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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歪着头看他：“可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吗？”
唐少骁看他一脸理所当然，心中怒火更旺，下意识地讥讽道：“也是，反正你换个哨兵比换衣服还简单，只要是四一哨，谁都能换。”
晏清的眼神冷淡了下来。
唐少骁感觉到连接的另一头有某种冰冷的情绪传了过来，一下子他的大脑也降了个温，开始懊悔刚才的失言。
一直走到机库门口，两人之间都保持着沉默，唐少骁有点慌了，垂着头给向导道歉：“我刚才说话不过脑，对不起，我没有觉得你谁都能换的意思。”
晏清回答他的声音却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你说的也没什么问题，只要是足够强大的哨兵，得到指挥中心的批准之后，我不会有任何异议。”
唐少骁以为他还没消气，偷觑着他还想说点什么挽回。
晏清又心平气和地说道：“但更换一个哨兵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就像很多人评价的那样，晏清的脾气一向是很好的，而这也意味着外人很难在他身上看到什么激烈的情绪。
而唐少骁此刻分明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抑，却无法从向导脸上看出半点端倪。
第28章
防尘罩打开时唐少骁不由发出一声赞叹。
不同于大部分实验机全然不在意美观性的涂装以及横七竖八的传感器，晏清这一台战机倒像是出现在星际航展的参展机。涂层正面看是白色，侧过来一点又变成银色，形态随着晏清的指令转换为适合不同战斗环境的构造，最后在扁平的经典乘波体一档停下。
向导在地面的工具箱里找出两个喷瓶，递给哨兵一个：“涂装可以自己改，不过下次维护的时候会抹掉。你一半我一半，想画什么随便你。”
唐少骁立刻对这架银白色的战机产生了强烈的归属感，跳上机顶开始创作。他试了一下喷瓶里涂料的颜色，是比机身略深的银色，但又带有一点闪光，于是稍加思索后就开始动手，不一会儿就喷出一幅银河系盘面图。
他满意地从几个角度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大作，忽然发现战机的主人还在地面上没有任何动作。
“你不画吗？还是你打算喷在机腹？”
“这个高度跳不上去，你拽我一下。”晏清退后几步助跑，然后纵身一跃，向他伸出一只手。
平心而论，这个起跳高度对于普通军人来说已经很难得了，但放在哨兵面前还是差得太多。唐少骁一只脚背挂在机身边缘，身体如时钟指针一般流畅地摆动到六点钟方向，伸出的手正好握住了晏清的。接着指针没有一丝停滞，带着向导摆动到了十二点，将对方轻松地送上了机顶。
晏清一上来就看到了脚下的银河，吹了一声口哨赞叹道：“画得不错。”
唐少骁腼腆地笑了一下，指着空出的半边说道：“这边是留给你的，你要画什么？”
晏清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你先下去，我画好再上来看。”
唐少骁二话不说翻身跳了下去，听着头顶喷瓶的呲呲声想入非非：他会画什么来搭配自己的银河？大小麦哲伦星系吗？不知道他的颜料是什么颜色，还是闪光银比较适合画星图。如果不是银色的话或许他会画点别的，人像还是景物呢，或者是抽象艺术画？
晏清没让他等太久，很快就招呼他上来。
唐少骁看到的第一眼大脑有点儿宕机：这是……一只大乌龟吗？但是为什么乌龟头顶还有两个耳朵？而且尾巴的线条是不是手抖拉太长了？
“怎么样，可爱吗？”
唐少骁眼皮跳了跳，在盲目夸赞和刨根问底之间抉择了一番，最终老实地问道：“这是什么？”
晏清到没有因为他的话沮丧，而是热心地介绍道：“这是雪豹小时候——就是我刚分化时它的样子。真怀念啊，它那时候脸比现在漂亮多了，叫声像小鸟一样。”
唐少骁瞠目结舌，努力在这只变异大乌龟身上找出小雪豹的耳朵、头部、四肢和尾巴，最后还是选择遵从本心：“你的画工简直和我的唱功一样卓越。”
晏清面不改色地恭维道：“我觉得你唱歌特别好听。”
“……我上次在你面前唱，你以为我在哭。”
“嗯，你哭得特别好听。”
唐少骁看着银河旁的黑色大乌龟简笔画，努力克制自己脸上嫌弃的神情，劝道：“要不抹了重新画吧，我可以帮你。”
晏清提出质疑：“可是你没有见过我的精神体幼年期，怎么画？”
“我可以参考它现在的样子。”
雪豹从精神图景中窜了出来，被向导扯着腮帮子端详了一圈。
“可是它现在长残了，没有小时候十分之一的可爱。”
雪豹张开血盆大口对着主人哈气。
唐少骁连忙安慰道：“再怎么长也还是猫科第一的美貌！”
晏清矜持地笑了一下：“确实如此。你的也不赖，堪称犬科白狐、妲己再世。”
唐少骁听得老脸一红，暗自佩服他信口雌黄的本事。
“不过还是算了，说好你画一半我画一半的。”说完向导念出指令打开舱门，手指搭着机顶边缘轻巧地荡进了机舱。
唐少骁望了一眼《银河巨龟》，依依不舍地跟着进了机舱。
这种双人机是专门为一哨兵一向导的组合设计的。由于哨兵超强的身体素质，可以应对极端的飞行条件，而向导则需要固定在后座，随时准备被缓冲液包裹，同时为前排的哨兵提供稳定的精神力支持和操作辅助。
晏清手把手教了他哨兵位的具体操作。唐少骁跟着演示了几遍，忽然问道：“这台战机有名字吗？”
“没有，只有军方的编号。你想给它起个名字吗？”
唐少骁点点头，又说到：“你起一个吧。”
晏清不假思索地回答：“那就叫‘银河’。”
唐少骁愣了一下：“是因为我的画吗？”
晏清点点头，继续摆弄战机的设置。
那也可以叫玄武嘛，又气派，又形似大乌龟，唐少骁腹诽道。不过想到晏清的战机用自己的画命名，还是有种虚荣被满足的感觉，恨不得立刻上论坛公布一下。
他又状若不经意地问道：“那联赛的时候介绍战机是用编号还是……”
晏清回答道：“只要有名字当然就用取的名字，上一届比赛有的队伍起的名字还挺有意思。”
“比如呢？”
晏清报了几个搞怪风格的战机名，最后皱着眉回忆道：“还有一个安德鲁和……和谁来着，总之是安德鲁和某某的婚房，他们淘汰得太早了，我记不清那个向导的名字。”
唐少骁摆弄着一排操作开关，发出干瘪如机械音的感叹：“哇，好肉麻。”
“不过他们在取名上争奇斗艳反而让人审美疲劳，只有我用编号，被衬托得别具一格。”
唐少骁迟疑道：“那我们这次不用编号岂不是泯然众人了。”
晏清笑了一声：“没关系，反正人们最后都会记住冠军战机的名字。”
第29章
唐少骁试了一会儿，觉得双人机和之前用的三人机的操作本质上还是共通的，两个位置的功能相对独立，可以选择哨主导辅和导主哨辅两个路线，海选之前偶尔抽时间练练就可以了。
他把这个结论告诉晏清，晏清却说：“双人机提高配合度的收益还是挺高的，不过说到底还是可以靠个人能力弥补，毕竟海选对手的水平和我们的差距比较大。”
唐少骁追问：“那海选以后呢？配合要练到什么程度决赛才比较稳？”
晏清说道：“训练的时候正常磨合就好，不用太紧张，这一届少了一组最有力的竞争者。”
“少了谁？”
晏清眨了眨眼睛：“你认识的。”
唐少骁嘴唇翕动，随即猜测道：“你是说伊里奇和他的向导？”
“嗯。”
唐少骁心头有股说不上来的情绪。
晏清看到他眉头不自觉地聚拢，于是主动转移话题：“下下周一就是表彰大会和授衔仪式，到时候你就是唐上尉了。之后要不要去俱乐部组个局玩一下？我叫上菲菲、徐乐还有几个向导——都是F973行星上见过的，你也叫几个你的朋友，记得问问江杉有没有空一起来。”
唐少骁点点头，继而又问：“你和江杉不是早就认识，怎么今天一会儿要我约他刷训，一会儿又要我约他出来玩儿？你和他说不就行了。”
晏清侧过头看着他：“之前你问我喜欢过哪几个哨兵，第一个猜的就是江杉。我想你或许会介意我单独约他？”
唐少骁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是知道你们肯定没可能，所以第一个问他就显得不那么尴尬啦。”
晏清觉得好笑：“当时我们才刚认识，你怎么知道我和江杉没可能？”
唐少骁自信满满地分析道：“第一，他相貌不如我；第二，他实战记录不如我；第三，他的军衔也没有我高。综上所述，在第四军团之中，你选择他的可能性比选我小得多。”
晏清拖长了调子抑扬顿挫地“哦”了一声，接着煞有介事地说道：“按照你说的标准，我应该立刻去勾引图司呀，搏一搏说不定还能上位。”
唐少骁立刻否决：“你忘了？他可是黑暗哨兵，不吃你们向导那套。”
“哪套？”
“就向导素啊……”
唐少骁鼻尖忽然萦绕着一股清新的雨水气息，顺着呼吸迅速扩散到整个胸腔。
“呃，还有精神力抚慰啊……”
晏清的精神力分成几缕接入了他的精神图景，让他情不自禁地放松了肌肉，甚至有点昏昏欲睡。
唐少骁想开口抗议他扰乱自己思维的恶劣行为，却被向导的指腹按住了唇峰。
晏清的大拇指慢慢碾到了嘴角，又微笑道：“看来你是很吃这套的。”
唐少骁握住向导的手腕不让他乱动，说道：“我是普通哨兵当然很容易被你勾引到了！那图少将不受向导影响，肯定是坐怀不乱！”
晏清感到一阵恶寒：“别乱用成语。”
唐少骁干笑两声，又说道：“总之纵观整个第四军团，还是我最能胜任你的哨兵一职啦，你直接约江杉出来好了。”
晏清点点头，接着微微蹙眉问他：“你可以不要再揉我的腕骨吗？”
唐少骁的动作僵了一下，正色道：“这叫桡骨茎突，不是腕骨。”
晏清面无表情地抽出自己的手腕，又把哨兵的左手手腕塞到右手手掌中：“我们的骨骼构造相同，上臂粗细基本一致，你可以研究你自己的桡骨茎突。”
唐少骁讪讪地放下手，看向导起身，也跟着离开了驾驶舱。双脚落地时略微欠缺实感，哨兵这才想起什么，一脸严肃地报告：“是向导素，你刚才释放的向导素影响了我，所以我会很想触碰你，归根结底不是我举止轻浮，只是被诱……诱导了！”
晏清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你在军校的生理课都睡觉了吗？向导素只会让你想趋近气味的来源，一般来说也就是向导的脖子。而让你产生触摸欲望的原因是我先碰了你的嘴唇，你的潜意识将其视为性暗示。”
唐少骁涨红了脸：“啊，原来是这样吗……哈哈，你怎么比我还了解我的行为。”
晏清忍不住质疑：“难道现在军校已经取消了生理课？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明白精神结合意味着什么……你作为哨兵尚且可以感受到我的情绪，而我作为向导，当然可以感知到更多。”
唐少骁一时间手足无措：“那我在你面前岂不是毫无秘密可言！”
晏清叹了口气：“没有你想得那么具体，那只是一种抽象的精神感知，就像……算了，你们哨兵不懂。”
唐少骁有点不服气地“哦”了一声，跟着他走出了机库。
走了一段，他还是没忍住凑过去小声问道：“那你能感受到我的，我的那个……情感状态吗？”
晏清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把他的帽檐往下扯了扯盖住四处乱瞟的眼睛：“我都知道。”
唐少骁一把摘下帽子，瞪着他道：“那那那你既然知道，有没有什么回应呢？”
晏清沉吟道：“但我觉得你的情感并不是很浓烈，还没有到必须回应的程度。”
唐少骁有点着急：“怎么不浓烈呢，那你说说，你比较的标准是什么……嘶，难道你是拿我和余宇当初比的？！”
晏清赞许道：“很聪明啊。”
唐少骁找补道：“不能这么比啊，我这个人比较克制内敛，十分喜欢往往只表达出两分。”
晏清没有戳穿他的胡扯，而是笑道：“那要不你改改吧？我还是比较喜欢热烈奔放一点的哨兵。”
第30章
授衔仪式之前晏清又被图司叫走了一次。
彼时军区的大部分人都在沉睡之中，唐少骁驾驶“银河”载着晏清停泊在了通往跃迁点的码头附近。
这几天练习下来，唐少骁倒觉得双人机还不如和菲菲一起的三人舱好，后者哨兵和向导的座位都在前排，而前者哨兵独自坐在向导前方，顶多靠一面小小的反射镜观察后排的状态。况且少了菲菲的插科打诨，他总觉得晏清训练时有点儿太安静了。
上次在图司办公室见到的军官来接晏清，叮嘱唐少骁留在原地不要走动，还给晏清带了一套从头捂到脚的行头，把向导打扮得像个躲避通缉的星盗。
唐少骁等了约摸一个小时，才等到全副武装的晏清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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