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泱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到床上，拉开抽屉取出一把匕首递到萧听贺手里。
萧听贺瞬间神思清明，眼瞅着宿泱就要握着他的手往自己胳膊上比划，一脚踹到宿泱肩头，匕首“当啷”落地。
萧听贺怒道，“你干什么呢！”
宿泱跪在床边地毯上，愧疚道，“让你消消气，我没事，反正我愈合快。”
萧听贺感觉自己头更疼了，“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神经病！我在北漠就跟你说过了，不要伤害自己。”
宿泱垂下眼睫，“能让你高兴的话，我……”
“我不会高兴！”萧听贺恼道。
宿泱仰头看着他，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装的都是萧听贺，“你心疼我，真好。”
第79章 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萧听贺忽得伸手撩起宿泱额前碎发，看着跟他伤口处于同一位置的淡色痕迹，沉默了瞬，“宿泱，你做什么了？”
宿泱见过萧听贺很多情绪，高兴的生气的难过的伤心的，但唯独没见过他平静下眸里掩饰不住的痛心和失望，当即有些慌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有多疼而已，我恢复很快的！”
萧听贺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看着宿泱俊美的脸上涌现出慌张，“为什么？”
“什么？”宿泱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想知道你有多疼。”
“你觉得我受伤是你的原因吗？”萧听贺坐在床边，弯腰覆上宿泱侧脸。
“我在你身边，是为了借助你的身份找寻鲛人族的目的，救我斯兰的子民，你不是很清楚吗？”
“就算我真的死了，这叫牺牲，我是为了斯兰死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宿泱眸中热切逐渐冷淡，他垂下眼睫，自嘲地笑笑，“嗯，我知道，我说了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就任你利用，是我说的，我没有忘。”
室内气氛冷寂地有些可怕，咪咪小短腿爬上楼，摇着尾巴冲他俩叫两声，又默默垂下，趴在门口看着。
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撕下，搅拌着两人的真心，他们都清楚甜蜜的背后是残忍的两族对立。
最终还是宿泱先开口，“那你呢，除了要查证之外，就没有一点关于我的私心吗？”
萧听贺看着他的发顶，怎么看怎么觉得可怜。
曲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脑壳，小声道，“都给你睡了，你说呢？”
宿泱抬起头，看向萧听贺的时候眼睛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就够了，我就要这么多。”
“以后别再伤害自己了，十倍愈合能力很牛吗？你不疼吗？”萧听贺叹了口气，温柔地摩挲着宿泱那处浅色的伤痕。
“伤你的是我母亲，但凡是其他任何人，我都能帮你出气……”宿泱喉间发紧，“是我没有护好你。”
宿昭就算不是宿泱的母亲，也是鲛人族的纽带，她代表着族群的希望和指向。
宿泱就算再爱萧听贺，唯独只能把自己的命任由他差使，他母亲不能出事，族群已经经不起第二次创伤。
宿泱把额头抵在萧听贺膝盖上，轻声道，“是我没有用。”
“胡说，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萧听贺摸摸他的头发，“你这次当着族人的面维护我，他们会怎么看待你？为了敌人伤害自己的族人……你这个殿下还有威信吗？”
“我本来也不想当什么殿下……”宿泱轻声笑笑，“他们不敢说我什么，动画片里那个定海神针，我就是这种角色。”
“嘁——”萧听贺乐道，“你当着自己是齐天大圣啊？脸真大。”
宿泱只笑笑，没反驳。
他们族群是母系社会，雌性鲛人地位远高于雄性。
族人之所以畏惧他尊重他，不是因为他是什么亲王，而是因为他母亲将他打造成为一把锋利的刀，危难来临之时，他就得为了族群舍生赴死。
只有他的信息素有催眠的作用，也只有他有精神磁暴的能力。
说白了，不过是个实验品罢了。
宿昭希望他这种能力能够通过基因传递，所以才会对于萧听贺的存在如此不满。
“宿泱。”萧听贺认真道，“以后不许再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了。”
宿泱睫毛眨了下，“就算我不受伤，你也会爱我心疼我吗？”
“你这叫什么话？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有受伤的时候，母亲才会多看我一眼，虽然她什么都不说，不过我们鲛人确实没有人类情感丰富……”
宿泱垂下眼睫，那些难以开口的秘密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其实我有个哥哥，母亲对他寄予厚望，但他为了救我死了，我能理解母亲为什么不喜欢我。”
萧听贺抚摸他脑袋的动作一顿，“是宿浔吗？”
他听着宿昭说的是宿而不是苏，当时还好奇为什么这样叫宿泱，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悲怆的故事。
“你怎么那么聪明？”
“不是，你妈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让你叫你哥的名字？”
一条生命的逝去固然令人觉得惋惜，更何况宿浔是为了救宿泱……
萧听贺心里是感激的，但怎么能让宿泱背负起宿浔的人生？
死去的明明是宿浔，可他的族人和母亲却都当做死的是宿泱么？
宿泱看着萧听贺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只觉心情愉悦，“因为宿浔比我强，哪里都比我强，他是族群的希望，这么强大的儿子为了我死掉了……”
“那又怎么了？”萧听贺打断了他的话，认真道，“你哥哥救了你，要感恩要铭记这都是对的，但不代表你就要背负着他而活着。”
“你妈太过分了！得亏我爹先下手为强把我爸爸给占了。”
“啊？”宿泱疑惑，“什么？”
“咳，你不知道？你妈妈早年看上我爸了。”萧听贺摸摸下巴，“幸好没成，不然就没我的事儿了，你也遇不到我了。”
宿泱：“…………”
萧听贺捧着他的脸，力气大到挤出了宿泱的脸颊肉，“我会和你一起记得宿浔，但你就是你，你是宿泱，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你就是你自己，知道了吗？”
“没有人值得你伤害自己，明白吗？”
宿泱深陷于alpha明亮的眸中，他忍不住想，如果宿浔没有死，那今天遇见萧听贺，被萧听贺如此爱护怜惜的人，是不是就是宿浔。
是不是他就只能站在角落里，窥探他们二人的幸福。
好嫉妒……
凭什么……
宿泱想，自己果然是个卑劣的混蛋，他竟然有一瞬间庆幸，幸好宿浔死了。
他霸占了宿浔的腺体，偷走了本该属于宿浔的幸福。
母亲更喜欢哥哥是应该的，没有人会喜欢一个烂人。
他这样的人，不该活着，就应该腐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
可是有萧听贺啊，这个世界上有萧听贺。
他想见一见阳光。
萧听贺指尖触摸到他眼尾的潮湿，无奈道，“怎么又哭了？就这么感动吗？”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跪着。
但宿泱并无尊严受损的感受，他只是觉得，本该如此。
像萧听贺这种光明磊落、清风霁月般的人，他本该这样仰视。
可萧听贺手下用了点力气，将他拉起来。
他弯着腰，被萧听贺抱住。
山茶花安抚信息素充盈在宿泱鼻尖。
宿泱搂紧了他的alpha，埋进他颈窝中，“萧听贺，你爱我吧……”
第80章 只能喜欢我一个
“我……”萧听贺还没回答，就被宿泱圧在床上堵住了嘴。
牙齿磕到下唇痛得萧听贺一抖，抬脚想踹人。
却发觉有温热的液体掉在他脸上，滚下去又变成一颗颗粉色的珍珠，堆在萧听贺脸颊边。
萧听贺想，宿泱真的好爱哭，怎么会有人这么能哭，是因为他海里的鱼吗？
宿泱铺天盖地的情绪裹挟着他，馥郁的曼陀罗盈满整个卧室，微苦又微甜，萧听贺一时判断不出宿泱到底是难过还是开心。
他只感觉到宿泱的嘴唇在抖，抚摸他脸颊的手带着无与伦比的珍爱怜惜。
萧听贺这一天脑袋挨了一下，流了好多血，又思虑过重，这会在曼陀罗信息素下已然是头昏眼花。
他受不住的拍打宿泱的肩膀，只觉得再继续下去自己会死掉。
宿泱终于舍得放开他，四目相对，两人的心跳声一个赛一个的大，呼吸一个比一个急。
萧听贺苍白的脸有了血色，连嘴唇都红嘟嘟的，带着亮晶，此刻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可那眸中水光下的椿情着实让萧少校的眼神没有半点威胁力。
宿泱喉结滚动，低头又亲了亲，才恋恋不舍的坐起来，嗓子有些沙哑，“我去给你煲汤，补补。”
乍一将心中秘密托出，宿泱感觉有些别扭，像是有什么把柄递到了萧听贺手中，但却心甘情愿。
母亲把他当做族群的刀，族人恭敬叫他一声殿下，那些人类觊觎他信息素的能力。
只有萧听贺把他当宿泱，告诉他——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萧听贺疑惑地看着宿泱逐渐红起的耳朵尖，“你又在浮想联翩些什么？我是伤员！你别这么禽兽啊！虽然你本来就不是人。”
宿泱背对着他坐着，没动静。
萧听贺爬起来歪头去看，“你不会又哭了吧？”
“没有。”宿泱偏头对上他的视线，“你还喜欢我吗？”
萧听贺：“你这鱼怎么净说屁话呢，咱俩都……我看起来像是很随便的人吗？”
宿泱低下头，抠了抠手，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倔强的问，“你是喜欢我的信息素，还是喜欢我的人呀？”
萧听贺嘴角一抿，“说实话吗？”
宿泱眸子暗淡了一分，但还是点点头，“嗯，你说实话。”
“其实我是喜欢你的脸。”萧听贺伸出手对着宿泱的脸又揉又捏，乐道，“没错，我就是这么肤浅。”
宿泱任他将自己的脸搓红，“那要是宿浔还活着，你也会喜欢他吗？”
萧听贺动作一顿，曲起手指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嫌弃道，“我又不是变态，我都跟你好了，怎么可能再看上你哥。”
宿泱笑笑，搂着他的腰，把脸埋进萧听贺怀里，闷声道，“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只能喜欢我一个。”
萧听贺抱紧了这条没有安全感的鱼，认真道，“我就喜欢你一个。”
宿泱的所有的情绪都被alpha托着，好生安放，终于找回了平静，“我去给你做饭吃。”
“哎！先别走！”萧听贺偏头看向旁边小桌上一堆监视器，“把你手机给我，我看看你都拍什么了。”
宿泱有些不情愿，“不是都拆了吗？还看什么，再说了，你不也往我手机里安追踪器了？”
“我……”萧听贺一时语塞，干脆不讲理了，脚趾头分开去拧宿泱腰侧软肉，“你在跟我犟嘴吗？”
宿泱痛得蹙起眉，本还想再找些借口，但一看萧听贺盯着那堆摄像头隐约有发火的前兆，纠结片刻后，把手机递给了他。
萧听贺接过来，输入密码后找到那个不显眼的小图标，点了下竟然要瞳纹识别解锁。
他坐起来，掰着宿泱的脸扭过来，看着紧闭双眼的宿泱觉得好笑，板着脸道，“把眼睛给我睁开。”
“…………”宿泱无奈，拿过手机，解锁后瞬间被萧听贺抢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竟然还有好几个摄像头没被萧听贺发现，这些探头遍布别墅各地，基本上他的一举一动都活跃在宿泱的眼皮子底下。
萧听贺眉头紧皱，想质问宿泱是不是防着自己，但转念一想，可不就得防着？
他们两个做着最亲密的事，几乎24小时全黏在一起，但各自心中都有自己的算计取舍。
仔细想想还有些寒毛竖起后背发凉。
萧听贺万千愤怒冲上心头，不知道是不是气过劲儿了，反而平静下来，有些脱力。
这种相互防范警惕的感情能撑到什么时候……
宿泱察觉得到萧听贺情绪的变化，“萧萧，你要是生气打我骂我都行。”
萧听贺摇摇头，“我没什么好生气的，就像你说的，我不也在你手机上安追踪器了吗？你监视我提防我，我能理解。”
虽然早就知道彼此间都各自为自己的使命打算，但这些算计筹谋摆在明面上，还是有点伤感情。
“我没有监视你提防你。”宿泱手指插入发丝间，神情微妙道，“我就是想随时能看见你。”
他敢把萧听贺放在身边，那就是明白任由萧听贺怎么查都查不出东西。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跟alpha说的，说出来估计得挨揍。
萧听贺狐疑地看他一眼，手指一划，不知道点进去了哪里。
忽然一声压抑的/訷/吟/闯入这尴尬寂静的氛围里。
“…………”
宿泱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夺手机，但萧听贺已经看清屏幕上的画面。
是他和宿泱在酿酿酱酱。
气氛瞬间陷入更加诡异的安静中去，不对，倒也没有那么安静。
萧听贺垂眸看着屏幕。
画面中，他把脸埋在枕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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