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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息桥(近代现代)——Autumnmt

时间:2024-08-24 09:35:10  作者:Autumnmt
  “老头问我嫌不嫌弃,说他上一次和别人上床是十多年前了,但也许是异国他乡,见了我就有了那心思。”
  “他出手大方,床上也好商量,我跟了他半年多,后来知道他就在这教堂里上班,原是天天见我在这公园里呆着,就想到了我是个鸡。”
  “那还是我第一次死心塌地跟着一个人。”
  秦欢趔趄了一下,被李霜从后背扶住。他瞧了他一眼,笑了笑。
  “后来呢?”李霜问他。
  “后来,他准备回国了,”秦欢说,“我们张罗着要一起走,但没走成。”
  “发生了什么?”
  秦欢又笑了笑。
  “我被点了,”他顿了顿,“被人上公安局举报了,蹲了几天。”
  “等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连公寓都搬空了,什么都没给我剩下。”
  李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想上前抱着秦欢,秦欢却在下一个舞步里后退。
  你追我赶,一进一退,如同海浪不断向旧岸告别。
  他们无声地跳了一会儿舞,最后抛却了所有舞步,依偎拥抱着,在树影遮掩下,随着单簧管的乐声轻轻摇晃。
  城市的灯火从树叶的间隙里洒下如星辰,落在他们的身上,成了无足轻重的黯淡尘埃。
  “你别对我这么好。”秦欢说。
  “干我们这行的,最不忌的是卖身讨饭不自知。”
  “最忌讳的,就是太明白自己就是个讨饭的。”
  李霜没舍得,也没放开,他紧紧搂着秦欢,胸中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带着滞涩的“嗯”。
 
 
第九章 桥
  等李霜回过味来时,已经记不起来秦欢是何时离开的。
  他似是在一个黄昏里离开的。李霜隐约记得。午后先是一阵倾盆暴雨,来得毫无由头,珠粒大的雨帘将街面掩在一张烟雨朦胧的网中。九号桥的河面上腾起了青绿色的水雾,无数个小水涡挣扎着又落回,重重雨幕里,他站在洗头房的床边,看见一只白鹭从树上跃下,优雅地展开纤长的翅膀,贴着幽绿的河面悠然滑行。
  他看着那只低飞的白色大鸟出了神,连手里打好的洗发膏被水冲干净了,也毫无察觉。
  雨下得太大了,路上的行人也渐渐稀落,理发店的门前挨挨挤挤站满了避雨的路人。李霜的电话突然响了,是秦欢,然而店里店外人声吵嚷,暴雨也将电话信号搅扰成一团乱絮。他接起来,只听那边嘟囔了一阵,却听不清楚他讲的是什么。
  李霜想要遮掩,也不想令周围的人听出一些什么,只含糊糊弄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大雨停歇后,洗净的天空泛起艳丽的火烧云,温度也清凉了下来。李霜骑着自行车去菜市场买了几碟凉菜两只饼,还抱上了半个西瓜,等回到家时,秦欢已经不在。
  他短暂地想起了那通含混不清的电话,但并没有想很多,他以为秦欢只是简短地外出了一下,很快就会回来。
  他一人吃完晚饭,洗漱,又打开收音机听了一遍邓丽君,待月光透过那几乎无法遮挡的窗帘照到他身上时,李霜已经昏昏睡去。
  到第三天时,李霜如常在理发店替人打理烦恼丝,他将一团烫染枯损如蓬草的头发放在手心慢慢梳理,梳着梳着,心就沉了底。
  在同性关系隐晦而压抑的社会,与一个男人同欢衾共枕眠,日子度过如恩爱相好,并不是十分正当的事情。李霜无法像女人那样哭天抢地,也无法像男人那样表演失意深沉,他只有维持缄默,沉默着将他的生活挨下去。
  时间久了,红姐和店里的小师父也隐隐察觉到李霜的变化。
  先说话的是李霜的小师父,中午店里没人的时候,他伺着李霜独自一人的空档,上前问他。
  “红姐叫我问你一声,最近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李霜先是点头,然后摇头,手里的活儿不停,他将洗好了的毛巾一条一条从洗衣机里掏出来,准备晾到街上去。
  “家里要是有事,你同我说,不行请个假回家去,我在这里顶你几天的班也行的,”小师父眼睛转了转,又想起了什么,“不过工钱要算在我头上!”
  “真没什么事儿。”李霜打发他。
  到了月底结工资时,红姐照着客量分钱,女人坐在破皮的老板椅上,丰腴胸脯下挎一只腰包,夏季的生意不错,老板娘的脸上也有了滋润油光。店里的几个小师父挨个数了钱,心满意足。到了李霜手上时,女人打开腰包,红彤彤一沓人民币数了三数,又从里面多拨了几张给了李霜。
  “算姐额外给你的。”红姐说。
  “姐看出来了,你这阵子苦闷,是不是年纪大了还没个亲事?”
  她瞧着李霜,眼里有对人情世故了然于胸的笃定。
  “这点钱你存好,回老家也好让家里给说个。”
  李霜接过了钱,也没辩驳,也不挑剔,更不说穿。乡下的亲事好,缘何人人都在城里轧姘头?
  秦欢不在的日子里,李霜开始习惯等待。他不再沿着九号桥寻步,而是迷上了坐公交车。
  没有目的,不在乎终点,他站在入夜后的公交站台,等待抵达的第一辆车然后上车,从一个终点站坐到另一个终点站,然后再坐回。
  他也曾去过秦欢带他同去的礼拜堂,盛夏的夜里,花园里有许多同他一样漫无目的的人,有的人消磨时间,有的则在等待什么,李霜一人从中走过,遇上过几双似曾相识的眼眸,但没有一双是属于秦欢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寻找秦欢的路上见了世面,还是这世面借着秦欢的影找上了自己。
  他陷入了一场没有起点与终点的追寻中,在一个他近乎陌生的城市里,与一个他不甚熟悉的情人。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不曾被定义,也由不得谁来定义,一场场浮萍浪影里,心迹难寻。
  他疑心秦欢也许是回来过的,在一些夜里,如梦似幻的,秦欢钻进他的被窝,一晌贪欢。
  一开始李霜的心头满是愤懑,他咬住了秦欢的脖子,任凭他在身下如何颠弄也不撒嘴,直到在那白净的皮肤上留下可怖的血痕。到了后来,李霜像是认命了,接受了事实,秦欢来时,就坦然承欢。没有星光的夜里,他的身子白得像一尾银鱼,灵活扭动直握不住,非得用鸡巴捅实在了,钉牢了,才能按在身下老老实实挨这一顿操。
  在那些夜里,李霜质问过,折磨过,乞求过,秦欢承受着,却不回应。他看着他,月色朦胧中,秦欢摸着他的脸,一遍一遍教他最初教给他的亲吻。
  他的来到与离开总是悄无声息的,像盛夏的夜里一场短暂仓促的雨,骤然来临,然后迅速蒸腾,只在清晨的地面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雾气散去,只有床铺的一侧还有些许温度。
  李霜的心中对于这镜花水月般的旖情难以割舍,却又无法掌握,心不甘情不愿,生出的哀怨无处诉说。他曾动过一些念头,却又放弃了,他实在不舍得,也不情愿将钱浪费在另一场徒劳的嫖妓上。
  于是他找出手机里,两人仅有的一张合照,跑进了打印店里,在店员奇怪的眼神注视下,要求将照片的背景修成大红色,打印成厚厚的一沓。
  然后他坐上公交车,沿着不同的公交线路,将两人的照片张贴在这个冰冷如铁的城市里。
  一个晚上的时间,李霜从城市的南边辗转坐到北边,从繁华的闹市去往僻静的郊区。又从寂静的乡野回到城市里。他们的照片随着李霜的周游贴了一路,电线杆上,重金求子的小广告上,在籍籍无名的土桥上,阡陌小巷里,甚至在垃圾桶上。所有城市辉煌的阴暗的瞩目的卑鄙的角落里,李霜如一个和命运置气的孩子,用一张薄薄的照片向陌生的世界宣告自己不被承认的爱情。
  他路过了许多桥,有古典桥也有现代桥,还有横跨江河的大桥。他也见过了很多楼,高楼大厦,琼楼玉宇,仿佛用琉璃雕琢的建筑彻夜璀璨,映照着对岸的低矮民房低眉顺目。
  终点与终点之间,李霜头抵在车窗上颠簸瞌睡,手里捏着还未贴完的几张小照片,跨江的大桥上,一轮新生的太阳从旧码头的剪影里熠熠生辉。
  照片上的李霜和秦欢模模糊糊地笑着,亲密无间,在大红的背景色里,好似美梦成真。
  他的执迷不悟就这么持续了一个月,贴在电线杆上的照片被撕下了又贴上,没有被撕下的,就在日晒雨淋里,渐渐褪去了颜色。
  后来,李霜放弃了无谓的宣告。
  秦欢的来,秦欢的走,失落的夜里缠绵缱绻的体温与交合,深夜里奔停不息的车途与陌生景色混合在一起,让李霜臆想一切只是大梦一场。
  他依旧每日出门,去理发店前在家里的桌上摆好早餐,晚上回来时,桌上的碗或者空了,又或者一动不动,他走到水池边,将空剩的碗洗了,未动过的食物丢进野地里,喂饥肠辘辘的猫和狗。
  七月雨季丰沛,气象台陆续发布了几则台风预警,一只巨大的热带气旋正在菲律宾海以东的洋面上形成,预计将在两到三日内登陆我市,请广大市民做好防护准备。
  李霜站在洗头房里,白色的大鸟飞走了,穿云过雨,雾气弥漫的河面上余下丝丝银辉。
  他从这漫长的呆滞中回过神来,手里的洗发露已经被冲走了,他赶忙又挤上几泵,借着热水打出泡沫来,抹在浸湿的头发上。
  他听着电视里的天气播报,心里盘算着要赶在台风来临前去废地里捡几块木板给老房子的门窗加固,又想着要将门口的沙袋加高几只,以防狂雨来临雨水倒灌。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屋子里一阵锅裂瓢砸的巨响,伴随着小师父的一声怒叫:
  “孬婆娘,你到这里来做啥子莫?!!”
  一个理发店的目光跟着小师父冲出门外,却看到细雨朦胧的街上,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雨中向店内望着,流火夏日,她穿着不合时宜的薄呢外套,头发凌乱齁油,衣服的前襟污渍斑驳,脚上的两只袜子一黑一白,破损处露着吃了泥的脚趾头。
  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
  女人看见了从店里冲出来的小师父,蓦地发出一声哀嚎。
  泪雨并下,满目仓惶。
 
 
第十章 樱桃
  疯女人的出现,在平静的理发店里掀起了阵阵涟漪。
  她犹如一颗鼓起的脓包,碍眼,却无人敢于挑破,又像是一个活着的亡魂,终日在门外徘徊,叩问,而屋内的人强作镇定,充耳不闻。
  那几日红姐天天在店里坐镇,面孔比供台上烟熏的关二爷还要黑,李霜的小师父终日没精打采,丢魂落魄,他既不愿向外探望,也不敢回头向里看。理发店的一里一外,一面是他的过去,一面是现在,小师父处在一个既非过去亦非现在的空间里,拉锯着,挣扎着。
  路过的客人每每见了,都要好奇地打探几句,待看清了脸色后,便不再多问。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女人的战争。输赢一开始并不是那么明显,但红姐严阵以待,不落下分毫的姿态,冥冥中已显露了端倪。
  白日间红姐与小师父形影不离,到了晚上,他成了无处可去的可怜人。
  那段时间里李霜收留了小师父,说是收留,更不如说是给一个喝得稀烂的醉汉腾个睡觉的地方,顺便倒走每日的苦水。
  “…这世上的女人,一个一个,都心如冷铁。”
  小师父面色酡红,人方吐了好一场,已经不能站直,他跌坐在床边,李霜替他收拾着一地腥酒臭肉。
  “我同她好了那么多年,从出来的时候就跟着她,看着她结婚生子,又离了婚,我还不嫌她,她到嫌我是个没了良心的。”
  床边的凯蒂猫没了命的摇晃脑袋,直要吹走一屋子的浓重酒气,连李霜也被熏的脑袋发闷。
  他原是这局里的局外人,对于男女之间为何纠缠不清,他既好奇又迟钝。
  红姐与小师父之间的种种,李霜后来从夜总会里的姑娘口中听过不少,小师父从乡下出来时原是婚配了的,凭一付好皮囊,让在做鸡头的红姐相中了,次次要人来打理造型。时日久了,便就暗生情愫,头发做着做着,就做成了爱。
  “红姐是个吃了骨头不吐皮的。”那些妓女们如此告诉李霜。
  “她要的男人,乖顺,温和,一字一句都不能忤逆了她。”
  红姐不是不知道小师父家里的妻的,在人口流徙的年代,农村包围城市,太多的姻缘被过早地订下又被迟迟地断送。无数年轻人在新婚的次日就提起行囊奔向远方讨更好的生活。而在陌生的城市里,男人女人成为了一个个复杂又鲜活的个体,性和爱欲是匆忙的快餐,黎明前告别的慰藉,因为不长久,也就不在意了。
  “我与她,结婚的时候都还是孩子,每年回家,为了给家里续上香火,才睡上一睡。”
  李霜听小师父说。
  “不过是轧姘头而已,红姐这次倒是太顶真了。”
  李霜听见妓女们这么说。
  “倒不如给她一笔钱,让她回去伺候老人孩子,更能安心些。”
  李霜如此建议过。
  小师父低垂着头,半晌不语。
  “给多少呢?一万,五万,还是十万?”
  “你看她这个样子,谁知道是得了什么病,被赶上来要钱的…”
  “给多少是多,多少是少呢?”
  想到了这里,小师父像是触及了什么讳莫如深的秘密,突然张开大嘴,嚎啕大哭起来。
  钱是能够解决许多事情的良方,但在男女问题上,钱能发挥的作用往往十分局促。
  小师父的钱包常年由红姐掌控着,在理发店的年收里不断滚动。感情恩爱的时候,红姐曾许他四六开的分红,但言语不曾落在纸上签字画押,小师父实际能拿到的,不过是逢年过节回家探亲时,红姐亲手给他包的一个红包。
  红姐是不肯出这笔钱的,莫说是钱,眼下连为这个女人寻找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成了非常大的困难。
  李霜没问,但知道小师父私下里就将妻子藏在理发店的隔板间里生活。
  每日夜深闭店后,小师父总是看着李霜将店里的东西收拾整理好后,要俩人一前一后锁门闭店。原先这些活计一并是属于李霜的,小师父懒得参与,但那一阵子里,年轻的男人忽然对此事变得格外上心。
  秘密的撞破纯属无心之失,那一天照常闭店后,李霜猛地记起了自己买的一兜子新鲜樱桃落在了店里,他本想着次日来拿,但溽暑湿热,即便是凌晨十二点最低气温也有三十七度,他心疼那些樱桃会在温暖的夜晚腐烂变质,又惦念着秦欢若是回来了,吃不上那一口又甜又大的多汁樱桃,于是返身又折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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