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真人觉得这事真心不太行,他本着说不定是自己错觉的念头,认真开口,“师祖,您,不能这么纵着徒弟的。”
至少,他们混元圣地的人护短,虽然人尽皆知,但绝不会明目张胆摆在明目,让外人找到机会抓住把柄。
而小师祖那一举动,自然是有着他的底气的,但是青松真人不论辈分,几乎算得上最了解小师祖的人。
他欣慰小师祖对谢辰上了心。
可他又不能强行让自己忽略小师祖身上那些细微的不对劲。
楚千泽斜睨他一眼,凤眸散漫疏淡,流露出一种近乎漠然的神态,他淡淡道:“他是本尊徒弟,本尊纵着又怎么了?”
青松真人实打实地叹了口长气。
“你瞒着我又有什么用?你若真有什么打算,日后该知道的都会知道,还不如提前给我个准备。”
同时,他心中默默想着。
还师尊,你在小师叔面前称过为师二字吗?你那是当徒弟纵着的吗?
谁家养徒弟,护成你那样!
生怕人欺负了去,那种隐晦的护持与占有,青松真人在两人从混元圣钟出来后就隐约察觉一二,当时还能哄过自己,却也耐不住小师祖的一次又一次的不对劲。
小师祖这样的脾性,即使将对方当做徒弟上了心,也不可能对其产生如今这般的偏袒。
他若是养徒弟,更多可能是那种徒弟被人欺负,也只会先说上一句技不如人的冷薄。
楚千泽看似藏敛了那些外露的情绪,却也只能瞒瞒不知他真实性子的谢辰,对于青松真人这种几乎可以说与他一起长大的人,堪称毫无遮掩。
他就是在告知着这些人。
谢辰于他而言,不是普通存在。
此时被青松真人挑破,他也不见恼火,“我本就是他师尊。”
青松真人见他没有否认,心口一沉,“小师叔才二十多。”
他想了半天,师徒辈分似乎压根拿捏不住小师祖,最后只勉强给出了这么一句话。
楚千泽诧异看他一眼,清凌凌的,似乎依旧是十界九洲那位超然脱俗不沾红尘的修罗剑尊,“十界九洲寻道侣,什么时候看年龄了?”
真正强悍大能,只要不扯上亲族逆伦,他们的道侣只看配不配得上。
那些暗中遵循的许多规矩,并没有足够的理由被定为法则一般,不可施为。
即使世人碎语不断,也做不了什么。
这种比暗中规矩还要隐晦的绝对法则,楚千泽一开始就看得明明白白。
所以他坦荡荡地喝了拜师茶,明晃晃地在青松真人等人面前展露着自己的态度。
直截了当。
他话一出口,便将最后的薄纱给彻底挑破,青松真人欲哭无泪。
“不是,过去几百年,什么天骄圣女,至今还有好些对你念念不忘,但凡你一个口讯过去,信不信明日你的仙峰便挤满了人,何苦去招惹小师叔呢?”
他看的真切,小师叔的那颗心,还未完全开窍,这个时候压一压,对方也不会有丝毫察觉。
但是眼下,是小师祖不肯放人啊!
谁能想到,这株简直要扎根在佛家寒潭前,比那群和尚还要淡薄红尘的寒莲,自个开了花从寒潭里爬出来就要用那多节藕身缠上路过的风华少年呢!
青松真人真心纠结,他纠结于小师祖难得的红鸾心动,又纠结于他心动那人的身份。
谢辰再怎么说,都小了他们整整一辈,做什么要像话本子里玩一出师徒禁恋。
楚千泽冷淡出声,“那些人关我何事。”
他见劝不动小师祖,苦笑:“我还是不懂,您看中他什么呢?”
看中他什么?
楚千泽细细想了许久,才淡淡吐声,“可能因为是他吧。”
所以避了红尘这么多年,却从相遇那刻起,注定要被谢辰拉入红尘。
青松真人被这回答给秀了一脸。
但脑子里不自觉地跟着回忆,一时竟然真的觉得二人有些缘分,绝对不是被小师祖头脑发昏的话给洗脑了!
他在这边纠结不已,小师祖那边却毫不在意。
楚千泽从那堆器宝中寻出一个镂空的菱形匣子,匣子小巧精致,似乎是用来封存丹药灵性的,被人做成了可以赏玩的摆件。
他垂眸,在其中放入了一朵先前藏起的桃花,神态慵懒晃了晃。
觉得不错,薄唇轻轻弯出一点愉悦弧度。
而青松真人这边终于纠结完毕,他妥协一般,提出自己的要求,“小师叔年纪尚轻,您千万不要……”
让人生了心魔。
楚千泽不喜听见这种话眉尖一蹙,略显不耐,收起匣子轻睹他一眼。
“你还真以为他是个少年?”
青松真人迟疑,“不、不是吗?”
楚千泽轻嗤一声。
“凌霄剑中有灵,而那灵是身怀剑骨者体内的剑骨彼此蕴养而出的。”
“这种剑灵,一生只认一主。”
说完,他不欲多言,无视了青松真人认知被震碎的神情,转身离开。
“还有,一年后是天骄大战,我要带他去一趟荒骨之地。”
“无事别寻我。”
青松真人翻译了一下这句话。
别去打扰他们相处感情。
好的,这上赶着追道侣的态度非常积极,他现在怕是要提前准备一份嫁妆,就是不知要给谁了。
青松真人发愁不已。
……
谢辰在洞府将一身圣子服饰换下,满头乌发由它坠散,神情惫懒慵倦地倚在小师尊洞府前的树上等着人,脚下漫不经心地晃着。
他等着人,心里想着历练一事。
谢辰心想,他不可能一辈子困在混元圣地,不同于小师尊这样一个修罗剑道的异类,能秉持着强悍理智无欲无求,能一直待在混元圣地追寻至强境界。
他做过最强。
没什么意思。
谢辰向后倚靠,眼睫垂落捉起胸前的发丝细细看了看,觉得有些碍事,但是他早已经不习惯再去戴那墨玉冠,轻盈毫无重量的发带才是他如今所喜。
或许也可以试试簪子。
心血来潮之下,谢辰拿出唯一一根的簪子,寒玉之中凤玲玲似乎要沉睡不少时间。
他毫无心里负担,试图自己将发挽起,却高估了自己,几次下来,只是越搞越乱。
谢辰放弃,揉着自己发酸的手腕,簪发一事或许要劳烦小师尊。
他抬眸,看到了小师尊的身影,轻轻挑眸露出笑意。
他在蓬莱仙阁躲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应好友们的期冀认真去看看三万年后的世界。
日后想必会多多借着历练之名,看看这后世风景。
如没如心中所愿。
唔,一个人?
第25章 帮你挽发
混元圣地万千仙锋,数百异象之中,当代修罗剑的仙峰异象是一大奇观,百年如一日的三九寒冬,昼夜不停的细雪纷飞。
雪峰自然是有它的美,不过也导致了混元圣地的弟子们提及尊主,语气仰慕的同时,齿关反射性的犯寒打颤。
昼夜不停的落雪,在谢辰到来后停了夜雪,而如今正是白日,细雪依旧未停。
外人不知的是,现在修罗剑尊的洞府之前,晶莹雪景之上栽了一圈格格不入的鲜丽景色。
遥遥便可看见,藏身于绚烂春景中的少年身影,落拓青衫融入柳绿春红中,踢腾的双腿震落了好些叶子。
主峰的雪景还没有褪去,天寒洞府周围这一圈的繁艳植株就变得格外显目,而谢辰倚坐的那颗桃花树的下方,明显比其他地方堆积的落花要多上许多,或多或少地落在洞府之前。
再多一些仿佛就要铺出一条花路来。
楚千泽落地时见到这一幕,手抬起停了雪,不知想到了什么,要放下时又顿住不动。
在墨色衣衫之下,衬比鲜明的冷白手骨,仅露出一分便足以成媲美澄澈落雪,
谢辰从树上跳下时,见到这一幕时,不由冒出个奇怪念头。
小师尊果真是冰雪作骨的妖儿。
住的是雪峰,泡的是寒泉,喝的是寒茶,就连人也是冰肌玉骨般的剔透。
谢辰脑中胡乱想着事,稳当撑着身体的风御得歪歪扭扭,他随手施加灵力控制身体,原先平缓的风瞬间乱了起来。
人是安稳落了地,那一堆被他晃下的落花却逮住了这阵狂风,一个劲地飘开。
落花如雨,却没有沾染到楚千泽身上一朵,扑面而来的花雨在靠近他时被迫向两边分开,只给站定的修罗尊主留下了一身的花香。
没有收回的手骨还是派上了用场,轻弹出食指,躲过了突来的一场馥郁花雨。
楚千泽长睫轻抬,泰然自若地收回了手,看着与他衣纹整洁截然不同的谢辰。
谢辰散着绸缎长发,漆黑发丝如黑幕沾了不少粉艳的落花,他掩着鼻息张了几次嘴,都没有打出那个喷嚏,难受到桃花眸子都泛出莹莹水光。
看着莫名可怜。
他一上一下的点着头,喷嚏没有打出来,落花却从他身上簌簌滚落。
好好一个灵动的少年,如今弄得像是刚被人从花海里给捞出来一样,又顽劣又好笑。
楚千泽敛眉压住情绪,墨衣漆发不见沉重戾气,仿若褪了一身衣衫,便能将血肉身骨尽皆揉入剔透雪海之中。他轻勾了一下唇,弧度轻不可察。
“你都是圣子了,连御空都做不到吗?”
这话一出,于两人而言,都有着熟悉的既视感。
楚千泽很快想起他什么时候说过类似的话,淡红唇心微微一抿。
谢辰放下掩面的手,眉宇微微一挑。
“小师尊风姿卓越,我这不是一时看分了神吗?”
他无心无意之下,这种能讨人欢喜的甜言张口就来。
全然不顾话语中暗含的挑拨意味,会对像楚千泽这样的有心人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但是谢辰话一出口,就想起如今小师尊对他不明的态度,便觉得不太适合。
他只能装作不知,不轻不重地拍打掉身上的落花,掉至身前的头发挂在脸部颧骨前平添不桀,桃花眸中刚才被激起的水光淡去,却将一双黑曜双眸润的透亮。
可那双无意撩拨人的含情眸,没有看人。
楚千泽凤眸轻眯,唇角拉直,刚才因为那句话而乱了一拍的胸腔节奏逐渐平静,他话语轻淡,仿佛并未将那句话放到心里。
“衣冠不整。”
谢辰停下动作,拉了拉自己身前的发丝,反驳道:“我只是没有挽发而已。”
楚千泽从上到下看了他一眼,吐字悠慢,“你这身衣服的规制,是内峰弟子。如今既然已经是混元圣子了,就去领几件圣子该穿的衣服。”
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被寻到错处的谢辰哑然,而后不由失笑,他走到小师尊的身前,抓着自己的头发对人笑道:“师尊,我原本想用你上次予我的簪子挽发,可我手笨,您若无事,不如帮一下我?”
他抓着自己头发的力道是毫不留情的,说话时还找乐子一般,又缠又绕。
楚千泽看得眉心一跳一跳的,眼见着顺那缕滑头发要被谢辰给折腾成乱糟的趋势,指骨颤了几下,还是没忍住,伸手不轻不重地将少年没有安静过的手给拍了下去。
细腻皮肉打在手背上,完全不痛。
谢辰被惊了一下,本能地松开手,他用着不可置信的语气唤道:“师尊?”
你竟然打我?
这句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在少年透亮眸子的注视下,楚千泽神态略显不自在,收回手,“好好的头发被你弄成什么样子了?”
轻声呵斥之下,全然掩盖了自己行为上的贸然。
谢辰低声嘟囔,“那也不能打我……”
虽是嘟囔,但说给谁听得都是心知肚明,楚千泽面上的淡然有些挂不住,他凤眸含着恼意,瞪了不依不饶的谢辰一眼,唇心不觉泛出红,如此看倒像是冰雪上落了红梅,极冷、极艳。
谢辰刚刚被拍下的手没再去捉自己的头发,见着小师尊这样,碾弄着指腹的动作变得慢了些。
他心觉有些不妙。
这样下去,他更想逗弄小师尊了!
可是不行不行,对方这一世怎么说都是师尊,不能放纵性子没大没小。
几个暗示下去,谢辰收敛了些。
可是那股子跃跃欲试的恶劣心思,在对上小师尊时,就像是一口.活泉,源源不断地压不住。
谢辰觉得自己应该当一个尊师重道的好徒弟,但是又诡异的心虚。
楚千泽压下那些恼意,清寒凤眸看着垂首不语的谢辰时心又软了下,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帮你挽发。”
谢辰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从刚才开始,他说的话都是半真半假,甚至表露的神态,连他自己也会说不清几分真几分假。
如今眼前伸开的手修长干净,平日执掌杀伐的手骨眼下看来,反倒如拈花饮茶的隐士般,格外的优雅白皙。
小师尊怎么这次格外较真?
谢辰不由摸了下鼻子,似乎在遮周围的花香,脚下慢顿着向着人靠了过去。
“师尊,要不我自己拿束带?还是不给您添麻烦了,我去领几件衣服?”
楚千泽听出谢辰话语中的迟疑推拒,凤眸一寒,华贵墨衣一衬,眼睫冷沉似压着薄怒,他薄唇启合,凝声道:“你不愿?”
谢辰自讨苦吃,无奈弯唇,单手拢住满头墨发抬起露出后颈,转身将自己背对着人。
楚千泽见此翘了翘唇角,低低垂眸,眼睑之下投落一扇弧影,狭长眉眼微微柔和,抬起双手温声道:“松手吧。”
谢辰闻言松手。
满头青丝瞬间落下,楚千泽呼吸微乱,双手捧了个满,沾了花香的青丝蕴着后颈的温度,传递到了他的掌心之中。
温凉手心,似乎塞了一团的火热。
楚千泽想到了那日他藏起的一根发丝,再看手心满溢到捉不住的漆发,心口不自觉快了一拍。
他依旧是那个生性薄情的修罗剑尊,可如今只是稍稍靠近了谢辰而已,就不可抑止地有些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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