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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一边脱着行头一边告诉他：“一会儿要把伊里奇送走了。”
“送走？送哪去？”
“联邦。”
唐少骁奇道：“那岂不是放虎归山了？”
“图司应该和他达成了什么共识。不过他现在也算不上虎了，他的精神体无法复原，五感也会逐渐衰退，最终不得不倚靠人工器官维持基本的感知能力。唯一优于普通人的，也就是哨兵的身体素质了吧。”
唐少骁听着就觉得凄惨：“那他回去还有什么用，找个疗养院安度晚年？”
晏清哼笑一声：“听图司和他告别时那几句话的意思，是指望他回到联邦之后大展拳脚呢。”
“怎么可能……他都差不多废了。”
晏清叹了口气：“他得在被人发现五感失灵之前爬到足够的高度，完成他的目标。也不知道图司是怎么和他谈妥的，对他的信心又是从哪来的。”
“那你刚才穿成那样是去？”
“给他最后做一次精神疏导，为了安全还是不要在他面前露出身份。”
唐少骁不无担忧：“他回去之后还会想办法杀你吗？”
晏清笑了一下：“我们英明的少将会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吗？”
唐少骁看时间也很晚了，驾驶着“银河”往军区的方向驶去。
伪装用的衣物随意地堆在一起，晏清捡起那件黑色的大衣看了看：“这大衣档次可真不低，不会是他们老图家找大师匠心手作的吧。”
唐少骁咂舌：“那你出这一趟工算是赚了。你刚走过来的时候我就想说，这身看着还挺帅的，穿上怎么也得带七八十个小弟出门。”
晏清直接把大衣丢在他椅背上：“那你留着吧。到时候军装外面披大衣，再来副黑色皮手套，蹬双长筒皮靴，见了人高低得叫你一声大校好。”
“真的假的，我看上去这么有气势？”
“人靠衣装啊。”
于是授衔仪式后唐少骁真的穿了这么一身去俱乐部。
晏清见了简直哭笑不得，拉着他找了堵冷光背景墙，煞有介事地指挥他拍了一组影像。
唐少骁把终端里的成片翻来覆去地看，简直爱不释手，一看叫来的人也到齐了，对着镜面装饰墙端了端刚才照相时严肃冷峻的表情。
晏清这会儿换了一身休闲的便服，扣子并未扣到最上一粒，于是露出一小截锁骨，凭空多出几分风流。唐少骁正要挽着他进去，却被向导直接揽着肩带到了众人面前。
江杉一见这场面就瞪圆了眼：“我的哥，出来玩儿穿成这样干什么？把我吓一跳，还以为扫黄打非来了。”
唐少骁暗骂室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又向身边的向导投去控诉的眼神：看看你教我的穿搭！
晏清只是笑。
江杉又点评道：“猫哥你也是，散会了还特地换套骚包的来，搞得好像被扫的那个黄。”
唐少骁立刻反击：“哪里黄了，你这是淫者见淫。”
江杉奇怪地看着他：“我说猫哥黄，又没说你，猫哥都没生气你急什么？”
好在徐欢徐乐正好端着喝的进来，江杉转头又和他们说话去了。
晏清凑到唐少骁耳边低语：“唐警官要不要把我扫了？”
唐少骁故意粗声粗气说道：“抓回去拘留十天！”
各自落座后气氛倒是比唐少骁想象的活跃许多，虽然有不少初次见面的，但好在有徐乐、柳菲、江杉他们几个健谈的，很快就打散了那点生疏。
唐少骁意外地发现柳菲是个水平相当不错的麦霸，听她唱了几首自己也跟着技痒起来，到了一首自己擅长的歌便加入其中嚎了一嗓子，成功把柳菲带跑，最终被几个人死死按住不准再唱。
晏清笑着把他解救出来，安慰道：“其实你唱歌挺有感情的，就是欠缺一点点技巧。”
柳菲趁着间奏的功夫拆台：“论技巧你和小唐也就半斤八两，不过是仗着音色好，车祸也不算难听罢了，在这装什么乐评人！”
那几个向导和柳菲熟，纷纷附和菲菲姐锐评得对。
晏清也不生气，对着桌上的立牌问他们想玩点什么小游戏。七嘴八舌议论了几句，柳菲那里一首歌也结束了，伴奏自动切到了下一首。
唐少骁听了几个音不由眉头一动，转头偷觑晏清的脸色。
第31章
晏清神色如常，察觉到他的视线反倒是笑吟吟率先开口：“你上次不是还问我歌词的意思？正好趁这机会给你解说一下。”
唐少骁还在犹豫，晏清就招呼一个向导把终端摄像对着他们：“诶，帮我们录个像，把背景音也录进去。”
随着徐乐那异常亢奋的歌声响起，晏清就这么揽着他的肩靠在椅背上解说。
在你眼中 银河穿行
故土初见匆匆 有天河倒倾
编写刻意相遇 刚好有幸
以为命运也安排分明
“这是说我和小宇第一次见面是在古地球，当时有一个星际间的军事交流论坛，正好碰上超强台风——就是地球上一种气象，雨下得特别大，像天上溃堤一样。当时他就有意向找我一起打联赛，所以回到军区之后就制造了几次和我偶遇。不过那会儿里联赛还有两年呢，后来想想谁知道是不是为了联赛。”
我曾奔赴 你的坚定
每时每刻惦念 也随形如影
随时随地赴约 半梦半醒
谁又能告别干净
“这段应该是说我被选进特别国防项目之后的事，当时忙得昏天黑地，不过为了保持手感和默契，项目忙完之后我们还是会去训练一下。其实没必要，那时候我经常困得要死，精神力也很枯竭，训练也就是混混时长罢了。”
昨日追过流星 跌落黎明
未来无人记起 从前年轻
没有原因 没叫停 没清醒
并肩穿过 一场泡影
“第一句可能是说飞行器追流星？我不记得了，后面几句算是抒情吧，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从来直上青云 莫非隼鹰
谁青葱时经历 盛大光景
烈火烧过 斑驳的 纪念品
最好约定 忘记梦境
晏清的语气突然温柔了起来：“这段和你说过，就是联赛了。”
到间奏的地方晏清转头和录像的向导说：“好了，就录到这儿吧。”
唐少骁看他的意思是后面半段不打算解说了，又奇怪他为什么要录像。
晏清又问那个向导：“平时逛军区的论坛吗？”
向导点点头。
“帮我把刚才录的发上去吧。”
唐少骁不解：“这是干什么？”
晏清狡黠地笑道：“宣告一下。”
“宣告？”
“你晚点看论坛就知道了。”
唐少骁满腹狐疑地跟着玩到了散场，才打开论坛看看最新动向，发现已是哀鸿遍野。
还有比搂着新人言笑晏晏指点和旧人的故事更惨烈的BE吗？好像没有了。
录像中向导和哨兵亲密而登对，在霓虹变幻的灯光中，在痛彻心扉的背景音乐里，自在得好像一对局外人，看不出一点点藕断丝连的影子。即使是余宇和晏清曾经最忠实的cp粉也不得不悲痛地承认晏清心里已经完完全全换了人。
“你这算是……”唐少骁斟酌了一下，“给我名分吗？”
晏清被他语出惊人的措辞逗乐：“可以这么说。”
唐少骁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怪异：放下一段感情并不代表需要漠视它，这样做属实不太体面，不像晏清的作风，倒像是他刻意做给自己看的。
“晏清，我并不在乎论坛上是如何讨论的，毕竟他们议论的与事实并不相关。”
晏清沉默了一下，继而说道：“我以为这样你会安心一点。”
唐少骁笑了：“我有什么好不安心的？我们现在不是正精神相通、形影不离吗？”
晏清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嗯，那是我想太多了。”
话虽如此，唐少骁总觉得心头有一股拂之不去的古怪。比起直接地表达好感，晏清似乎更多地在他面前用撇清其他人的方法维持他们之间的关系。
而这种古怪在不久后达到了巅峰。
柳菲看了他们双人机模拟对抗的录像，做出了并不乐观的评价：“小唐呀，你们的默契真的很差耶，交流怎么全靠指令呢？”
唐少骁被这出乎意料的评价打击到了，惊慌地看向晏清，而后者却毫不在意：“指令沟通是最规范最安全的，不要迷信所谓的默契。况且我们这组个人实力够强，伊里奇又无法参赛了，应付个联赛没什么问题。”
唐少骁当然不会满足于此，连忙追问：“除了比赛呢？以后任务中碰到紧急情况，不是一样需要默契吗？”
晏清嘴角弯了弯：“紧急情况我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晏清似乎打不算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两个人配合得再好，终究比不上一个人自己的左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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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阳了，差不多更点
第32章
唐少骁最终想起了图司的建议，用自己的权限调取了晏清以前的实战和训练记录。
他先选了早期的几段记录，打开发现恰恰是和图司、柳菲一起出的任务。
晏清那时的声音比现在清亮，但话很少。图司在记录中确实是个很挑剔的人，和唐少骁两次见面留下的印象相去甚远。
他对晏清的批评简直称得上是吹毛求疵、小题大做，但晏清全盘接受，面上看不出一丝不满。
图司挑完了晏清又去挑柳菲，柳菲被他说了几句便有些情绪，犯了个小失误，于是迎来图司更长篇大论的拷问，唐少骁隔着投影都能感受到驾驶舱里的超低气压。
在图司把驾驶权限全部移交给柳菲时，她终于受不了压力啜泣了起来。
唐少骁还没来得及心疼一秒几年前的柳菲，就听到晏清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这个情况下你移交驾驶权难道就符合规范了？”
图司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之前一直和和气气的向导会发难，接着平静地解释道：“我需要考验柳菲在情绪波动情况下……”
晏清直接打断了他，开始反挑他的刺，语气甚至可以算尖锐。
图司一开始还在平静地对答，后来发现对方越来越强词夺理，分明就是奔着吵架来的，也不由动了气。
于是前排就这样你来我往地争执起来，中间夹杂着播报飞行状态的规范用语，像是硝烟弥漫中一只不明情况的收音机兀自播报明日天气。柳菲听得破涕为笑，用她那把那甜甜的嗓音劝起架来。
晏清从柳菲情绪恢复之后没再说话了，倒是图司不依不饶，把刚才晏清的话一句一句驳斥回去。终于晏清忍无可忍，扭头看向了图司。
驾驶舱中静默了几秒。
图司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道：“你的精神力很强啊。”
晏清脸色煞白，喃喃道：“怎么可能……”
“这么自信能在一击之间控制住我，难道你是黑暗向导？”
晏清和柳菲立刻猜到了精神攻击失败的缘由，柳菲忍不住嘟囔道：“不是吧，含着金汤勺出生还分化成黑暗哨兵，这投的什么胎啊，让我死了算了……”
晏清像条死鱼一样颓丧地靠在椅背上。
图司则兴致勃勃地宣布：“你们两位很有潜力，接下来我在第四军团的任务都会安排你们和我同组。一会儿我的副手会给你们安排保密教育，请认真遵守。”
唐少骁关掉了这段回放，又算了一下时间，选了上届联赛决赛前夕的一段，打开果然是晏清和余宇的双人训练。
他在捕捉到晏清的声线之后有一分多钟的时间没敢相信那个人真的是晏清。
他曾经竟然是这么活泼健谈的人吗？
双耳中充斥着晏清说不完的无厘头笑话和余宇停不下来的怪笑声，偶尔又转为鸡飞狗跳互相甩锅的态势，但不同于之前和图司的争执，他们之间总是玩笑的语气。
唐少骁在这嘈杂的语音记录中用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试图观察他们操作上的配合，结果再一次出乎他的预想。
原来双人机并不一定要分主次驾驶位，他们各自承担自己擅长的部分，默契得好像同一个人。
但记录中的语言协调却少之又少，往往是晏清才说了几个字，甚至只是发出一个感叹词，余宇就领会了他的意图。只有在一局训练结束之后，晏清才会言简意赅地做一次复盘总结，余宇有时会讨论几句，但更多的时候是听从。
唐少骁提前关掉了回放。
他挫败地关闭终端躺倒在床上，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当下的心情。
真好笑，在今天之前我竟然以为自己已经取代了余宇在他心里的地位，甚至因为观念上不存在矛盾还自认为可以更进一步，唐少骁掩面想着。
怪不得晏清几次三番强调余宇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可他明明就是晏清过往经历中不可复刻的独一无二，这算是什么，心虚吗？
唐少骁甚至有一点怨恨起晏清来：为什么总是给我灌输“彼可取而代之”的希望，又不能付出同等的热情呢？
要是没翻这些记录就好了，唐少骁哀哀地想着，竟不知道明天要以怎样的面目去面对晏清。
不过情绪并没有在他这里积压多久，第二天由于他的走神，热干扰弹过早耗尽，“银河”在围追堵截中早于预期地被击中。
晏清眉头微蹙：“虽然是我没有提醒你，但我想这种程度的配合应该是不需要提示的。”
唐少骁的心情被这一段插曲弄得雪上加霜，沉默半天忽然憋出一句：“你也觉得我和你之间没有默契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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