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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陶西毫无头绪的思考简直是雪上加霜，陶西感觉自己今天没办法吃到糖炒栗子了，十分不高兴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是陶西没有想到对方也在看自己，毫无准备地与姜序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陶西很不习惯与人对视，因为他总是没办法从目光中捕获到其他人的想法，看不懂其他的人的脸色，所以就不看了。
这次也一样，与姜序的目光对上，陶西忘记了自己刚刚在生气，也忘记了糖炒栗子，很快地将自己的目光挪开了，放在姜序身侧的灌木丛上。
姜序在这一次短暂又仓促的对视中回过神来，余光看到了从花园一侧拐弯缓缓开来的27路公交车的影子，很快地转过身去，往公交车站走。
坐在木质长椅上的人还没有动，这次又在盯着灌木丛看了。
可能这次是要保护灌木丛吧，姜序想，又或者他不坐27路回学校，毕竟住在这附近却还会坐27路的人实在不太多了。
这个时间的27路没有太多人，姜序甚至在最后一排找到了一个座位，他抱着自己的黑色旧书包坐在位置上，脑袋里面还在想刚刚和他对视的那双眼睛。
以前姜序住在山村，村子在山脚下，偶尔会有森林里面的野生动物误入村庄。
姜序家里闯入过一头受伤的小鹿，作为守林人的养父带着姜序帮小鹿治疗了伤口，姜序蹲在小鹿面前，帮养父安抚小鹿。
因为是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了，姜序对整件事情的记忆并不深刻，但觉得那双眼睛与自己儿时救助过的那只小鹿很像。
什么也不懂的样子，懵懂，带着茫然，纯粹得像春天的溪水，但与人类社会格格不入。
姜序没有想很久，27路到了“育明高中”站。
说是“育明高中”站，但下车之后还要走过两条街，姜序走得很熟了，到学校门口时校门已经打开了，学生们都已经陆续返校，风纪委员戴着袖标站在门口，拦住了姜序，要求姜序将学生证拿给他们检查。
姜序接受检查的时候，身侧经过了好几拨学生。
因为不是正式上学的日子，很多学生都没有按照规定穿着校服，还有女生穿了学校不允许的长筒靴，佩戴了耳环项链这些饰品，但风纪委员忙着检查穿了校服的姜序，很轻易放过了他们。
查看完没有问题的学生证，姜序又报了一次自己班主任的名字，对方才放他进了学校。
育明高中的宿舍是四人寝，姜序因为是中途插班进来的，没有和自己班级的同学住在一起，宿舍也没满员，和其他班的两名同学混住，这个时间室友都还没有返校。
宿舍里有一些乱，姜序把自己的床位收拾了一下，换了床单和被套，而后拿了水盆和洗衣皂，去了水房。
一楼配备了几台洗衣机供学生使用，但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置的，大部分学生都是周末把衣服带回家丢给家长去洗，只偶尔会有人临时应急的时候用一用。
洗衣机使用一次用五块钱，在宿管那里换洗衣币。
姜序刚刚拿到了姜淮山给的生活费，但也依旧不打算用洗衣机，在水盆里接了半盆水，挽起袖子开始手动搓洗。
床单、被罩，还有几件脏衣服，姜序洗了一个多小时，拧干后整整堆了一个盆。
楼道里渐渐热闹了起来，大部分住宿生都已经返校了，正在宿舍串门分零食，或者约着去操场打篮球，还有没有写完作业的，正在学霸寝室努力抱大腿抄作业。
这些热闹向来是与姜序无关的，他抱着放了洗好衣服的塑料盆从水房出来，沿着墙根走路，准备回到自己的寝室。
宿管大爷站在宿舍大厅，朝着一楼某个宿舍喊：“105舍！陶西！你班主任找你！”
每一个宿管都似乎天生具备大喇叭技能，在吵吵闹闹的宿舍楼道里面这一声也异常响亮，105宿舍的门很快就打开了，门板后面露出来一颗毛茸茸的头。
姜序上楼的动作顿了一下。
在第三次偶遇的时候，他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叫陶西，住在他楼下的105。
作者有话说
陶西：(⊙⊙)
第3章
陶西最后还是坐了4:11的8路公交车，陶西没有找到解决难题的办法，但也不是故意的，是他在长椅上坐了太久，时间自己走没了。
没有人对时间有办法，陶西当然也没有什么办法。
他买到了糖炒栗子，但是一颗都还没有吃到，就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陶西心里想的全都是糖炒栗子，对班主任的教育和嘱咐全都胡乱应付，最后用班主任的手机给外婆打了一个电话，班主任才放他回宿舍了。
其实陶西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用班主任的手机打给外婆，但是因为很想要吃糖炒栗子，所以进行了妥协。
回到宿舍，陶西又用自己的手机给外婆留了个言，认真地向外婆又解释了一次校内手机使用规则：外婆，育明高中规定学生在宿舍时，十点钟熄灯前可以使用手机，你可以给我打电话的，不用找我的班主任。
外婆不会拼字打字，给陶西发来语音：“谁让你总是手机不知道丢到哪里去，我联系不到你。”
又调侃他说：“你还有家里钥匙呢，不还是把自己关在门外了。”
清明节的时候，外婆去墓园了，陶西自己在家，出门去买了一次冰淇淋，把钥匙弄丢了，只好在小区楼下等外婆回家。
鉴于外婆提出的论据让陶西非常心虚，陶西没有反驳了，抠着糖炒栗子的开口说：“喔，好吧。”
又说：“我不会弄丢手机的。”
外婆可能很忙，隔了一会儿才给陶西又回了消息：“外婆逗你的，弄丢也没关系，外婆给你买新的。”
和“邓太太帮忙给你配了新的钥匙，还说明天让司机送去你学校，到时候你记得去拿一下。”
邓太太就是外婆在做帮家阿姨的那一户的女主人，人非常好，不嫌弃陶西外婆年纪大了，因为陶西的外婆做的粤菜有她家乡的味道，一直给陶西的外婆工作机会，让陶西和外婆的生活有稳定的经济来源。
外婆一直讲邓太太是很好很好的人，所以陶西虽然很抗拒去陌生人那里拿钥匙，但还是答应了外婆。
但其实陶西并不需要去陌生人那里拿钥匙。
育明高中的门卫处是有给学生转递东西的流程的，只需要家长登记了学生的姓名、学号、班级，就可以把东西寄放在门卫处，门卫师傅或者当天学生会值班的学生会联系学生的班主任，通知学生本人来领。
邓太太的司机中午的时候路过育明高中，将东西放在了门卫，登记了陶西的信息。
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班主任过来告诉陶西，让陶西记得下课正好从校门口过一下，把家里人送来的东西签收。
不用跟陌生人打交道，这对陶西而言无疑是好消息，但现在陶西开心不起来。
体育课是除了语文课之外陶西最讨厌的一门课程，他觉得自己肢体不协调，不适合每一项体育运动。
教室里面没剩下几个人了，陶西还在内心挣扎，正在考虑装病请假的可操作性，但现在还要去拿钥匙，陶西只好否决了装病请假的方案，同时想好了自己今年的生日愿望，希望学校可以取缔陶西的体育课。
这一节课是排球练习，体育委员已经从器材室拿了好几个排球过来，分发到学生自发组成的小组里。
陶西没有小组，也没有分到排球，站在队伍最外面和最后面的位置，被高个子的同学挡住了视线，几乎看不到体育老师。
每一节体育课都是这样的，陶西很习以为常，站在老师看不到的地方发起呆来。
体育老师一向不太管学生，讲解完动作要领，让体育委员带着大家分组练习。
排球开始在场地上飞来飞去，练习动作的同学把球打得到处都是。
陶西没有进行练习，像往常一样往角落里走，那里比较安静，也不会有球飞过来砸到他，体育老师很少往这个方向看，简直是陶西的完美安全屋，是陶西经过一整个学期的实地考察才发现的。
但今天却有人先坐在了陶西习惯的位置，手里还拿了一本习题册，眉头紧紧锁着，没有注意到陶西的靠近。
陶西考察了一个学期，没有发现更好的安全屋，如果这里被其他人占用，那他这一节体育课就要再度去冒险探索新的地方，陶西不希望自己又被体育老师抓去进行小组练习，所以陶西计划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对方重新去找一个地方。
而且陶西认识占了他安全屋位置的人，他们在小区里面遇到过，陶西觉得他比较好说话，所以不是很抗拒和对方沟通。
“你好。”陶西尝试着引起对方的注意力，站在离对方大概一臂远的距离开口说话，“这里是我的。”
姜序正在做数学习题，因为是插班生，姜序基础薄弱，有一点跟不上育明高中的进度，所以每次体育课他都会随身带一本习题册，在大家组队练习或者打球的时候抓时间做题，想要尽快把学习进度追上来。
因为姜序在班级里的存在感很低，没有朋友，独来独往，所以即便姜序不参加组队练习，也从来没有人想起来过姜序，更没有人找过他。
这个角落非常隐蔽，姜序每次都是躲在这里直到下课。
姜序的班级这节本来是物理课，但是物理老师有事，和体育老师换了课，姜序也还是拿了习题册出来，躲在角落做题，第一次遇到了其他人。
还是个熟人。
姜序抬起头来，看见了陶西。
那双眼睛仍旧有一种水洗过一样的纯真，说着“这里是我的”这种很强盗的话，眼神却没有什么戾气，表情和声音都有些呆，还有一种一板一眼的严肃，像说自己“保护蚂蚁”时一模一样。
没有感受到敌意，所以姜序只是问：“你不练习排球吗？”
但也许是姜序给出回应太慢了，陶西的注意力被习题册吸引走了，用非常优秀的视力阅读了姜序正在演算的那道题，漏听了姜序算是回答的问题。
“答案是3.5。”陶西干巴巴地说，“你做错了。”
姜序完全没能跟上陶西跳跃的思维，下意识去翻看习题册最后几页的答案，他反复计算了好几次的答案的确是错的，而陶西报出来的数字是正确结果。
这道题涉及的知识点是姜序自学的，有一些难，姜序只是学了个囫囵，没有研究透彻，做题的时候总会出错，但就这么被陶西指出来了，脸上也有一些挂不住。
“哦。”他这样说，将习题册翻了一页，演算纸也藏到了习题册里面，放弃了将地方让给陶西的打算，坐在那一动不动的，又说，“我知道了。”
陶西没有预先设想对方会不让地方的情况，现在姜序不挪地方，他就不知道怎么办了，隔了快有一分钟，才说：“我想坐这里。”
姜序在看习题册最后的答案解析，没有再抬头：“我先来的。”
陶西一下呆住了，很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几分钟之前在他心里划为“好人”的男生。
想了很久，用他很浅薄的沟通谈判技巧想出来了一个办法，走到姜序面前戳了戳姜序的习题册，用他自己觉得是商量的语气说：“我可以告诉你那道题怎么写。”
作者有话说
姜序：(O_O)
明天也有
第4章
姜序很想要拒绝陶西，可是陶西看上去很诚挚，除了语气还是丝毫不委婉，甚至显得有些炫耀优越感以外，其余表现都不算冒犯。
而且姜序在班级里面没有朋友，也不想要频繁麻烦老师，找不到其他人可以给他讲解这道题了，所以犹豫片刻，给陶西让开了一些地方，示意陶西坐下，但还是忍不住说：“你不让我在这里，还怎么告诉我这道题怎么写。”
陶西更加傻眼，感觉自己能够给出的全部谈判条件都被对方戳破了。
而且陶西也忘记了，他其实根本不会讲题。
陶西从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来了对数字惊人的敏锐度和运算能力，但读书以后理科成绩一直非常一般，因为陶西的试卷永远像最被学生痛恨的那类试卷答案一样，只有一个百分百准确的结果，永远缺失运算过程。
专家诊断过，陶西的大脑像是一台配备失衡的机器，可以高速处理海量运算数据的高性能设备只配备了几个kb的输出接口，很难讲那些繁杂的处理过程表达出来。
所以陶西永远可以拿到填空和选择题的全部分数，也可以用准确的结果拿到一少部分解答题的分数，丢失掉大半过程分，最后拿到一个很差的总分。
陶西在姜序身边两臂远的地方坐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丝毫无法捕捉到脑子里飞速闪过的各种公式和数字，变得非常悲伤。
他要失去这个经过一整个学期的考察才找到的安全据点了，陶西想。
而姜序拿着空白演算纸和笔，还在催促陶西：“怎么写？”
事实上，姜序并没有催促的意思，是因为陶西自己心虚，才产生了被催促的局促感。
而姜序只是想要知道这道题应该怎么写，所以又问了一句。
但是刚刚报出了正确答案，说要给他讲题的陶西却又在发呆，像是要反悔，不想告诉他怎么解题了。
等了大概两分钟，姜序站起身来，准备走了。
他一向独来独往，不争不抢，虽然陶西没有表现出攻击性，但姜序还是不想要惹麻烦，所以准备避让。
但他刚刚站起来，还没有开口说话，像是在走神的陶西忽然报出来一个公式，因为很急切，所以语速快但磕巴，而后仰起脸来看着姜序，又将公式重复了一遍，很可怜地解释说：“我不是很会写解题步骤，你让我呆在这里吧。”
陶西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让姜序生出来一种自己在霸凌小学生的既视感，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让陶西产生误会，不过没有解释，又坐回了刚刚的位置。
那个公式姜序也知道，他自学的时候看到过，也背会了，但不知道怎么用到这道题目上来，所以他先把公式写在了演算纸上，又将自己会的前两步结题步骤也写了下来，诚心求教地问陶西：“这样以后，怎么才能用到这个公式呢？”
陶西的脑袋里还是在很快速的计算，无论陶西多少次努力尝试，他的大脑都不是很受控制，在极短的速度内就将题干转化为答案了。
不过这一次，因为姜序提前在纸面上写了算式和一个解题步骤的开头，让陶西仿佛抓住了一点毛线头，将不受控制、蹿来蹿去的思绪拽住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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