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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蹙起了眉：“你是说图司？”
“废话，还能是哪个少将。”
唐少骁注意到晏清不自觉地在用拇指抠挖食指的侧面，这在他身上是相当罕见的动作。
“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还有……这种事下次不要做，他毕竟是你上级。”
林木扁扁嘴：“我哪敢啊。你是没见到少将当时看我的眼神，好吓人！回宿舍路上我都怕被暗杀了。”
晏清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点气量他还是有的。好了，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于是林木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晏清凝望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
唐少骁碰了碰他的小臂：“怎么了？”
晏清回过神，摇了摇头：“跟我去见一眼图司。”
第54章
晏清走进大楼时一手搭着唐少骁，另一手揣在兜里，成年雪豹优哉游哉地卷着尾巴跟在身侧，十足的吊儿郎当。
图司的副官迎上来问他有什么事。
晏清搭在唐少骁肩头的手拍了拍，似笑非笑道：“私事。”
副官多看了他一眼，然而还没等他进去请示，晏清就径自推开了门顺手把哨兵塞了进去，接着看着副官的眼睛笑嘻嘻关上了门。
甫一落座，晏清就收起了脸上的嬉皮笑脸，问伏案忙碌的少将道：“诱导项目的结果你都告诉谁了？”
图司这才抬起头来，对晏清的闯入并没有什么表示，倒是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唐少骁：“我父亲和祖父都没知道的事，没想到你的哨兵先知道了。”
唐少骁窘迫地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为晏清和林木的泄密行为脱罪。
图司似乎看出他的尴尬，朝他笑了笑：“你不用紧张，我不是在责怪谁。况且这件事瞒不了多久，这批向导的例行精神力检查也快到了。”
晏清拽着唐少骁坐在自己身边，又问图司：“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图司挥挥手，他们面前的茶几便亮了起来，密密麻麻写了许多东西。唐少骁还顾忌着图司刚才的话，下意识偏过头去不看。
图司却说道：“上尉，你也一起看一下。”
唐少骁略感讶异，低头看了一会儿，上面记录的都是各国近期军政和科研的一些情报，夹杂着许多人名，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看上去琐琐碎碎并没有什么联系。但唐少骁觉得既然是少将给他看，必然不会是只浏览时事新闻那么简单，于是硬着头皮又仔细研读了两遍。
最终他也没品出什么联系来，只好求救地看向晏清。
晏清透过精神连接感受到他的焦灼，自然也明白了哨兵在想什么，不由憋笑道：“就是给你看看新闻啊，紧张什么。”
图司也说道：“这不是考试，上尉，只是让你了解一下。以后每一期情报和研判报告都会给你一份，有不明白的地方最好能弄明白，这对你有好处。”
唐少骁疑惑：“这是为什么？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吗？”
“是的，”图司点点头，“我打算让你出个长期的差，和晏清一起。”
“出差？”
晏清忽然插话道：“黑暗向导诱导项目这才成功了第一步，你就要把我们全都派出去？”
“不是我选择在这个时间派你们出去，而是局势到了这里。情报你也看到了，各国内部以及彼此之间的矛盾浮出水面只是时间问题。”
晏清皱眉想了一会儿，提醒道：“那么林木……林木的情况你注意到了吗，她是不是留在这里比较好。”
图司自然知道他是说林木诱导成黑暗向导后精神力能够短暂影响他的事。
“这确实在我意料之外，但她的精神力并不能控制我。当时只是，该怎么形容，只是有那么一会儿形成了精神力的共鸣，但只要我有了防御的意识，她就无法再对我产生影响了。”
晏清问道：“其他人会有这种情况吗？如果林木的精神力再强一些会怎么样？不行，还是得尽快让研究院看看。”
图司却摇头：“暂时不要，研究院里的势力太复杂，贸然公布只会置她于险境。话说回来，你对她身上出现的情况有什么想法吗？”
晏清沉吟道：“早期，在哨兵和向导之间还讲究匹配度的时候，有人提出过向导精神力的广谱性差异，但并没有引起重视，而且广谱性不足往往可以靠精神力的强度弥补，后来有了技术手段更加不用考虑这一点。我在想，林木精神力的广谱性或许是一个特例。那么这种特例可以后天培养吗？即使不能，可以以林木为媒介扩大黑暗向导集群效应的作用范围吗？”
图司转着笔思索了一会儿：“你说得也有道理，林木的去留我会再考虑。”
“黑暗向导集群效应又是什么？”唐少骁忍不住问道，又小声补了一句，“我应该可以问吧……”
图司看着他微笑道：“当然可以。不过集群效应作为黑暗向导诱导项目的后续研究，目前还在起步阶段，理论还没搭建完成，其实也没什么可讲的。简单来说，就是多个黑暗向导以某种组合方式将精神力发挥到比简单相加高得多的水平。毕竟黑暗向导单打独斗在大规模战场上的作用很有限，不足以作为共和国的底牌。”
唐少骁点了点头，又问：“那您刚才说的出差是指？”
“我会抽调相当一部分力量离开共和国。你和晏清上校的去处我已经定好了。”
唐少骁想问是去哪里，但晏清抢先开口：“那么理由呢？总不能无缘无故调动那么多人出去。”
图司一笑：“会有人帮我们找好理由的——研究院的康副院长几天后会在内部发表一篇基于集群效应制造精神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前瞻性论文，届时各方势力都会坐不住。而你作为诱导项目的第一个黑暗向导，或者说，母本，当然不可能置身事外。”
“可是集群效应的前景尚不明朗……”
“是我授意的。你知道，她老人家在这方面可是权威，其他人就算不完全相信这篇论文的结论，也不得不做些准备。”
“我明白了。但是，”晏清罕见地犹豫了一会儿，“按你的意思，我很快就会被卷入事件中心。但联赛的决赛在一个月之后……”
唐少骁被他一提醒，也将目光再次投向了图司。
后者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表情则像是被逗笑了：“星际对抗联赛？那种事有什么……”
晏清却皱着眉打断了他：“你笑什么？我答应了少骁要一起再拿一次冠军的。”
图司盯着这位下属的脸看了一会儿，竟然看不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只好叹了口气说道：“但事有轻重缓急。”
唐少骁虽然很不情愿，也不得不强装大度：“当然还是共和国的任务更重要，联赛的事我也只是说说而已，说说而已。”
晏清扭头看他，连蹲踞在一旁的雪豹喉咙里都发出了低沉的咕噜声，仿佛在谴责他没有和自己的主人站在同一战线。
图司往椅背上一靠，摊手道：“那就再下一届啊！怎么，你是觉得再过四年你就被拍死在沙滩上了？还是你们四年之内就要分手了？”
晏清冷冷地瞥他一眼，倒也不好再纠结联赛的事。
唐少骁以为向导还未释怀，连忙捧起他一只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道：“没事的，你被拍死了还有我呢，我可以一拖一带你赢。”
晏清闭了闭眼，状若欣慰地点点头：“好，到时候你带我。”
然而雪豹却已经对着图司办公室的沙发疯狂地挠了起来。
晏清起身，临走又想起什么，问图司道：“你的副官可以信任吗？”
“他从小在图家被培养大，对图家的忠诚毋庸置疑。”
“哦，那就是可信了。”
“所以我们之间的谈话要对他保密。”
晏清伸向门把的手顿住了，唐少骁起身的动作也定格在了一个滑稽的姿态。
“你，”晏清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并不熟悉的人，“你是什么意思？”
图司的语气却好像在聊今天指挥中心的食堂菜色：“没有共和国参与的世界大战算什么世界大战？我们的共和国也需要一场内战了，而不是军政派和国建派东风压倒西风那种老掉牙的把戏。”
唐少骁的思维再一次陷入了云里雾里，但出来的一路上他又不敢多问，只好魂不守舍地跟着晏清走。
直到晏清一巴掌轻轻呼在他脑袋上：“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要不了多久你都会知道的。收收心，还要准备十六进八的决赛呢。”
唐少骁疑惑，用唇语问他：我们不是去不了决赛了吗？
晏清牵起他一只手，将手背贴在自己的嘴唇上感知气流与双唇的张合：那也要赢到最后一场。
唐少骁恍惚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晏清说了什么，怔怔地点了点头。
走到机库门口，他才冷静了下来，义正词严地向晏清控诉道：“你在拒绝和我发生插入式性关系的前提下，给我太多性暗示了，这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哦好吧，”晏清松开了他的手，“那我们就发乎情止乎礼吧。”
唐少骁又把向导的手抢了回来：“不，我的意思是说，反正项目也，是吧，我们应该可以做彻底的结合了……”
晏清看着他假正经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你急什么，这不是很快了——对了，你咬腺体的时候速战速决听到没有？咬太久我怕会直接软掉。”
第55章
可惜的是他们为八强所做的准备最后还是落空了，晏清在比赛开始前当着直播镜头被身穿共和国检查组制服的人跨境抓捕。
由于早已被图司预告过，唐少骁并未感到惊慌，只是盯着锁住晏清的电子镣铐出神，畅享“和向导一起出个长差”期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美好生活。
回到第四军团时被江杉一把揪住。
“猫哥怎么被抓了？！”
唐少骁这才想起来要装装样子，于是做魂不守舍状：“我不知道……江杉，我不知道。”
江杉怜悯地抚摸着室友的头安慰道：“虽然外面现在流言蜚语很多，但你还是不要太担心了。相信猫哥，他会没事的，嗯？”
唐少骁心说没事个大头鬼，晏清马上就要和我打包滚出共和国了，但表面上还是哀哀戚戚：“他有时候神神秘秘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做了错事。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很担心，总感觉这一次是真的不一样了。”
江杉自忖对晏清的了解远不如唐少骁，听他这么一说也慌张起来：“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猫哥他犯了什么事？有人说是叛国罪，还有猜他参与反人类组织的……”
唐少骁怕说错了话会影响图司的计划，于是一言不发只是摇头。
江杉又问：“上次他，晏上校被处分和这事有关吗？”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唐少骁别开脸，像是不愿再谈的样子，“等调查结果出来吧。”
就这样装到第三天，在唐少骁把双人旅行愿望清单列到第十三条时，终于有检查组的人上门，带他去旁听晏清的审讯会。
审讯的规模比他想象的要大，人群中几个军方的高层和他眼熟的官员，甚至还划了一个角落给柯伊伯公约监督委员会的人员。离公开审讯开始还有一会儿，但到场的人数已经相当可观，似乎真的牵扯到了什么重大问题。
图司坐在法官席下首，身后跟着一些人，有唐少骁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但副官却不在其中。
他像是察觉到唐少骁的目光，往这里看了一眼，接着他身后一个陌生的面孔沿着大厅边缘走了过来。那人路过时踢了一下唐少骁的脚尖，说了声抱歉，接着往大厅外走去。
唐少骁会意，跟了出去。
那人带着他去了稍远一些的洗手间，用老式记事板给他看了这场审讯的来龙去脉：
目前研究院的事务主要由图元帅为首的军政派控制，国建派参与程度有限。自黑暗向导诱导项目开启以来，国建派一直想要将研究院纳入势力范围内。这次审讯主要是想以晏清上校过往违宪和违反公约的行为为由头，打击军政派在研究院的力量，最终将成果纳入囊中。
军政派对晏清上校过往记录和诱导项目的保密工作很有信心，判断这次审讯并不会有实质性收获，关于研究院控制权的争夺将是一场长期的博弈。
少将此次的计划就是让国建派找来的证人在审讯中当庭提供有效证据，随后晏清上校会供出部分参与决策的高层名单，将两派同时拖下水。
之后他会被暂时关押，少将会安排你和上校“叛逃”，离开共和国执行其他任务，等待任务完成、国内局势稳定后接你们回国。
唐少骁快速地看了两遍，确信这段文字已经一字不落地刻在记忆中，向眼前的人点了点头。
记事板上的文字立刻被清除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大厅。
随着参会人员到齐，法官入座，整个大厅自发地安静下来，看着正处在共和国舆论中心的向导被押入大厅正中央的被告席。
唐少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向导，手腕和脚腕上依然戴着电子镣铐，面貌有些憔悴，但精神状态看起来很稳定。
晏清简短回答了法官的问题，目光在听众席扫了一圈，落到唐少骁身上时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嘴角。
唐少骁从他进门时便悬起的心放了下来，他听着那些人一如图司预告的那样问答、争论，自己仿佛置身事外，只是在看一本早已知道结局的书。
直到国建派将一位重要证人引入场中。
看到证人的脸时，晏清和唐少骁的心脏同时漏跳了一拍。
余宇，怎么会是他？
这位退伍哨兵身上穿着古地球常见的休闲装，脸上带着排斥的神情，似乎是被强行带到了这个本不该来的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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