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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源编年(近代现代)——奉旨填词柳三辩

时间:2024-08-22 08:43:25  作者:奉旨填词柳三辩
  “还是老实把东西交出来吧小朋友,不要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他微笑着薅了把小龙人浅色的头发,终于从终端的光屏上调出了一张标着“文天成 平洋市公安局”九个铅色大字的白底证件,“还有啊,哥哥最近心情不太好,不是很想放你一马,你估计得跟哥哥去局子里遭遭罪了,这可真是不好意思啊。”
  别说,这家伙人小鬼大是真他妈能闹,一路上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差点就要迟到。于是当文天成踩着点气喘吁吁踏进刑侦三大队的门槛,就听见了几声飘渺而来的叹息。
  那是一种多么沉重的叹息啊,失望遗憾懊恼全都蕴藏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声差点数完的“五十七”。
  “没意思了啊文哥,我们第三迟到大队差你一个就名副其实了,你倒是给点力啊。”离门最近的平头小年轻怂着鼻子狠狠一闻,“啧,这么香,又是全套煎饼?”
  “怎么?郑队不在?皮又痒了?”文天成边搭话边向座位走去,但临门却倏然一转,倚身搭在了对桌的挡板上柔声道,“今天出了点意外,咖啡没买成,等午休结束我再补给你。”
  “哎哟!酸死我了酸死我了,我说黛姐你赶紧嫁了吧,我代表刑侦三大队全体队员举双手双脚支持!真别天天在办公室里撒狗粮了,狗表示这粮它不香啊!”平头小年轻捂耳一通乱喊。
  文天成充耳不闻他的狺狺狂吠,只是半垂了眼,小心翼翼地窥视了几下心上人清秀温软的眉眼,默不作声。
  “小耿你又乱说!我跟文副只是普通朋友,文副是看不得我天天在他对面打瞌睡才好心帮我带的,你别瞎会意。”莫以黛微红了面颊,好半天才转回一双小鹿般灵巧的眼,“这有什么,本来就是我给你添麻烦了,你一直这样我心里也过意不去,从明天开始换我给你带,不许又先斩后奏啊。”她微顿,“不过……你今天出了什么意外?需要我帮忙吗?”
  意料之中的辩驳,文天成苦笑着耸了耸肩。
  “没,不严重,就是在路上抓了个盗窃未遂的未成年,送纳斯塔专案组去了。”他边说边打开柜子取出警服,随便抖两下就直接套在了短袖外,“我没仔细看他混的什么血,主要是火相。虽然火相确实生性好动,但这个月都好几起了,是不是也有点太活跃了?”
  莫以黛点头:“我之前看《纳斯塔基因组与习性发展》上说,他们跟人类的差别主要在于两对V染色体,每几年就要过一次躁动期,大概是时候到了吧。”
  “嗐,躁动期算个啥,人类也只是躁动得不太明显罢了。不过我听说那些小怪物还有发情期呢,虽然没咋见强奸案激增过。”平头小耿一展长臂绕到了脑后,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嘀咕起来,“嘿黛姐,我就奇了怪了,你对异种这么有研究怎么也不调到专案组去?干嘛搁咱刑侦一天到晚跟犯罪嫌疑人打交道啊?一个个都贼眉鼠眼的。”
  “是纳斯塔,不是异种,他们有人权的。”莫以黛罕见地蹙起了两道好看的柳叶眉,“你再这么口无遮拦小心我告你违宪。”
  “行了行了这有什么好吵的,以黛追星追的就是个纳斯塔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敢往枪口上撞。终端信号追踪结果出来没有?没有就赶紧去催,这案子结不了你们谁都别想过好日子。”文天成略一抬下巴,那小平头就规规矩矩噤了声,只是表情还机灵着,挤眉弄眼就是“有副队罩着真了不起”的讯号。
  莫以黛一撩鬓发视若无睹,她淡然回头,只以口型比道:“谢谢。”
  是的,即使温婉贤淑如莫以黛,在偶像面前也不过是个狂热迷妹,而文天成知道这事儿还是因为一次午休。
  那天他刚因侦破了一起大案而极度亢奋,在松软躺椅上辗转了半天都难以入眠,最后干脆决定放弃,只透过挡板间隙偷望过去,想一探心上人的可爱睡颜。
  可这一望他就呆住了,莫以黛没睡也就罢了,关键还满面通红双目大睁,眼眸含泪唇角上扬,隐隐还有抽搐迹象。
  她在看光屏,声音直接通过内置芯片传进了脑里。看得太过投入,她毫无戒备,也就轻而易举被文天成用视觉放大的功能捕捉分析到了视频内容——一场演唱会。主角是当下大火的纳斯塔男歌手楚渭,就连文天成这种常年遨游于时代边界的土著都眼熟万分。
  她喜欢他,哦,她当然喜欢,没有任何一个女生抵挡得了楚渭的魅力。
  但她怎么就能这么喜欢?喜欢到一向矜持端庄的人看个光屏就要两眼冒心。
  文天成既好奇又郁闷,隐约还夹杂了点不得志的愤慨。于是当晚就不大服气地翻出了文老头的投影仪,用全息投下了对方点击量最高的一场演唱会剪辑。
  他突然就被人海淹没,坐在了内场中心的黄金位置,面前正对着的就是正轻阖双眼低声吟唱的楚渭,他在弹琴。
  那架钢琴通体雪白,附着晶莹璀璨的细腻闪粉,聚光灯下美得出尘,而楚渭那双骨节分明的双手就在黑白琴键上徐徐翻飞着。晚风缕缕穿过他浅棕的温暖发丝,撩动他下坠的袖口和衣角,一切都柔软得好似陈年心事。
  他在唱一首抒情曲,曲调平淡温馨,是个即使沧海桑田也会守候并爱你如初的老套故事。但好像是种特别的魔力在作祟,即使最简单的辞藻和最单一的句式,经他一唱,也都摇身化为了最优美的散文诗,心头不禁酸涩,眼眶已然泛湿。
  渐渐的,随着高潮的逐步迭起,一双洁白羽翼从他胛骨中缓慢浮现,最终振翅舒展,遮天蔽日。细碎的羽毛飘散在空中,随风旋起再轻巧下落,有如相遇那天的初雪。
  不知是谁先高呼了一声“楚渭我爱你啊!”,周遭就瞬时响应成了一片。“我爱你!”、“超度我!”、“赐予我重生!”的呐喊不绝于耳,绿色的荧光棒和灯牌迷乱了一切。
  而视频的结尾,就是楚渭留恋地按下最后一个白键,在余音里高傲而轻缓地抬头,再睁眼。
  如翡翠般清透的绿眸多情一瞥,正好和文天成遥遥对视。
  一切戛然而止。
  心脏突然一阵抽痛,头颅也立刻像打了电钻一样嗡嗡作响。黑点与白光轮番交错的视野中,他似乎突然看见一个矮个子小孩蹦跳着抱紧了他的膝盖,笑靥如天使。
  怎么会这样?
  即使到现在……他都不能明白。
  头又开始疼了。
  “文副,文副,”身体的晃动终于击碎了那阵短暂的回忆,将他仁慈地拉回了现实,“王局喊你过去。”
  “好,知道了。”文天成机械地点头答应,若干秒后才大惊失色地一推椅子站了起来,“你说王局?!”
  “是啊,王局。你赶紧,好像急着呢。”
  顾不上整理着装,他立刻慌慌张张跑出了大门,步履虚浮。
  他最近经常走神,也不知为何。
  在得到“进”的许可后,他推门而入。一张与家里老头酷似却年轻了数十岁的面孔瞬时闯入他视线,而消失了一早的郑队也正笔挺地站在桌边,他于是颇为自觉地关上了门。
  “王局,您找我?”
  王局虽是文国栋的外甥,文天成名义上的哥,但威严十足,也是为数不多知道他身份成迷的人。所以即使私下见面,他都只敢战战兢兢以上级相待。
  “啊小文,来啦,你们郑队刚刚还跟我夸你勤劳能干呢。”他从繁杂的文件中抬起头,一推眼镜,“是这样啊,我们局今早接到一起报案,因为涉及人员特殊,上头高度重视。我跟小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儿交给你最为妥帖,你看看能不能接受啊。”
  嚯,说的比唱的好听,还能不能,他倒也得有那福气拒绝才行啊。
  “肯定能,王局您就直说吧。”文天成信誓旦旦。
  “这个啊……我先问一句,你知道楚渭吧?就是最近那个红透半边天的小歌星。”王局盖上黑金笔帽一敲纸稿,“局里可能要委屈你当他一段时间的保镖。”
 
 
第三章 我好想你
  “什么……保镖?”凭借着几分职业骄傲,文天成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可我是刑警啊?”
  旁边的郑队赶忙一声咳嗽。
  “不是……我是说,我的意思是,”他一愣,随即恭敬地低了脑袋,“最近三队手里的红字案还没结,作为副队长,我有责任和义务跟队员一起纠察到底。而且说到保镖……保安公司不是更专业些吗。”
  郑队的脸色简直要黑成锅底,眉头紧锁连蚊子都能夹死得轻而易举。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勉强克制了命令口吻,强颜欢笑道:“天成啊,上级自有上级的安排,你服从指示就行。再说了,三队不是还有我吗。”
  这话一出,就连沉寂许久的王局也憋不住了,他淡笑着摇摇头,不紧不慢掀开雕着瘦松清竹的紫砂杯顶盖吹进口气:“诶,不对。小郑你这话说得就不好。我们小文警官虽然是鲁莽了点,但这恰好说明他爱岗敬业,还是值得表扬的。”迎着袅袅热气浅啜一口,他磨磨杯盖放回了手边,“但小文啊,你仔细想想,你都清楚的事,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语气悠然,惬意得仿若度假,文天成却喉咙一紧,只觉得冷汗都要淌下来。
  “是,王局,实在对不起,是我莽撞了。”他赔着笑,小心翼翼鞠了一躬,“那您的意思是……”
  “楚渭的事故跟红字案有关。”终于一改养花喝茶遛八哥的老年退休模式,王局目光迥然地盯向文天成,“前天有人往他终端里发送了一张图片,署名也是用红字写成的‘一个拥有梦想的人类’。”
  “什么!又是他?!”文天成瞬时瞪大了双眼,“具体什么情况?”
  王局默不作答,只是大手一挥,一张图片顷刻便出现在了文天成的光屏里。
  “致我亲爱的大明星楚渭:
  鸡只有烫过开水后才会掉毛如此严重,不想被拔光尽失记得赶快钻回竹笼。
  您狂妄恣肆,哗众取宠,虚伪自私,名不副实。
  仅靠纳斯塔的噱头便蛊惑了众多心软失智的人类,而引领不正之风,滋长盲目尊崇纳斯塔的新式邪教更是让您罪加一等。
  倘若令尊知道您如今是这样跳梁小丑般的失败品,必定会伤心非常吧?
  综上几点,我认为您已经罪不可恕,人间失格。
  请允许我以正义之名代为行刑。
  一个拥有梦想的人类敬上”
  文天成才看第一行就禁不住笑了:“这人倒是挺勇,居然敢把大名鼎鼎的楚渭比作只鸡?也不怕被……”
  郑队又猛咳一声。
  “哦我是说楚渭,”他赶忙收起笑脸严肃起来,“上午是谁来报的案?楚渭现在情况如何?”
  “对,我们要说的就是这个。”郑队清清嗓子,“歌手楚渭于今早七点四十六分出了车祸,十二缸的兰博基尼开到大桥自驾系统突然失灵,前面就是辆载货两吨的集装大卡。当时旁边的人行道正好没人,他情急之下就撞开护栏掉河里了。”
  “那……那不是……!”文天成咽下口唾沫,心脏莫名狂跳起来,生生把必死二字憋回了肚里。
  “是,换成寻常人肯定早就昏厥并溺水而亡了。”郑队目光幽幽地吁出口气,“只能说纳斯塔确实是近乎生物武器的存在,那么大水压下还能……用手臂敲碎车窗。最后只是简单的骨裂和脑震荡。”
  文天成肩膀一塌:“太好了……”
  “太好了?”王局抓住细节促狭道,“怎么?你也是那小子的粉丝?”
  仿佛一语点醒梦中人,文天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打蒙了脑袋。
  对啊,他和楚渭非亲非故的,唯一联系就只在莫以黛的喜爱。而且自己又是个刑警,即便谈不上对死亡和突发事件习以为常,也该镇定自若才是。像刚才那样毫无缘由的紧张和放松是怎么回事?难道就仅仅因为对方是个他有过一眼之缘的明星吗?
  这也太奇怪了。
  “红字案暂时还在局里压着,应该是没有媒体走漏风声的。他每天收到的威胁那么多,不当回事也在情理之中……”晃晃脑袋,文天成转而沉思道,“难道不是私人恩怨而是连环谋杀?要在网上进行公告吗?”
  “不,不行,这样就更不能公开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谋杀案了。”王局摇头,“就目前的两条留言和举动来看,‘一个拥有梦想的人类’应该是个反纳斯塔的极端分子。现在纳斯塔和人类的矛盾越来越尖锐了,一旦这个由头扩大到群众里,后果将不堪设想。”
  “赶紧结案,不能再任由它发展下去了。”王局眉头一压,“如果留言的语气是常态,那他绝不会是个善罢甘休之人,这次没得手一定还有下次。所以……”他突然眯了眯两条老奸巨猾狐狸似的双眼,“怎么说,你那五段的散打应该还没还给文国栋吧?”
  一小时后,文天成提着果篮刻不容缓来到了本市最大的私立医院——平洋市卯晨医院。
  医院大门早已被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扛着长枪短炮或蹲或坐,三五成群叽叽喳喳。也有不耐烦的已经开始对着入口来往的行人大吼:“你们院长到底什么时候给个交代!”
  暗自庆幸着自己早在离局前就脱下了身上一袭浅蓝制服,文天成顺利穿过虎视眈眈逮谁问谁的记者堆,蒙混通关第一轮门口保安的严密围守,终于站在了信息标注的病房前。
  可房门前那几个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个个都是顶彪悍的主,就算他亮出警证交代了前因后果也只说没接到通知,不管这事儿,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给进,这叫恪尽职守。
  行,恪尽职守,多高尚一词语。但你是恪尽职守了,我可就要玩忽职守了。
  文天成耽误不起,又叽里呱啦一通乱侃,讲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对方却仍然油盐不进岿然不动,真把自己当成了守门的尉迟恭。万般无奈下,他只好闷闷不乐往墙边一靠,手指凌空一顿操作,搜了院长号码就要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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