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云见主子脸色苍白,将手里的狐皮大氅,跪递到郝瑾瑜面前。
“天气转凉,大人小心身子。”
郝瑾瑜听此,灵机一动。
他起身任庆云披好大氅,氅上的白色绒毛衬得小脸愈发莹白冷艳。
“前些日子下了几场秋雨,眼见天气越发寒凉。圣上担心卿家们的身体,召集众位,特意赏赐驱寒补药,由洒家派发给大家。”
郝瑾瑜张口就来,笑吟吟道,“众位大人要保重身体啊,尤其陆大学士。
三日前,陆学士与爱妾行房,功课不及半盏茶功夫,十八岁爱妾恼怒得紧,一脚踹您下床。翌日,您便到东街市的李记医馆拿了三副滋补药……”
“天下之师”与十八岁娇妾行敦伦之事,心有余力不足……你猜怎么着?
老不休竟去买了壮阳药……
这瓜,多劲爆!
无人能抵挡八卦的热情,尤其是身处枯燥职场的打工人。
百官也是打工人嘛。
果不其然,百官哗然,议论声窸窸窣窣,看向陆大人的眼神不觉变了颜色。
陆明远被当面戳破隐秘的家事,又气又恼,脸色红青交错,大喝一声:“荒谬!”
郝瑾瑜悠然地摇了摇象牙扇,嘶——有点冷。
原身一年四季摇个破扇子,就不觉得冷嘛。
郝瑾瑜内心默默吐槽,一边道:“陆老学士,俗话说虚不胜补。您年纪不小了,用药该仔细些。药方里那味黄药子,伤肝得紧呐。气大又伤身,莫要动气。”
百官刚才还沉浸在吃瓜中,听到郝瑾瑜的话,不禁惊骇恐惧。
郝瑾瑜就连床底私事、药方的明细都知晓得清清楚楚,岂不是人人都躲不开监视,再无秘密?!
一时鸦雀无声。
陆明远自诩清誉一生,老来却落个“好色肾虚”之名。他悲愤交加,竟径直朝门撞去。
锦衣卫眼尖手急,反手将人摁倒在地。
众官眼里,阴狠毒辣的郝瑾瑜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到陆明远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对方,面色阴戾。
实则,郝瑾瑜腿软得很,走路自然慢。又差点搞出人命,哪能笑得出来,不哭丧脸全靠演技出众。
他心里默念:不能怪我哈,谁让你老人家不知检点,又主动撞枪口。
郝瑾瑜有同情心,但不多。
手中的象牙骨扇冰凉如水,轻轻拍了拍陆明远的老脸。
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扬,郝瑾瑜尽量展现睥睨天下的王霸之气,冷蔑道:“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洒家敬你,你便是我朝师表,洒家不愿敬你,你只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柄……”
陆明远身体发颤,登时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抱歉哦,杀鸡儆猴,鸡死相不惨,镇不住这群猴精。
郝瑾瑜眼含愧色,阴柔的声音仍旧异常冰冷:“还不拖下去,找太医看看,洒家可不愿背上欺辱“圣贤德师”的骂名。”
庆云看向郝瑾瑜的眼神充满火热的敬佩。
主子以往做事就两字“狠绝”,谁不服,直接拉出去砍咯。
今日行事不仅狠,还多了几分阴险呢。大学士被羞辱成这样,没的脸见人,他瞧着都有几分可怜。
两朝元老双脚拖地,如同犯人一般,被拉了出去。
百官胆颤心寒,唯恐下一个挨刀的便是自己。声誉没了,于文官而言,比死更可怕。
郝瑾瑜微微一笑,装模作样地拿眼神巡视众人一遍,看得他们头皮发麻。
“洒家乏了,众位大人闲聊片刻,互相探讨下养生之道。午时后,各自去太医院领补药吧。”
而后,慢条斯理地拢了拢狐皮大氅,从门缝里顺了进去。
庆云紧随其后,文武百官便无所适从地盯着,肥嘟嘟的屁|股一点点挤进门缝。
门外,百官丝毫不敢违背郝瑾瑜的话。迎着冷风,硬生生站足两个时辰,直到正午。
门内,郝瑾瑜掏出绣帕,擦擦额角沁出的冷汗。
乖乖,吓死他了。
奸佞不好当啊。
“刑具撤干净,莫要留下痕迹。”
郝瑾瑜瞪视庆云一眼:“以后少搞这些血呼啦丝的东西,洒家看着恶心……”
庆云无辜被迁怒,委屈道:“大人,您不是最喜欢用刑的吗?”
“刑具太过无趣,洒家倦了。”
不能再搞第二回,他的心脏受不了啊,亲。
原身眼型狭长锋利,高鼻薄唇,骨相优越,用现在的话说,长了张高级厌世脸。
他无需做太多表情,便让人觉得高深莫测。
庆云瞬间被说服,眼神放光:“刑具只能折磨他们的肉|体,而大人是要折磨他们的灵魂,令他们彻底折服。大人手段之高,小的敬佩至极啊。”
“嗯,舒心。”
郝瑾瑜眯了眯眼,充分享受彩虹屁。
天晴了,雨停了,郝瑾瑜感觉自个又行了。
区区奸臣而已,又有何难。
“提督大人——”
东宫大太监明理神色慌张,跌跌撞撞跪倒在郝瑾瑜面前。
“太子殿下魔怔了,提剑去乾清宫了。大人该怎么办啊?”
乾清宫是老皇帝的寝殿,太子难不成要……弑父?
郝瑾瑜被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
庆云和明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期望他拿主意。
“还站着干嘛?快派人拦住殿下。”
郝瑾瑜揉了揉眉心,一面吩咐禁军赶紧行动,一面疾步赶往乾清宫。
“太子什么情况?”
明理:“禀告提督大人,昨个太子落水醒来后,神情便有些不对,自己关在房间内整夜,任谁都不想见,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
今日一早起来,二话不说,气势汹汹地提剑往乾清宫去。奴才想拦,被踹翻好几个跟头……呜呜呜呜……”
太子刘子骏,原为二皇子。母族是地方上的小乡绅,其母选秀入宫,品级一直不高,在他七岁时便病逝了。
宫内人拜高踩低,刘子骏长期被欺负,养成怯懦胆小的个性。
原身正看中他无所依靠,性格怯懦。暗中照拂二皇子,比亲爹更温暖周到。
彼时,先太子是最受宠的贵妃所出,风头正盛,与贪官首辅关系密切,处处打压李皇后的势力。
郝瑾瑜借此机会,与李皇后合作,用丹药控制老皇帝,搞死了先太子和仇人。
李皇后遵循与原身的约定:过刘子骏到自己名下,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子。年前,刘子骏被正式册立为太子。
从七岁到如今的十八岁,原身照顾了刘子骏十一年。毫无疑问,成为刘子骏最信赖亲近的人。
刘子骏不顾百官斥责,执意称呼他为“先生”。日常所有事,也定要他来拿主意。
原身对刘子骏,利用多于“父子之情”。打着刘子骏登基后,继续把持朝堂的算盘。
原身十分自信,认为两人“父慈子孝”能一直进行下去,没想到刘子骏竟想两人同归于尽……在原身的茶水里下迷药,抱着一同跳下水,让他捡了便宜穿越而来。
郝瑾瑜长叹一声。
太子为何会这样?
原身都不知道,他又如何得知……
毁灭吧。
狗宦官谁爱当谁当,打工人只想躺平等死。
第3章 巅峰对决
郝瑾瑜疾走如飞,猛然瞥到明理的脖颈有一处红痕,渗着血迹。
“你脖子怎么回事?”
明理眼里闪过一丝畏惧,低声道:“奴才阻拦殿下,殿下气恼之下划伤的。”
太子性格温和,几乎没发过脾气。
他还是第一次见太子发这么大的火,仿佛换了个人。明理家境贫寒,小时候放羊遇到过孤狼,太子方才的眼神如狼一般凶狠。
他害怕至极,赶忙通知提督大人。
谁人不知道太子最是亲近提督大人,只要提督大人发话,太子必定遵循。
那道伤痕拇指长,皮肉外翻,隐隐能看到内里大动脉跳动的弧度,可以确认刘子骏起了杀心。
郝瑾瑜打了个寒颤,有点腿软。
“你……你先到太医院包扎伤口,剩下的事交给我。”
郝瑾瑜差人把明理送去太医院,硬着头皮来到乾清宫。
只见宫殿大开,院内一人头戴翼善冠,身穿赤袍窄袖,肩缀金织蟠龙,身形挺拔,动作灵动而具力量感,金龙宝剑挥舞得气势凌然。
老皇帝刘善体态肥胖,懒散地坐在圈椅,身旁的后宫美人剥了葡萄皮,投喂到嘴里。他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观看舞剑。
他见郝瑾瑜来了,招招手。
郝瑾瑜不敢怠慢,迈着碎步,叩首道:“奴才叩见圣上。”
“爱卿免礼。太子这剑舞得如何?”
郝瑾瑜起身抬眼,恰好撞见刘子骏持剑而来。
俊眉朗目,身形如风,笑容灿烂如春华。郝瑾瑜忽而心头猛跳不止,头脑发晕。
糟糕!
难道是心动的感觉?
郝瑾瑜捂住小鹿乱撞的胸膛,摇摇欲坠。
怎么办?我现在可是太监啊,他是太子,我们身份悬殊,不可能在一起!
郝瑾瑜脑海里演出一番虐恋情深的禁忌之恋。
下一秒,庆云从怀里掏出纸包的方块饴糖,双手奉上。
“提督大人,您的饥厥之症犯了,请服用饴糖缓解。”
哦。
原来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患有低血糖。
郝瑾瑜把饴糖塞入口中,面无表情地咀嚼。
“先生,小心身体。”
刘子骏的声音清澈明动,看似关切,眸色里不见丝毫担忧之情。
郝瑾瑜敷衍地颔首。这糖忒黏,好难嚼,牙好累。
老皇帝起身,肥大肚子一抖一抖。他高兴地拍拍太子的肩膀:“皇儿的剑法终练出了几分气势,不枉朕的苦心。”
“父皇武艺超群,作为您的儿子,儿臣自不敢怠慢。”
郝瑾瑜低头垂眸,耳旁刮过父子互相恭维的话语。
心想,心静了,脑子清醒了。
刘子骏确实长得眉眼如画,英俊又高挺。
虽然老皇帝玩得花,妃嫔不计其数,奈何种子质量不行,子嗣凋敝,只有四子三女:大子为贵妃所出,已经被郝瑾瑜设计嘎了。三子刘子佩长相不如刘子骏好看,窄眼宽鼻,老皇帝觉得自己生不出这样丑的儿子,很不喜欢。四子刘子孺倒是可爱得紧,年龄太小,才四岁。
故而老皇帝虽不喜欢刘子骏温吞的性格,矮子里拔将军,还是册封刘子骏为太子。
刘子骏性格怯懦,平日喜爱诗书画艺,不喜舞刀弄枪。
大梁王朝是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刘家皇室十分重武。老皇帝看着废物,实则骑射技艺出色,是灵活的胖子。
看太子如此文弱,赐了先祖佩剑悬挂于太子寝殿,激励他培养男子气概。
金龙宝剑跟随大梁开国武皇帝征战沙场,染过无数人的鲜血,剑刃寒光很是冷冽。
刘子骏害怕,多次向郝瑾瑜哭诉自己看到宝剑,晚上做噩梦……
郝瑾瑜瞥眼看向金龙剑,剑身残留着几丝血迹。
他吞了吞唾沫,心想,难道刘子骏是披着羊皮的狼,之前都在伪装?如今册立为太子,方才露出獠牙……
可为何要与他同归于尽呢?想不通……
欸,不想了。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死嘛,一回生二回熟。
刘子骏余光始终注视着发呆的郝瑾瑜,眼底掩下奔涌的杀意。
该死的阉贼!
老皇帝开心地夸奖太子几句,便觉精神困倦,再次坐下。
他打着哈欠,道:“爱卿,浮尘仙人前日占卜演算。明年立春日,仙子将降临仙台,福泽我大梁子弟。朕有意在天坛之旁,再建一座接仙台。此事,朕交给你。”
昏君!
郝瑾内心叹息,转而一想,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
那浮尘道人不过是江湖骗子,被原身废物利用,引荐给皇帝。
接仙台,也是原身指使浮沉向皇上提议的。
修建高台,油水丰厚,哪管什么劳民伤财,原身只想自己发财。
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郝瑾瑜抿了抿干燥的嘴角,脑筋飞速旋转,怎么才能打消老昏君的筑台念头。
就在这时,刘子骏忽而出声道:“先生不仅批红奏折,还十分体贴周到,替父皇关心百官的身体。
今个一早,先生召集百官,以父皇的名义赐予补药,为我大梁王劳心劳力。先生如此忙碌,恐怕抽不开身,不如把修筑接仙台的任务交予儿臣。”
郝瑾瑜脸色骤然煞白,心脏咚咚跳动。
刘子骏不仅给老皇帝上他的眼药,还想夺下接仙台的项目!
作为一个项目经理,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从他手上抢走项目!
刘子骏,好一朵绝世白莲婊!
三分钟便让他心跳如麻两次。
老皇帝把葡萄皮吐在美人手心,道:“爱卿做事周到体贴,接仙台此等大事,还得爱卿出手,朕才能放心。”
刘子骏睫羽微垂,轻声道:“是儿臣思虑不周全。”
郝瑾瑜眼含热泪,抬袖擦了把泪花。
呸!烂项目砸手里,也很伤啊。
太霉了,怎么会霉成这样……
老皇帝见此,笑道:“爱卿不必如此感动。”
郝瑾瑜:我真的会谢。
他抹着眼泪,眼神下撇,恰好瞧见郝瑾瑜握剑的手。
暗叹道,不愧为皇家贵胄,手指又细又长,葱白似的嫩。衬得青筋如山壑般,打眼得紧。
等等!青筋隆起说明刘子骏刻意压抑满腔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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