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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少骁嘀咕道：“你怎么总是说得好像情场老手看透七情六欲一样，明明经验也没有那么多，装什么过来人……”
晏清乐了：“我们向导的毛病就是想得多，越厉害的向导越这样。情场走半遭顶别人十次，怎么不算老手？”
哨兵于是感叹：“怪不得你带我来古地球玩那会儿那么拧巴，对着余宇好一阵歹一阵的。怕是当初被甩之后把‘他为什么抛弃我’这个问题翻来覆去想了八百遍吧。”
晏清侧目，面色十分不善。
唐少骁却被他看得窃喜，竟然有一种逆毛撸大猫终被大猫哈气的恶作剧得逞的快活。
他气定神闲地打开舱门让出路：“好啦快走吧，不是还要回去看东西？别让林木等久了。”
第47章
林木到达指挥中心那间小会议室时，晏清和唐少骁已经落座。
晏清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调出一项以另外两人的权限无法查看的记录，将进度拉到五分之二左右的位置。
他们立刻认出全息投影中展示的是拓荒行动探索舱驾驶室内的情形，其中坐着的正是晏清、余宇和柳菲三人。
目标行星在舷窗右上角占据了极大的一片视野，大气中一枚乳白色的气旋恰如一只迷惘的眼睛注视着同步轨道上的天外来客们。
很快探索舱脱离了轨道，但它并没有降落的意思，反而是加速推离行星的控制，向繁星点缀的黑暗驶去。
“怎么了，”余宇疑惑道，过了一会儿他开始盯着探测表盘，“你怀疑有盯梢的？”
晏清“嗯”了一声，当速度达到预期后关闭了动力模块，让探索舱进入隐形模式。
余宇监控着界面，像是有些怅然：“都已经是刈麦时代了，某些国家还是要大费周章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人啊，真是劣根难除。”
探索舱高速滑行了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几个惹眼的信号点。
“这么热闹，谁家的大手笔？”余宇微感讶异，“监视我们的行动而已，出一艘预警舰不就够了吗，难道我们这是误入临时港了？”
“不是预警舰啦，”柳菲柔柔地插话道，“你看他们的排布，是北星盟的墨丘利级联合舰队。”
“墨丘利级？那不是北星盟引以为傲的突击舰队么，怎么派来盯我们拓荒。”
柳菲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余宇眼看着表盘圆心缓慢逼近代表舰队的信号点，不由提醒道：“回头吧，碰上这种事也没什么办法，任务结束后如实汇报就行了，还是避免和他们正面遇上。”
晏清恍若未闻，盯着表盘估算了一下距离说道：“预计四十七秒时进入对方高敏度探测范围，届时直接开火控定位对着扫。”
余宇吃了一惊，继而不赞同地皱眉道：“别乱来，这是严重的挑衅！”
然而柳菲在他话音未落时便给出了授权。
哨兵的声音愈发严肃起来：“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对方有权开火反击，这是想开战吗？！”
“那就反击吧，”晏清语速飞快地说道，“我们关于墨丘利级的情报太少，这是个送上门的机会。”
余宇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可置信，接着厉声喝止：“机会？！你是要犯罪吗？”说着伸手就要强行阻止晏清的操作。
然而他的手指甚至没能触碰到任何一块面板，一股强大而无法抵抗的精神力将他冻结了。
火控信号在北星盟的舰队上引发警报的瞬间，共和国这艘探索舱上装载的每一件武器都吐出了杀戮的弧光。而余宇的面容在这光影交织中扭曲了。
“即使侥幸活下来，你也会上军事法庭的！”
探索舱预判性地做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躲避，天旋地转中晏清的语调却古井无波：“前提条件是有人能走上原告席。”
未被第一波火力众创的敌舰反应过来，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这使得探索舱的抵近动作变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并非为对抗设计的飞行器难以应付这种烈度的战斗，机动性的短板很快显现出来，余宇在徒劳的精神力抵抗中也不得不捏了一把汗。
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然而晏清做出了一个让余宇一瞬间丧失思考能力的选择：柳菲被紧急弹射了。
“菲菲——”余宇失声喊道，眼眶已然充血，“你杀了她……”
“飞行器需要调整配重才能做出有效机动，不弹射我们三个会一起死在这里。”
但他的解释只是火上浇油，余宇显然已经无法再原谅他从头至尾的一连串行为，拼尽全力试图挣脱向导的精神力压制。
然而哨兵的精神力显然无法撼动这位黑暗向导一丝一毫，他的五感仍然将获取的信息源源不断通过精神连接输送给对方，而自己的双手飞快地操作着探索舱装载的那些杀戮工具。
飞行器的机动压力已经来到向导身体承受力的极限。
余宇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精神连接另一头传来的，除了向导体能临界的痛楚，更加铺天盖地的却是另一种情绪。
“晏清……你为什么在兴奋……”
向导没有给他任何回应。探索舱逼近敌预警舰的一瞬间，控制余宇的精神力有了一瞬间真空，那是晏清将自己全部的精神力集中爆发，给予了对方驾驶者突然的一击。
精神力控制再次覆盖余宇全身的时候，来自向导身上精神力瞬时过耗的剧痛也淹没了他，然而那股得手的狂喜依然无法忽视。
不知过了多久，北星盟最后两艘残余力量慑于这雷霆万钧的攻击撤退了。
潜伏者被猎物伏击。
探索舱也几乎弹尽，损伤得摇摇欲坠，只留下残缺的动力模块勉强支撑它返回目标行星附近。
余宇脱力地靠在驾驶位上，看着晏清在加密频道发出战斗简报和战场坐标，神情已经麻木。
他怀疑自己从未认识过这位和他建立了精神结合的向导。
记录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而前因后果，会议室的两人也差不多能联想到了。
唐少骁忍不住问道：“菲菲姐后来是怎么……”
晏清嘴角弯了一下：“菲菲是天才的战士。我们试过搜索她的弹射舱残骸，但是一无所获。然而四十七天后，她驾驶着敌方逃逸的一艘战舰返回了跃迁港，另一艘则被她击毁了。”
唐少骁肃然起敬。
晏清又说道：“不过她凯旋归来的那天，余宇已经退伍了。”
林木轻声问道：“如果她早些回来……余宇是不是就不一定会离开了？”
晏清抬眸看她：“以为菲菲被我害死是一部分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我在这件事中的所有行为令他绝望、厌恶、无法忍受。我并非一个赞同以互相忍让维持和平现状的同道中人，恰恰相反，我天性好战。最可恶的是我会毫不犹豫地使用精神力优势控制他，无视哨兵的意愿将其作为一把好用的武器。”
“林木，”晏清顿了顿，“你是我的学生，你把我的这些特质继承得很好。前车之鉴我今天已经让你看过，在对待余宇的问题上，你要做好准备，明白每一种选择会带来什么后果。”
林木怔怔地想了一会儿，蹙着眉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可是老师，他已经不是军人了，我和他之间不会发生……这样极端的状况。”
晏清安抚似地冲她笑了一下：“所以我支持你的情感追求，只不过是提示你一下，他的底线在哪里。”
林木释然一笑：“好啦我知道啦，虽然这个关系总感觉怪怪的，但还是谢谢，嗯……谢谢四一嫂老师啦！”说完在晏清翻脸之前一溜烟逃出了门。
晏清沉默片刻，板着脸看唐少骁：“你们一个两个最近都越来越会说话了，很好，特别好。”
第48章
萨摩耶跃出精神图景，将毛茸茸的脑袋和前爪讨好地放在晏清的膝盖上。
“开个玩笑，别生气嘛。”
晏清用食指压了压萨摩耶厚实的三角耳朵，大白狗撒娇似的呜呜两声，把耳朵往后收，圆溜溜的脑袋拱来拱去活像只海豹。
“我还有几个疑问。”
晏清拍拍大腿，示意萨摩耶跳上来：“问吧。”
“菲菲姐和余宇提起这件事的用词都是‘被袭击’，可这段影像里明明是你主动出击。”
晏清顺毛抚摸着狗脸回答：“我刚才放的是本地记录，而在线数据库中都更替为了‘我方被袭击，之后反击’的版本。所有涉事人员都被要求在之后的汇报、交谈甚至是审讯场合中使用‘被袭击’的说法。你们今天看的是本地记录，所以出了这道门就当做从未看过这些。”
唐少骁点点头，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晏清的指尖在精神体乌黑的肉鼻子上逗留了一会儿。
“用探索舱突击一支墨丘利级舰队，你不觉得过于冒险吗？”
“他们并没有做好作战的准备，”晏清头也不抬地解释道，“我方的第一轮攻击就可以给他们带来重大损失，而等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已经无法发挥出舰队的组合优势。另外，北星盟三年前的军改似乎并不成功，参谋部之前的研究认为墨丘利级搭载的前沿技术并没有得到整合，目前的实战水平离预期差得远。我的确在冒险，但并不是鲁莽行事。墨丘利级的情报对任何一个国家都很有价值，这样的机会难得，值得冒险一搏。”
“所以在你的推断中，他们并不会主动发动攻击对吗？”
晏清并不掩饰：“任何一个有头脑的国家都在持续刺探其他国家的军事动向，但大部分参与者都认为，互相窥探将会是一种长期的状态，真正的战争还离得很远。所以这些监视者往往没有战斗准备，北星盟的人是这样，瓦莉娅，我是说伊里奇的向导，她也是这样。”
“对于他们的死，你会有什么感想吗？”
晏清扯了一下嘴角：“按照程序，我应该心怀悲悯，感慨一番战争、和平、人性、生命……但既然在这里我就直说了，到目前为止我所参与的对抗行动都是下一次世界大战的前奏。只有现在会有人问我感想，等到星际级的大战爆发，即使杀死百倍于此的敌军，也不会有人在乎我的感想了。”
唐少骁感到诧异：“听你的语气好像大战就在眼前了，可是现在的氛围分明离和平破裂还差得远。各国的拓荒行动全都进展得如火如荼，好像不至于这么紧迫。”
晏清微微摇头：“并不是我认为近在眼前，这些都是图司的推测。他虽然是个挺讨厌的人，但他的想法总是对的。”
唐少骁顺着他说道：“因为他总是对的，所以就更显得讨厌了？”
这话听着虽然胡搅蛮缠，但晏清还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北星盟之后追究过这件事吗？”
“没有，这也是我冒险的前提之一，”晏清笑了一下，“北星盟内部在那个时间点上的情况很特殊，无论发生多大的事都会压下去当做没发生。”
唐少骁惊叹道：“哇哦，你知道的好多。”
晏清耸了耸肩：“这是图司的分析，他时不时地抓我们过去，呃……灌输一番。”
唐少骁失语片刻，不禁喃喃道：“他可真是全世界最完美的哨兵。”
晏清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你不会是对他……”
唐少骁以为他是不爱听别人夸图司，连忙解释：“只是崇拜，哨兵之间的崇拜！”
晏清握着萨摩耶的嘴小幅度晃了晃：“也没什么好崇拜的。”
唐少骁近乎谄媚地凑上去搂着他的脖子：“但是我更崇拜你！”
晏清偏头看他：“对上级军官不要油嘴滑舌。”
唐少骁飞快地亲了一下向导的唇角：“不油，哪里油了？”
向导捏着他的下巴回击一个绵长的深吻，吸得他舌根发麻。
分开之后晏清看着面红耳赤的哨兵中肯评价道：“滑还是挺滑的。”
哨兵目光游移，正对上一双小黑豆眼——萨摩耶还趴在向导腿上目不转睛看着两人，见他们不再互啃嘴巴，于是摇着尾巴又要往晏清怀里挤。
唐少骁直接让它回精神图景里摇尾巴去了，待呼吸平复又问：“还有一个问题：你把菲菲姐弹射了换机动性能，她难道没有怨言吗？”
“你看得还不仔细，”晏清笑道，“她和我是同时按下的紧急弹射键。如果位置对调，她也会做同样的事。”
唐少骁愣了一下，接着感叹道：“我还以为你们之间感情不一样，不至于这么无情呢。”
晏清摇头：“这样做不是因为无情，是相信对方会抓住一切机会求生，相信结果会比把对方强行绑在自己身边更好。”
唐少骁若有所思：“那我呢？某一天你也会认为我们分开行动才是最优解吗？”
向导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如果有这么一天，我们并不是分开，而是成为一体，是同一个机体的左膀和右臂。只要我们还在做同一件事，相距越远，恰恰说明我们之间羁绊越深。”
第49章
下一轮比赛的地点离唐少骁长大的聚居星不远，这让他心思活泛起来。
他装若不经意地问起晏清赛后有没有安排。
不久前刚刚加固过精神结合，向导轻易地通过精神连接感知到他情绪中的异样，于是指骨撑着下颌角不紧不慢地反问他：“你希望我是有安排还是没有安排？”
唐少骁被看穿，索性直截了当问道：“要不要去隔壁聚居星转一转？我带路，那儿可比军区有意思多了。”
“约会啊？”
“啊？也……不算吧，就是去看一看风土人情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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