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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杜雪泠一个没忍住，当场笑出了声。
那散修摔得四脚朝天，乍一看还真的有点像翻着肚子的青蛙。
“姐姐！？”杜双烟惊呆了：“你，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吗？”
“咳咳，没什么……”
杜雪泠回过神来，目光落到杜双烟身上，正色道：
“双烟，你我一母同胞，手足血亲，今日长老们恰好都不在宗内，你却大闹一番，执意离宗，我拦你，拦得问心无愧，你呢，你对宗门，对我，是否又是问心无愧？”
“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我对你，我对你当然也是问心无愧的啊！”
杜双烟的语气斩钉截铁，目光却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动摇。
杜雪泠没有错过杜双烟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更没有错过杜双烟看向琉璃剑的短暂一瞥。
胸膛中的心脏停了一拍，随即——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咚、咚、咚。
杜雪泠缓缓垂下握着琉璃剑的手，落在杜双烟身上的目光比琉璃剑意更加冰冷。
杜双烟是她的胞妹，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是她豁出去命都会保护的人。
她寻了无数的天材地宝，呕心沥血地帮助杜双烟修行到炼气大圆满，最终得到了——
一把琉璃剑。
是的，她的琉璃剑是杜双烟亲手炼制的灵剑，虽有不少瑕疵，但依然被她视作珍宝。
她不顾师尊劝阻，毅然决然地滴落心头血，将琉璃剑契成本命灵剑。
全心托付的姐妹情谊，如今再想，实在——
惭愧。
她入宗门的第一天，师尊就告诉她修行之人不能被凡尘所扰。
她嘴上答应得很好，却一直都没能做到。
欲断不断，当受其乱，修仙之人，不染凡尘……
杜雪泠的耳边回荡起熟悉的谆谆教导，那些她从未参悟过的箴言，此刻骤然化成张牙舞爪的利刃，深深刺穿她的血肉。
她想起师尊，想起二师尊，想起仙尊，可是这些人此刻都不在她身边。
偌大的青云门，唯有她无处可以求助。
因为她是真传弟子之首，她自己便是青云门的支柱。
但……
杜雪泠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扫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最终落到其中最矮的那个身影上。
琉璃剑意煞气逼人，而七窍玲珑心又比常人更为敏感，被大师姐的目光这么一吓，灵枝往后缩了半步，躲到了南妄身后。
于是杜雪泠的目光顺理成章地落到了南妄身上。
少年人面容俊秀，仪表堂堂，看上去像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君子作风，然而，他心中想的却是：
【大师姐就是人太好了，老是把别人的错揽到自己身上，事情都闹成这样了，还想着要挽救杜双烟，换我我就不救，又不欠她的，晦气东西不是要走吗，赶紧走！理解，尊重，祝福！】
杜雪泠骤然回了神。
理解，尊重，祝福？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仿佛蕴藏着无尽的道理。
斩凡尘，斩凡尘。
原来如此，这便是……斩凡尘。
心中骤然清明的瞬间，她的耳畔传来了杜双烟凄厉的哀求：
“姐姐，我为宗门付出了那么多，如今我只是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已，这都不行吗？青云门这样大的宗门，少我一个又能如何呢？正道大派，当真这样无情无义吗？”
杜双烟泪流满面，神色戚戚，仿佛一朵被风雨摧折的小白花。
她知道长老们都出了远门，无人可以为杜雪泠说话，所以她特地挑了今天来闹，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离开青云门，她只是想要让所有弟子都看看，她的姐姐平时都是如何欺辱她的。
每一次、每一次她和杜雪泠产生矛盾，杜雪泠都会用武力来让她妥协。
在这之后，杜雪泠又会为了平息悠悠众口而送给她无数天材地宝，可笑，她想要的根本不是那些天材地宝！
今日过后，她必定要闹到师尊那里去讨个说法，逼杜雪泠找来紫灵草向她赔罪，只要有了紫灵草，她就能让杜雪泠坠入深渊！
用杜雪泠给她的天材地宝，反过来将杜雪泠踩在脚下，到时候，到时候……也让杜雪泠尝尝屈于人下、人微言轻的苦！
杜双烟一边抬起袖子抹泪，一边竖起耳朵，想要好好听听弟子们对杜雪泠的批判。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传入耳中的议论声和她想的并不一样。
杜雪泠方才笑得太大声，盖住了其他的声音，也掩盖了一个事实——
笑的人不止她一个。
在场的所有器宗内门弟子都跟着一起笑出了声，于此同时，弟子间的议论转也迅速转变了风向。
“第一次见到要一方离开宗门才能结为道侣的，打的什么坏主意呢？”
“要走就当着长老的面堂堂正正走呗，偷偷走算什么好汉？”
“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当那见不得人的老鼠。”
“这散修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不过没事，没有能力的恶人，再怎样也掀不起风浪。”
“要真想对双烟师姐负责，就该堂堂正正地上门！”
“宵小鼠辈，不足为惧。”
“真是辛苦大师姐了……”
杜双烟傻眼了。
怎么回事？她和年哥哥都被打得这么惨了，怎么大家还不帮她说话？
下一秒，更令她震惊的事发生了——
杜雪泠抬手一挥，将她推出去十米远，正好跌落在那躺在地上哀嚎的散修怀里。
远处的南妄眼前一亮，心道：
【隔空取物！真是太帅了！！没想到大师姐也会这么帅的术法！】
灵枝默默地看了南妄一眼，默默地咽下一句“这其实不是隔空取物，是内力化劲”。
杜雪泠收起琉璃剑，冷冷道：
“既然你去意已决，今日我便越俎代庖，代替师尊将你从宗门除名！”
杜双烟瞪大了眼睛：“你你你说什么？”
“无需多言，你我姐妹一场，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你们快快远走高飞，离我们这个无情无义的宗门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杜雪泠抬手一挥，一块灵光闪烁的弟子牌便从器宗大殿里飞了出来，上面赫然写的是杜双烟的名字。
这一幕让灵枝眼前一亮，她扯扯南妄的袖子，说道：“师兄，这才是隔空取物，这种小法术我也会用哒。”
南妄茫然道：“啊，哦哦，真帅啊，我要是能学会就好了。”
【大师姐真是太帅了！实力又强，资源又丰厚，这么好的靠山要上哪儿找去啊，唉，大师姐也是的，偏偏罩着那个白眼狼杜双烟，罩她还不如罩着我呢，我保证不会软饭硬吃！】
灵枝：“……”
不远处，杜双烟脸色煞白道：“姐，姐姐……你，你在和我开玩笑吧？”
杜雪泠道：“怎么，你又反悔了，不想走了？”
杜双烟一愣，说话的样子有些懵：“怎么会呢，我，我就是没想到姐姐你居然会答应……”
杜雪泠点点头：“这么说，你还是要走的？”
杜双烟色厉内荏道：“那是当然！”
“好，我这就成全你。”
杜雪泠手中微微用力，很快，弟子牌便在杜雪泠手中碎成齑粉，随风消散。
在杜双烟尚未回过神来的茫然目光中，杜雪泠向围观的弟子行礼，说道：
“各位师弟师妹，今日我代替器宗长老将杜双烟从门内除名，日后长老若是问起来，所有罪责，我一力承担！”
第16章 你自由，我悟道
“好！大师姐有情有义，吾辈楷模！”
南妄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杜雪泠，双手一合，啪啪啪地鼓起了掌。
虽然他记得原著中的剧情好像不是这么发展的，但是杜雪泠现在的做法，可比原著大快人心多了。
有南妄带头，其他的弟子们也跟着一起鼓起了掌。
在场的弟子大都从小入了宗门，没有多少凡尘的牵挂，比起姐妹情深、为家人负重前行的戏码，他们更想见到的，是快意恩仇、以直报怨，是恶人终有恶报、好人得以善终。
如雷的掌声中，杜雪泠看向趴在地上的两人，淡淡道：“今日，我便送你们最后一程。”
在杜双烟满脸茫然的目光中，杜雪泠指尖轻点，将那固若金汤的宗门大阵打开了一个口子。
杜双烟瞪大了眼睛，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一道苍劲的内力推出了大阵。
她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抬起头，发现周围云雾环绕，灌木丛生。
没有花蕊的铃铛状黄色花朵烂漫地盛开在灌木丛中，玲珑可爱，春意盎然，繁茂的全缘叶片毫不留情地戳在她的小腿上，隐有刺痛。
看着遥远的器宗弟子们，她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她撞在了一道透明的屏障上。
那是……宗门大阵。
高耸入云的大阵隔绝着所有门派弟子以外的人，将整片青云山脉护得严严实实。
失去了弟子身份的杜双烟已经无法像曾经那样轻易进出宗门了。
从今往后，青云门的一切不再对她敞开。
数不尽的修仙资源、用不完的炼器材料、每月送来的丹药、严厉认真的师尊，以及那虽然处处限制她的自由但也总是给她送天材地宝的杜雪泠，从此，全和她无关了……
直到这一刻，杜双烟才终于对自己失去的东西产生了一些模糊的认知。
同样被杜雪泠推出大阵的散修没有杜双烟这般感触，不服气地原地跳脚道：“仗着自己是大宗就能欺负人吗？烟儿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让这些人都跪在我的脚下！”
杜双烟强颜欢笑道：“这是自然的，年哥哥，烟儿相信你……”
隔着宗门大阵，杜雪泠最后一次将目光落到杜双烟那与她相似的眉眼上，高声叹道：“杜道友此去山高海阔，前路未知，我作为门派大师姐，自当——”
南妄心中雀跃不已：
【早就该这样了！收起助人情节，嘲笑他人命运！】
“自当嘲笑，不对，咳咳，我自当尊重你的选择，祝你此去逢凶化吉，前程似锦！”
杜雪泠脸色一红，遥遥地瞪了南妄一眼。
南妄根本没接收到杜雪泠谴责的目光，他依然在鼓掌，鼓得无比激动。
杜双烟僵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道：“多谢大、师、姐成全！”
那散修或许是仗着自己已经出了大阵，不用再看人脸色，说话的架势又嚣张了起来：“用不着你假好心，烟儿跟了我，以后自然一帆风顺，修为一日千里！肯定比留在你们宗门里好多了！”
阵阵掌声中，杜雪泠突然目光一凌，后退半步，原地坐了下来。
琉璃剑随之脱手，直直地插入地上石砖的缝隙中，将砖石生生斩断，入土三分。
下一刻，地动山摇。
整座器宗山峰都在震动，碎石滚落，朝着看不见底的深渊坠去。
南妄大惊失色道：“怎么了，地震了？我们跑吗？”
灵枝深吸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大师姐悟道了，师兄你……算了，你快一起打坐，争取多吸收一些聚集过来的灵气。”
“悟道？”南妄思索了一下这两个字的含义，眼前一亮，满是敬佩地说道：“我靠，不愧是天之骄女，牛逼啊！”
悟道指的是修真者在长期的积累后，体内积攒的灵气厚积薄发，产生灵气漩涡，并因此修为大涨，甚至渡劫破境的现象。
虽然悟道的好处极多，但是悟道这件事全靠机缘巧合，不可强求，许多修士的一生中都没有悟道的机会，甚至连见别人悟道的机会都未曾拥有过。
哪怕像是青云门这样的修仙大宗，百年内也没有出过一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悟道的弟子。
而且悟道这种事，一般只会发生在大能身上，杜雪泠以金丹修为悟道突破，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都不夸张。
杜雪泠周围形成灵气漩涡后，整座器宗的灵气都在朝着她聚集，助她破境。
器宗弟子们纷纷跟着打坐，他们最多也只有筑基修为，哪怕只能分到一点点因杜雪泠而聚集的灵气，对他们也是大有裨益的。
在场修为最低的人便是南妄，他盘膝而坐，贪婪地吸收着庞大的天地灵气，整个人如同沐浴在灵气海洋之中一般舒畅。
“咦？”
灵枝最先一个睁开眼，她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按理说，灵气漩涡形成后会有大量的灵气外溢，只要是在附近的人，哪怕什么都不干都能被灵气倒灌，她明明都已经开始打坐了，却不知怎么的，一丝灵气都吸收不到。
她转头一看，便看见了疯狂掠夺灵气的南妄。
灵枝沉默片刻，替南妄掐了个隐灵诀。
这回的师兄好笨，一点都不知道藏拙……
杜雪泠的修为迅速上涨，金丹六层的瓶颈转瞬既逝，突破到金丹期七层后依然没有停下，灵气漩涡不减反增，无比震撼。
宗门大阵外，杜双烟眼睁睁看着杜雪泠脚下巨大的灵气漩涡，心中五味杂陈。
那散修也是第一次见到悟道的场面，震惊地张大了嘴，缓过神后，他看向杜双烟，生硬的语气中含着一丝期待：“烟儿，你这胞姐年纪轻轻却如此凶残，怪不得没有男人要，你与我去做那神仙道侣，羡慕不死她！”
“是，年哥哥，你，你说得对，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杜双烟强颜欢笑道。
确实，杜雪泠杀名在外，根本没有男修敢追求她。
但是相对的，她拥有的是男修们都望尘莫及的修为和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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