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托盘过去收拾，刚收拾好，就闻到了一股蛋挞出炉的香味，回头就看见林志端着蛋挞出来，蛋挞馅儿鼓起泡泡，呼噜呼噜，奶香味和蛋香飘出，香得本来在挑选甜品的客人都忍不住走过去。
周围想到了金佑安，不知道金佑安现在有没有吃早餐，待会儿回去可以带一些刚烤出来的蛋挞，说不定金佑安会喜欢。
他端着托盘的垃圾想着，便要去倒垃圾，可他走了没几步，腰就被一股重力撞上。
这股力来得突然又迅速，周松毫无防备，往后踉跄倒退几步，刚站稳，就听到了嚎啕的哭声。
“呜哇哇哇——好痛！好脏！妈妈——我的冰激凌！”
小孩的哭声穿透力极强，周松定睛一看才发现刚刚撞到自己的人是一个八岁的红衣服小男孩。
对方一屁股坐在地上仰着头大哭，站着的人甚至能看到他的喉咙，他大概刚才手里还拿着冰激凌，现在冰激凌掉在地上，软趴趴一团，而周松托盘上的客人吃过剩下的垃圾因为方才的相撞而掉到了小男孩的脑袋上，粘到对方不长的头发。
小男孩的妈妈很快就跑过来抱起孩子，对着周松怒道：“你干什么呢！欺负孩子是吧？看看你把他弄成什么样子了！”
“是这个小孩先撞他的。”有目睹了全过程的客人替周松解释。
“那他也应该扶住我儿子，不是站在那里傻呆呆地不动！”这位妈妈蛮不讲理。
“你自己没看好孩子。”有人嘀咕。
她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摸到残留的奶油时表情嫌弃，对周松怒气更大了，不过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们，低声说着话，表情厌恶，她怕被拍到网上，只得对周松大喊大叫：“还不快点拿些纸巾过来给我儿子擦擦！一点眼色都没有，不知道怎么上班的！”
周松被无理取闹地辱骂了，倒也没太生气，他先弯腰从围裙兜里拿出纸巾，给小男孩擦了头发上的奶油，又擦了泪水，才温声细语地问：“屁股疼不疼？”
小男孩张开的嘴巴合上一点，眼睛眨巴，更委屈了，妈妈都没问他屁股疼不疼，他瘪嘴：“疼。”
然后又看了眼地上的冰激凌，嘴又要张开：“我的冰——”
“冰你个头！”小男孩的妈妈一巴掌拍他后脑勺。
周松看着那位妈妈把孩子提起来，数落着拍打衣服，他站起身，抽纸巾帮小男孩收拾，那位妈妈刚开始还动手一起，后面就站在旁边看着周松耐心地跟孩子说话。
等到收拾好了，她忽然来了句：“孩子摔伤了，得去医院看看。”
周松愣住了。
“不多，给我三千就行。”小男孩的妈妈攥着孩子的手，上下打量周松，语气随意，“不然我就去向你们店长举报你，再去网上曝光你们，我看了我儿子屁股都擦破皮了！”
“……”
“是你先没避开我儿子，他才八岁，他能懂什么。”女人继续说着，“我看你年纪也轻，才跟你要点检查费而已，要是我儿子真出了什么事，他下半生就全怪你！”
“还没长多大点过前半生，你后半生都给他规划好了，有你这种妈他真的以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嗤笑声从周松身后传来，似有所感般，周松回过头。
门口挂着的风铃叮当响起，清脆的声音由高到低，延绵不断，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走进，黑色鸭舌帽白口罩，长发扎成马尾扫在脑后，白t长裤，露出来的皮肤白得晃眼。
“你怎么来了？”周松下意识去看店内的时钟，还没到十一点。
“我不来你就要被人欺负死了，真没用，对这种人你还说什么话。”金佑安翻白眼。
“谁欺负人了？本来就是他的错。”女人理直气壮，她看了眼金佑安，直觉对方不好惹，便对准周松，拿出手机二维码，“给我转账，不然没完。”
“赔钱？可以啊。”金佑安大步上前，一把夺过女人的手机，直接大力甩到地上，手机旋转飞舞，滑过地面撞到墙上。
“……”
这一套动作太过流畅，匪夷所思，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就连被店员喊出来的林志都傻眼了。
金佑安像是扔了个垃圾一样随意，甚至指挥女人：“行，你去捡起来吧，我给你转账买新手机。”
“你有病吧？！”女人震惊了。
她手里牵着的小男孩躲在她身后，瞪大眼睛，仿佛看到了怪物。
金佑安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我也可以赔你们医药费，你现在把你儿子裤子脱下来，让我拍几张照片，确定的确是受伤了，我会叫私人医生来检查，检查费用当然是我出，你不用担心，哦，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把你打到你住院，当然，费用也是我出。”
“我也可以负责你们的下半生，就看你们的命硬不硬了。”
金佑安上前走了几步，没说话，那女人已经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她对上金佑安看过来的视线，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一种笃定。
他是真的会说到做到。
满场鸦雀无声。
周松扯扯金佑安的衣角，被瞪了一眼，林志听店员小声说完事情起因，也没去和稀泥，叫店员去调监控之后抱臂看着。
“小孩儿，去给你妈把手机捡起来。”金佑安随口吩咐。
小男孩呆呆地仰着头跟金佑安对视，金佑安眯了眯眼睛，他就挣脱开他妈的手小短腿蹭蹭蹭地往手机那跑，速度还挺快，拿回来的时候双手举高，竟然是虔诚地把手机递给金佑安。
“噗。”不知道是谁先笑了。
“王多多！”女人羞恼地大喊。
小男孩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回头看看他妈，更虔诚地把手举高了。
“给你妈，别给我，点开收款码给你换个手机。”金佑安懒懒道。
事到如今，根本就没有其他选择，女人抢过小男孩手里的手机，点开收款码，还特地补了一句：“我手机要六千！”
“烂手机。”金佑安翻白眼。
女人脸都燥红了。
金佑安都懒得看她，周松下意识上前，“我来。”
“欸我来！”林志这会儿腿跑得快了，“我是老板，女士你留下你的电话号码和名字，我给你付款，来这边。”
他拽着人就过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喊：“好了大家都别看了哈，我们家蛋挞新鲜出炉香的很，先到先得，买三送一。”
没戏看，聚集的客人也都三三两两散开，只是仍止不住看金佑安和周松。
周松略感窘迫和无奈，金佑安却泰然自若，他嫌弃地看了一圈，选择在靠内的一个空座位上坐下。
那位置前后都有靠垫挡板，离后厨的位置稍近，周松看着自己身上的一片狼藉，大腿旁边的裤子还有小男孩蹭的冰激凌，湿了一点，地面也是散发着甜腻的味道。
他想收拾一下再过去，可下一秒就听到金佑安敲桌子的声音。
“过来。”
金佑安撑着下巴，对他勾了勾手。
第16章
周松踌躇，他身上脏兮兮一片，手里还拿着装垃圾的托盘，迟疑道：“我去收拾一下再过来。”
“过来。”金佑安声音沉下来。
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脸色，但从那双露出来的眼睛就能看出来对方的耐心已经到达极限了。
周松从来都拿金佑安没办法。
“我没事。”周松走到金佑安面前，明明是站着的，却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垂着头看金佑安，黑眸闪着点小心翼翼。
金佑安有时候对周松非常恼火，大部分原因是就是因为周松太好欺负了。
“好人”这个词在现在大部分人眼里都已经不算一个好词，是带着嘲讽、怜悯、鄙夷的名词替代品。
可有时候看着周松，金佑安又明白对方并不是好欺负，而是下意识地按照标准生活，就像是学校教导的拾金不昧、乐于助人、不与人计较。
明明金佑安才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儿，周松自小颠沛流离，该是看尽世界上大部分肮脏了，为什么还是会如一团棉花一样，任人揉捏。
“如果我没来，你打算怎么样？”金佑安问周松。
周松想缓和气氛，无奈地笑道：“店内有监控，无非是先稳住她，再私下处理，她即使闹，也不会得到什么，店里也不会受影响。”
“那你呢？”金佑安努力压制着怒火。
“我？”周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没事啊……”
“你没事个屁！”金佑安的耐心告罄，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周松吓得瞪大眼睛。
“你白被她吼了？任由她骂你？店没事那小屁孩没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能不能把自己放在最中心！”
金佑安训斥着，生气得好像立刻就要把周松给狠狠揍一顿，骂声令周松绷紧身体，可周松却听出了对方话语无法掩盖的恨铁不成钢之中那一点细微的担心。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周松，你发什么呆！你……”
“腰好痛。”周松忽然说道。
金佑安未说完的话就这样也突然地被堵在了口中。
“你腰痛跟我有什么关系？找那小屁孩要赔偿费去……”金佑安蹭得站起来，大步就要去找跟那女人掰扯的林志，周松下意识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臂。
满甜品店的人都看向他们，眼里闪着八卦的光。
“就是撞了一下，晚点回去涂涂药油就好了。”周松脸颊发烫，小声说。
金佑安不知怎的脸也跟着热起来，他看着周松，脑海中浮现了周松掀开衣服下摆，露出纤细腰肢让他帮忙擦的画面。
在出租房时，二人合住，有一次金佑安意外在卫生间撞见过周松换衣服，即使只是看了一眼就避开，那一抹白依旧停留在他记忆直到现在。
“不要撒娇。”金佑安别扭挣开他的手，仰起下巴，“药油味道太难闻了，我不会帮你涂的。”
周松也没想让他帮自己涂药油，况且刚才那句“痛”说出口后，周松已然在懊悔中，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说这句话。
他胡乱点头，“我知道了……”
金佑安又翻了脸，“你自己笨手笨脚的，涂疼也是活该。”
二人在这掰扯，女人牵着小男孩从店里面走出来，神情颇为得意，路过周松和金佑安的时候还晃了两下脑袋，眼睛瞥着耀武扬威。
结果刚路过两步，金佑安猛地大踏步追上去，女人吓得两腿发软，扯着孩子矿跑出去，嘴里大喊：“杀人了——”
小男孩被扯得屁股摔在地上，这下是真疼了，大哭着尖叫。
“喊什么喊啊，吓死人了，谁要杀你，神经。”路人被她吓到，没好气地说。
女人下意识指着身后回头：“就是他……”
手什么也没指找，反倒是看见金佑安慢吞吞地坐回了位置上。
“……”
女人牙都要咬烂了，气得直跺脚，只得拽着哭闹的孩子离开。
“吓他们做什么……”店内，周松无奈地看着金佑安。
“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金佑安摆手，随后看见林志，直接道，“以后在店外挂上那女人和小孩不准入内的牌子，还有禁止追逐打闹，违者罚一万。”
林志端着蛋挞和小蛋糕，以及两杯果味气泡水过来，听到这话嘴角直抽抽，委婉道：“我觉得这会对我店里的生意产生一定的影响。”
“那你挂上周松不得入内的牌子吧。”金佑安换了句话。
“……”
林志默默看向周松。
周松扶额：“这件事是意外，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林志也发誓保证：“没有下次。”
金佑安对两人的保证嗤之以鼻，林志放下托盘把东西摆好，顺便说起了刚才的事，直接道：“我已经报警了，说她勒索，金额在六千，晚点我会带着监控去做笔录，那女人的名字和电话我都知道，保证不会让她有好果子吃。”
“叫什么名字？”金佑安随口问。
林志下意识回了，反应过来疑惑：“怎么了吗？你们认识？”
“不认识。”周松看着金佑安摆弄手机，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十一点了，我十二点要吃饭。”金佑安手指尖碰了一下装着淡粉色气泡水，正在冒冷气的玻璃杯，扭头看周松，“到点我吃不上饭，你就死定了。”
让他千里迢迢来甜品店，这已经是周松犯的一大罪。
“还有，你竟然没看我发的消息。”
这是第二罪。
周松懵懵地去掏手机，因为干活，他把手机静音了，这一下打开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99+，最后一条是：你死定了。
“我来到这里你还气我。”金佑安双手抱臂，冷冷地说。
这是第三罪。
周松，罪孽滔天。
周松深深低下头：“我错了。”
林志：“……？”
喂，你们之间的相处我不是很懂啊。
“倒，倒也不至于吧。”林志讪笑。
金佑安管他至不至于，他说周松不对，周松就有错。
他站起身，径直往外走，周松对林志说了声抱歉，脱下围裙小跑跟上，因为手脏又不敢去扯金佑安的衣服，只能不断小声说等等，结果到车上又被抓着用矿泉水洗手擦裤子。
林志在门口看见叹为观止。
难道这就叫做什么锅配什么盖吗？换作是另外的两个人早就吵起来冷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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