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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息桥(近代现代)——Autumnmt

时间:2024-08-24 09:35:10  作者:Autumnmt
  房间里的女人不停为他们倒酒,一杯接着一杯。酒过三巡,洗脚的技师换成了一个有些年纪的,但风韵犹存的女人,她敲门进来后,打招呼叫了一声王哥,便熟络地坐到表亲的身边。
  表亲戴着金戒指大腕表的手熟门熟路地贴着女人的衣衫滑进去,一边揉捏,一边告诉李霜自己的计划。
  “今朝叫侬来,是因为阿哥这两天要去一趟外地,需要你再多留几天,暂时替阿哥看下房子。”
  “阿哥知道你要走的,但眼下行情不好,肯借这个老房子的人不多,我见了几个租客,都觉得他们人不牢靠,不像你。”
  “阿哥当时肯借你房子,也是看在我阿姐的面上,她出面替你担保,说你是个老实人,我这才借给你。”
  “你晓得的,阿哥这个老房子是爹娘的,又要搞拆迁,现在街面上的混江湖太多,我生怕找了个坏心的租客,日后要打我这个房子的主意。”
  好说歹说,加上被一连灌了几杯酒,李霜最终摇晃着站起来,答应了表亲的要求。
  “阿哥晓得侬是个懂事体的,聪明人!”
  表亲朝他竖起大拇指,大为赞叹。
  事情谈成了,他搂着相熟的技师,淫笑着走进背后垂帘子的房间里去。
  李霜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眼前的天旋地转转得不那么厉害了,这才扶着墙缓缓朝街上走。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老屋的了,他脚步虚浮,大脑沉重,回到出租屋后就一头倒在床上,动弹不得。他疑心房东在酒里加了什么东西,人醉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昏沉。
  他是如此地醉,醉得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当老屋的门被踹开时,李霜没有任何反应,他空张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一只麻袋就将他从头到尾牢牢地套住。
  “就是这个人,给我打!”
  老屋里进来一个人,又像是很多人,他听见凌乱错杂的脚步声围绕着他,陌生而凶悍。李霜是如此地醉,连什么时候摔下床来的也不知道;他感觉不到疼痛,但是能感觉到拳脚落在身上的力度,他昏昏沉沉地,想把自己缩起来,却又被人一脚踹在了肚子上。
  他腹内裂痛,张嘴哇地吐出一肚子酒肉黄汤,痛觉缓慢地被唤醒。他挣扎着想要将身上的麻袋扯开,手臂刚抬起来却挨了重重的一击,半截胳膊顿时软下来,像断了脖子的鸡。
  “救救我……救命,救命啊!!”
  剧痛难忍下,李霜忍不住大声呼救,只换来更厉害的拳脚伺候。他被裹在麻袋里,断了一只手,只能凭着两条腿不断蹭动,在房间里转着圈乱爬,想要找到一个避难的地方。
  “不要打了,不要打我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体内的酒精麻痹了他的知觉,好像是表亲事先知道,所以用酒来减轻了李霜的痛苦。
  他忽然想起来,几日前,红姐在与人闲聊时,无意间说起过老屋拆迁的事情。
  原是事情闹得太大,钉子户与政府僵持不下,在一些新闻小报上,莫名多出了一些查无此人的暴力案件。
  想到这里,李霜忽然明白了什么,他闭上眼,知道自己是被红姐的表亲当作了肉靶子,这些暴徒今日就是冲着老屋里的人来的,他李霜不论生与死,都逃不过这一场劫难。
  他趴在地上,放弃了挣扎,任由拳脚和铁棍落在他身上。他想着表亲的算计何其精明,他或死或伤,都是一个沉甸甸的筹码,押在拆迁赔款这一盘无垠无尽的巨大棋盘上,由房东推着,得意洋洋前进一步。
  今日躺在这里的可以是任何人,也不必是李霜自己,他只是一个即将消失在这城市的外乡人,性命不比浮萍更重。
  温热的血很快糊住了他的双眼,李霜看不清自己是哪里受了伤,更不知道自己哪里还没有受伤,他的一条腿失去了知觉,后腰上又挨了一棍子,彻底无法动弹。他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朵无力还击的棉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向更深的绝境滑落,却毫无还手的力量。
  就在他全然放弃之时,突然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大叫。
  “都给我住手!”
  “再不住手我就报警了!”
  李霜闻声,费力地从地上抬起头,拼命要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纵使那声音凄叫过于扭曲,他还是立刻就认了出来。
  是秦欢的声音。
  “秦欢?”
  秦欢的出现,令李霜在绝望之中升起了更加悲戚的恐惧。他怎么会出现?又为何要闯进来?李霜只恨自己情断不尽,两人之间多余牵挂,眼下竟害得他误入了这修罗地狱。
  “秦欢你这个傻逼!”
  李霜用尽全力大喊一声,发出的声音却若如蚊蚋,仿佛肺也塌陷了一半。
  “你快走啊…”
  一声响,还是两声响,李霜记不清了,施暴者交头低语,接着是更加激烈的纠缠踢打,但拳脚棍棒却无一落在李霜身上。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扯掉了身上的麻袋。黑暗的视线里,只有惨淡的月光阴阴地照着,房间一地血腥。
  秦欢半跪在地上,被人揪着头发提起来,脸上已是一片血红。
  李霜情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愿眼见秦欢被揍得没了人形,他颤抖着想要往前爬,又被一脚踹倒在地上。
  “你们不要打他…不要打了…”
  “一副死皮贱肉,也不看看自己的命。”
  他听见头顶冰冷如死的声音。
  “今天只打一个人,给你机会逃,完了就来不及了。”
  “秦欢,你逃!”
  “你快逃啊!”
  听见自己在劫难逃,秦欢突然像疯了一样大叫一声,挣脱起来,逃出生天的门近在咫尺,他看了一眼,却又折身扑向了李霜。
  李霜阖上了眼睛,陷入了一个充满绝望却又温暖的怀抱,密如狂雨的棍棒落在他们的身上,李霜丝毫感觉不到疼了,他听见秦欢的喘息声,一声重过一声,沉沉地压在他身上。
  “欢,秦欢……”
  他喉咙里叫着他的名字,却听不见声音。
  “秦欢!”
  “你真是傻啊!”
  李霜伸出手去,想去抚开他被血糊住的眼睛,指尖却只摸到了一片血污。
  秦欢仅睁着一只眼看着他,扯出一个含糊的笑,似是宽慰;他又伸出一只扭曲了的手指,沾着血,像一个吻般,在李霜的嘴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轻轻一点,却仿佛将李霜从内至外地,撕扯成碎片。
  他在灌顶的血泪里终于得以看清,一切发生在他与秦欢之间的都不再仅是不入流的传闻,下三滥的肉欲宣泄,他们之间一切的缠绵缱绻都有了来头,一个虽不光明,却足以令李霜昂首挺胸的原因。
  那是一份终将湮灭在街头巷尾,也曾在小道风声里短暂流传过,最终在他心底里停留一生的痴情。
  “霜儿,没事儿。”
  “我不疼。”
  说完这句话,秦欢在一击直中脑后的闷棍里昏死过去,任李霜如何呼喊,都没有回应。
  李霜断了手又断了脚,用仅剩的躯壳遮盖着他,眼里的泪水混着污血落下。他再看不见暴徒的身影,眼前只见西窗外一轮荒凉冷漠的月亮。
  荒诞的夜晚还在继续,他甚至能听见晚间八点档电视的聒噪,却无人关心一墙之隔的血腥暴行。
  李霜抱着秦欢的身体,在漫长的寂静里,过了许久,终而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啕。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完结。
 
 
第十五章 迷梦
  李霜再次回到街上时,人间已秋。
  他全然不记得过去的两个月是什么样的,那像是一场比黑暗更加甜蜜的长梦,他漂浮在梦里,依稀能听见仪器运转发出的精密响动,许多管子接入他的身体,又撤走。
  中间他一度听见了哭声,低微的,哀愁的,围绕在他的身边,李霜在黑暗里看不见东西,只是静静地好奇着是何人的悲哭。
  他究竟没有走到那一步,差了一点,他在昏沉的黑梦里又睡了许久,再睁开眼时,看见的是病房外的窗户上,一段在风雨中摇晃的梧桐枝。
  他永久地失去了两根手指,还有一截灵活运动的右小腿骨。医生告诉李霜他今后的生活里将无法再从事与手部有关的精密工作,并且需要时时拄拐。
  他的听力也受到了影响,对于日常大部分聒噪声音无动于衷,但偶尔的偶尔,他会从一阵寂静中回过神来,看向无人的某处。
  李霜从医院里出来时,身上还穿着夏天时候的衣服,薄的衫短的裤,站在十一月的风里,抬头看见街心一处口袋公园里黄叶潇潇,银杏叶纷落如雨,过往的行人忍不住驻足拍照。
  秦欢从纷落的黄叶间向他走过来,右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他的头发长得太长了,稀疏搭在肩上,将他本就不算丰腴的面庞衬得更瘦,更苍白,像是用纸裁出来的一般。
  他们之间隔了一条纷闹的街,红绿灯倒数的时间里,他看着秦欢抬起手,挡住落在脸上的灿烂阳光。
  他笑笑地,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叫他的名字。
  李霜在阳光下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点冷。
  院是他一个人出的,离开的时候李霜身上多出了几十万的医药费,但对于一个刚经历过死里逃生的人而言,那许多个零的数字既不轻松,亦难称沉重。
  他用口袋里最后的两枚硬币,同秦欢一道坐上了公交车,准备回九号桥。天蓝色二十路,弯弯绕绕,路途漫长的公交车,他和秦欢坐在最后一排,秦欢靠在他的肩上,起先同他低声说了些悄悄话,到后来打起了小呼噜。
  再次站在桥上,一切都换了新的模样。九号桥的两边不知何时修起了高高的栏杆,加上了新的标语:河道水深,当心落水。
  他同秦欢并肩站着,共同望着那一条死水静渠,不知道在欣赏什么。他听见秦欢轻声说了些什么,转回头去寻,只看到一个虚虚掩过的笑容。
  “你知道吗?”李霜告诉他。
  “当时看你在那里,不说话,还以为是个要寻死觅活的。”
  “所以你打算英雄救美。”
  “哪里来的英雄?”李霜笑起来。
  他用完整的那只手牵起秦欢,一步一沉,沿着长长的河道慢慢走。青灰的暮色洒在沉静的波面上,白鹭三三两两轻跃飞走,残花尽了,落木萧萧,短短百十步里竟似一生风景,最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曾经的理发店门口。
  红姐的理发店已经彻底关门,铁门拉上,门上贴着“旺铺招租”的纸条,纸条沾了很多夜的雨水与灰尘,变成了皱皱的一张纸。
  李霜在理发店门前呆站了一会儿,有些恍惚,仿佛一夜之间,所有李霜熟悉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红姐不见了,夜总会里的小姐们也不见了,周围的那几家夜总会大门紧闭,像是也有很久不曾开门。
  就连李霜曾经居住过的保安室,如今也成为了一堆废墟。
  屋子是在一个晴朗的周末被推倒的,人们说,三台推土机斗志昂扬地开进场来,只用了几个小时就将旧地上的几处房子刬平,被推翻的老房子在尘土飞扬间,发出陈旧的腥潮的霉味,仿佛经年累月的梅雨已经深入骨髓,骨缝间全都是幽绿的气味。
  洗脚店没了,小旅馆没了,和秦欢一起闲逛过的小吃街成了一条黑黢黢的死街,等待着城市的下一步清理。
  李霜问起老房子的房东,周围的邻居们只说他们一家已经移民去了澳洲,拿了金山银山多的拆迁款,此刻正不知道在地球对面的哪块阳光海滩上享受夏日。
  李霜曾经的小徒弟如今在做房地产销售,他心急眼热地迎了师父进门,倒上一壶十五块一包的廉价茶水,殷勤地询问李霜是不是要在附近找房子。
  “只是想来看看你。”李霜说。
  “师父不打算在这儿待了。”
  小徒弟的眼睛里闪过一瞬的失望,但还是打起笑容来,问李霜接下来的打算。
  “也做不了什么了。”李霜说。
  “坏了两根手指,剪刀也碰不得,这个样子也不会有人要。”
  “不行的话就回家一趟,看看还有什么出路。”
  他与小徒弟辞别,临别在门口时,小徒弟叫住李霜,想了想还是说。
  “师父你知道吗,红姐进去了。”
  “你的那事儿被抓了把柄,他们抓不着房东,就来抓了红姐。”
  “我们都不明白,但红姐说你出事是她造的罪,她得认。”
  “师父,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李霜没有接话,他抬起头,秦欢正在街的对面,静静地,目光好像看穿他所有心底事。
  同小徒弟说话是李霜在本地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他买好了新的车票,第二天一早就坐上南下的大巴车,随身的行囊里,是他为数不多的家当。
  深秋的城际大巴车上,温暖闷塞,车厢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气味,不讨人喜欢,却是李霜熟悉的,感到安心的,陌生人的气味。
  他坐在最后一排,待乘客上齐后,车子扑扑发动,像一只抖灰的狗。摇摇晃晃地,驶上马路,然后驶上高速。
  李霜在天南地北的闲聊里,用仅剩的三根手指,从夹克衫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红色的底,用电脑技术拼贴出的两个人,李霜还能想起那时打印店伙计拧成一股的眉毛,和眼睛里嫌恶的冷意。
  照片里的两个人都在笑着,望着镜头,尚还不认识旁边贴着的人。
  李霜也未曾想过一张合成照片竟然成了他们共同存在过的证明。
  “霜儿,你想好了吗?”
  秦欢的声音贴着耳边,温暖得像是那些落在颈侧的吻。
  “到底要去哪里?”
  李霜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但心底里的想法却无法克制地翻涌而出。
  我们可以去北方。他想说。
  一直向北走,走到白雪皑皑的地方,河道结冰,车马难行。你我会在冬夜里共同围着炉子取暖,你会向我指出一间没落的歌舞厅,拨开白雪与灰尘,你看见旧日的梦境仍在沉睡。你会告诉我金手表是如何被砸坏的,而冰雪又是如何在你的眼中凝结。
  我们也可以去南方。李霜对他说。
  如果你冷,那就去更温暖的地方,那里山木常青,雨水丰沛,潮湿的雾气足够容纳我们在玻璃上写下千千万万字,又在一场新雨后尽数洗刷去。我会告诉你那些山是如何不死的,而雨水终日停留。我熟知所有荒凉尽头的世界,那里有过分巨大的月亮,无情的山石,只有在鲜为人知的荒凉里,才可看见头顶的浩瀚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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