主义者……”
“所以，”唐少骁打断了他，“你是为什么为图司工作？”
“当然是因为我认同他的秩序。”
“那么你是他的信徒？”
晏清沉默了一会儿，蹙起了眉：“信徒这个词不好听。”
唐少骁“哈”了一声：“你都乐意来送命了还不是信徒。”
“没有送命，”晏清捏了捏哨兵的指节，“我们会脱身的。”
第74章
唐少骁看着两人交织的手指，忽然闷闷地说道：“可我总觉得……如果你对全身而退这件事十拿九稳，就不会叫我来了。”
向导的指尖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你会选择在共和国的边境，在我毫无准备的时候忽然出现，对吗？”
晏清像是苦笑了一下：“我的哨兵真聪明。”
“我只是……好几次梦到了这样的场景。”
晏清沉默着，没能编出什么俏皮话来回应。
反倒是唐少骁快速地抱了他一下：“没关系的，现在出现也不晚。总之，我们会脱身的。”
晏清轻轻地“嗯”了一声。
“回去吧，休息一会儿换身衣服。”
晏清回到住处后冲了个澡，仿佛是下午在伊里奇那里的那一会儿让他不太舒服。
被唐少骁亲自剃得扎手的头皮只消一擦就十分干爽，让哨兵再次默默惋惜了一下。
他将晏清找出的那套做功考究的礼服换上，觉得大体还算合身，又让晏清教他一句见面时打招呼的联邦语。
“晚上好，谢尔盖部长。我是巴比尔德的哨兵，祝您生日快乐。”
唐少骁跟着念了两遍，自以为说得像那么回事了，至少他自己听不出哪里不对。
晏清却挑剔他的发音不够标准：“你早上在参谋院说的那句也是一样的毛病，颤音喉咙要放松，呃——，像这样试一次。”
唐少骁“呃”了一声，但仍旧十分干巴，不带一点颤。
向导只得无奈道：“算了，听得懂就好，你是外国人，他们会体谅的。”
哨兵嘀咕道：“你不也是外国人……”
“那还学吗？”
哨兵将衣角反复折叠又拆开，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我倒是听说过一个可以放松喉咙的辅助训练。”
说完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液，视线向下沉去……
到了傍晚造访谢尔盖的宴会时，唐少骁的嗓音收放自如之外还带着一丝沙哑，一句流利的寒暄让宴会主人半是真心半是客套地夸赞道：“您的发音很性感。”
唐少骁的脑海中却浮现出方才晏清配合他喉部训练时的脸，那确实是挺性感的。
谢尔盖是一名男性向导，肤色苍白，衬得他那对绿色的瞳仁愈发引人注目，举手投足都带着“那种家庭”特有的分寸与节奏。
他对唐少骁的态度倒没有什么异样。晏清进门后不久就望见了自己此行真正想找的人，便嘱托谢尔盖照拂唐少骁。
这位宴会的主角一边与迎面碰见的宾客问好，一边带着唐少骁来到摆放餐食的雕花长桌旁。
“这些都是专供哨兵的点心，口味要淡一些。不过你或许还是会觉得不合口，联邦人嗜甜，巴比尔德有时候会被腻得去吃哨兵的东西。”
唐少骁连忙叉起一块杏黄色的小零食塞进嘴里，还没尝出味道就礼节性夸赞：“我觉得很好，好极了，谢谢款待。”
谢尔盖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没笑。
就在唐少骁以为他完成了照拂的任务，就要回到大厅门口继续迎接客人的时候，谢尔盖忽然说道：“冒昧一问，我可以看一看您的精神体吗？”
“啊？哦……当然可以……”
萨摩耶毛茸茸的脑袋从长桌边缘垂落的流苏桌布下拱了出来，一对黑漆漆的眼珠子好奇地盯着面前的陌生人。
谢尔盖双唇微张，似乎有些惊讶。
“我一直以为您的精神体是某种猫科动物……喔，当然您的小狗很漂亮，我不是说它有什么不好的意思。”
唐少骁接过他的话道：“……只是你觉得巴比尔德会选择一个精神体是大猫的伴侣？”
谢尔盖抱歉地笑了一下，绿眼睛微微眯起：“是的，毕竟他是那么偏爱猫科动物。大家都知道，巴比尔德难得的闲暇时间总会专程飞去联邦的地球物种动物园看一下午的狮虎豹。甚至有人开玩笑说他选择效忠于元帅，正是因为元帅的精神体……”
“谢谢你提醒我，”唐少骁感激地点了点头，“以后我会陪他一起去动物园的。”
谢尔盖愣了一下：“哦，不用谢……不过您平时不会介意吗？他对猫科精神体的喜爱，唔，用你们共和国的话说，爱屋及乌。”
“怎么会呢？如果要按照精神体来择偶的话，他这辈子都只需要抱着自己睡觉了不是吗？”
谢尔盖显然没有跟上他的思路。
唐少骁好心地给他分析：“毕竟雪豹是全世界最漂亮的猫科动物呀！”
谢尔盖这才笑了起来：“好吧，原来是这个意思。不过审美毕竟是主观的，我倒觉得雄狮的鬃毛更……”
唐少骁严肃地打断了他：“这就是为什么巴比尔德拒绝了你。他认为“雪豹是猫科颜值之巅”是客观事实，和不认同这一点的人没什么好聊的。”
谢尔盖一脸见了鬼的神情。
唐少骁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部长先生，今天是您的生日，新的一岁应该朝前看。忘记这段不愉快的过往吧，祝您生日快乐！”
谢尔盖勉强恢复了镇定，朝他点了点头示意，拿起一杯俗称“假酒”的哨兵专供仿真酒重新回到了自己宴会主角的位置上。
唐少骁叉起一块小蛋糕吃了起来，的确比自己的口味甜很多，吃了半块就有点儿齁。
他把剩下的囫囵一吞，心中暗暗祈祷晏清在这位装备部的副部长心中还算一个正常人，不至于影响到下次战役的后勤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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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白天搬砖太忙没空摸鱼，晚上打本太忙没空码字（目移）
第75章
晏清过了很久都没回来。
彼时宴会已经进行到了高潮，几十个年轻男女在舞池中跳着一首热烈奔放的曲子，裙摆与燕尾随着激烈的节律翻飞，今晚的主人公谢尔盖苍白的脸上也泛出健康的绯色。
唐少骁旁观着这一切，看起来仿佛是从宴会外的某个地方平移来的一个人像，丝毫没有融入此间的欢乐之中。
但哨兵并不觉得冷清，相反的，他感到一种观看节日大型歌舞表演的热闹。
短短两天的时间，唐少骁还是没能消化晏清就是巴比尔德这件事，联邦的一切都像是裹着一层隔膜。即使是晏清在联邦的身份，都会让他略感陌生。
而巴比尔德面临的危机，他似乎无从下手，只能等待晏清的行动。
这一认知让他感到挫败，尽管这种挫败他已经体验了四年多，却仍然令他沮丧。
直到哨兵的敏锐让他察觉到了一道特殊的目光——来自结合向导的视线，那是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唐少骁循着那道视线望去，他的向导正撑着二层的扶手俯瞰着热闹的舞池，仿佛也是一名欣赏表演的观众。
那么观众席就有两个人了，他们可以坐在一起，唐少骁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
唐少骁还记得他们从前侃起三军团向导的外貌时，晏清说自己是眉压眼，会显得没有亲和力，并不符合对向导的传统审美。
此时配上他那剃得极短的发茬，从楼下远远地仰视过去，的确有几分唬人，像是不好相处的样子。
耳畔时不时有宾客交谈的声音。联邦语发音生硬语速又快，调情听起来都好像辩论，倒不如晏清之前随口哼唱的那两句情歌，异样的温柔缠绵。
楼上的向导很快找到了他的哨兵，但并没有立刻走下楼梯，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唐少骁又觉得他的眉眼距离也没有很近。
一条黑白斑斓的身影忽然从扶手后跳了出来，几个起落便无声地落在哨兵面前的长桌上，尾巴状若无意地晃悠着，恰好在萨摩耶的面前如同钟摆一般左摇右晃。
白狗与这件神奇的玩具阔别多年，此时竟没有像从前那样抡起双爪扑抓，大口一张将蜷曲的尾端含在嘴里，发出不明意味的“呼噜呼噜”声。
唐少骁顺手捏了一把雪豹的毛靴，抬头用口型问晏清：你的事办完了吗？
晏清点了点头，紧接着视线一偏，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又朝他摇摇头。
唐少骁侧目望去，谢尔盖不知什么时候从舞池中脱身，一边快步拾阶而上，一边将一只空杯匆匆塞进侍应机器人的回收口。
二层只有晏清一个人，显然他们接下来还有些事情要谈。
唐少骁看着两人朝长廊尽头的一扇门走去，齿尖在下唇上无意识地碾了碾。
就在晏清的身影将要没入门后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向唐少骁看了一眼。
他什么口型也没有做，但唐少骁却看懂了他的意思：向导要自己靠近一点。
门很快掩上了，唐少骁没有看懂这样做的意图——谢尔盖这样家庭的门，总不至于存在隔音问题，离近离远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下一秒谢尔盖的声音传了过来，很微弱，但刚刚好能叫他这位五感不受屏蔽器约束的哨兵听清。
“怎么不把门关好？”
接着是晏清的声音。
“别关，有人在听。”
“什么人？”谢尔盖似乎有些紧张，随即又松了一口气，语调中带着一丝笑意，“难道是你的哨兵？嘿！唐……唐少校，您在听吗？”
唐少骁没想到被突然点名，心跳都快了一拍。
“他听到了。”
谢尔盖不大相信：“你又是怎么知道？”
晏清隐约笑了一下：“我感觉得到。”
唐少骁忽然觉得胸口像充气一般胀了起来，又热又酸。
门缝中的对话停顿了一会儿，过了片刻谢尔盖才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我也没什么具体要问的，只是想看看你和那位聊得如何？”
“计划内的事项都没有问题，看得出来他早有准备，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遇。”
谢尔盖听出他言语外的顾虑：“那么计划外呢？”
晏清犹豫了一下：“我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但你时间紧迫。”
尽管不了解他们谈论的具体内容，唐少骁还是忍不住焦躁起来。
晏清感知到他的心情，于是将话题截住：“先不说这些了，他还在听呢。”
谢尔盖感叹道：“他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晏清笑道：“那是你的想象出了问题……”
谢尔盖略加思索，赞同道：“有道理，毕竟前面那个也不符合我的想象。”
唐少骁听得一头雾水：前面那个？前面哪个？
“说到底，你对我了解并没有那么多。”
谢尔盖抗议道：“嘿，你这话说得可不对，再怎么样我们也共事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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