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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绪在北煌渔村被抓获，他本人似乎也没有继续逃窜的念头，甚至反而像是在等着他们过去。
萧听贺赶到的时候，李绪正赤脚踩在沙滩上，任由白色的浪花一下下打湿他的裤脚。
“李副队不怕得老寒腿吗？”萧听贺拿着手铐走过去，李绪冲他笑笑，伸出手腕，“萧队长来得慢了点儿。”
“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的国家和人民？”
萧听贺给他戴上手铐，眉头紧皱，虽然他之前误以为李绪喜欢宿泱，有点烦他，但对李绪的工作能力非常认可。
“国家和人民？我的族群中有一半死在了那个狂风骤雨的深夜，哦，死在你所谓的人民手中。”
萧听贺喉间发紧，震惊地低头看他的腿，“什么？你是鲛人？”
李绪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似的，向上扯了扯裤腿，给他看脚踝上深深的疤痕，“为了今天，切断了，我回不了家了。”
“为什么不逃去别的地方？”
李绪面上覆上哀伤，“能去哪呢？我的妻子和孩子都死了，我没有归处。”
萧听贺眼眶涩痛，半晌才开口，“抱歉。”
李绪能感知到萧听贺的愧疚和歉意，人类这个群体中确实是有好人的，比如陆鸣州，再比如萧听贺。
在人类社会生活三年，他拥有了很多不曾有过的情绪认知，偶尔也会觉得不该把对少数人的恶意发散至整个人类群体。
可他的族人何其无辜，当蓝色的血液融于深海，谁又听到了他们的哀鸣。
李绪看向站在萧听贺身后的赵征，“我如今已经完成任务，你为我挡过一颗子弹，那颗子弹本该射中我的心脏，这份恩情今日还给你，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流血流汗不流泪的钢铁汉子红了眼眶，赵征动了下唇，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立场不同，是做不了兄弟的。
他们是斯兰的防线，保护的永远是人类的利益。
萧听贺喉间发紧，挥挥手让人把李绪押走，他站在沙滩上，看着无边无际的海洋，这里应该是孕育无数生命的摇篮。
他无法为自己贪婪的同胞开脱，人类经过自己的努力可以飞上天，可以下深海，但这些能力绝不是用来滥杀其他生物的武器。
因果报应，萧听贺无言以对，只剩下沉默。
即将登上直升机的李绪忽然回头看向萧听贺，“萧队。”
“什么？”萧听贺对上他的视线。
李绪说：“你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萧听贺笑笑，“那不如你告诉我，宿泱在哪儿？”
李绪也笑了：“我不会背叛自己的族群，就像你们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
话音刚落，他忽然用手铐中间那段链条锁走了赵征手中的枪，萧听贺瞬间反应拿出腰间的手枪上膛对准他，但李绪没有伤害任何人，只是抵住了自己的颈部。
“萧队，我要回家了，你们可以取我的血液我的组织，但我麻烦你，把我骨灰送回大海。”
“李绪！你别冲动！”萧听贺快步冲过去夺他的枪。
“砰——”
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萧听贺脸上，他定在原地，看着李绪倒下去，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沙滩，慢慢变成泛着蓝色的红。
而他的双腿生出鱼鳞，幻化成一条没有尾摆的残尾，是蓝色的，虽然失去了光泽，但仍旧好看。
风卷着浪花拍向海岸，撞在岩石上发出“哗啦”的重响，不知是否是对子民的哀悼。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萧听贺看着倒在地上的李绪，心底升起一丝茫然。
萧听贺听到有队员在哭，他动了唇，“赵征，把李……副队带去火化吧，送他回家。”
赵征抹了把脸，面带惊讶，“萧队，不送检法医……吗？”
萧听贺蹲下身，用手盖上李绪的眼睛，“以他的谨慎，身上不会有任何有利于我们的痕迹，送他回家吧，责任我担。”
莫旗说，“萧队，我们一起承担！”
“你是高级指挥官还是我是？用得着你？赵征，这事儿交给你了。”
赵征冲他行了军礼，如果说曾经只是佩服，现在就是敬仰。
萧听贺站在沙滩上站了很久，无法用言语描述他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滋味。
就像他嫂子曾经说过的，有些事很难掰扯出完美的是非对错，只能看自己站在哪一个立场。
Alpha转了转手中的枪，他私心非常同情李绪的遭遇，但是如果刚刚李绪把枪口对准了其他人，那么他的子弹一定会射穿李绪的眉心。
“唉——”萧听贺深深叹了一口气，想起宿泱染着鲜血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绞痛。
萧听贺掏出口袋中那枚反射着微光的灵鳞。
宿泱在送给他的时候说：“我喜欢你，这句话无比真挚。”
信还是不信在此刻似乎失去了意义，但萧听贺还是想着，也许这话是有那么一点真心在的。
他再次返回基地已经是深夜，追捕任务由FNS安管局搜查科全权负责，并被告知此次窃密事件他作为指挥官要负主责，整个雄鹰作战队明日都要返回绥京接受调查。
萧听贺推开宿舍门进去，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沉默着去卫生间洗了脸，在冷水中泡了一会才有所好转。
失恋的感觉，真是有够难受的。
萧听贺本来想用冷水洗个澡，但是凉水刚落到他身上，他就赶紧调成了温水。
Alpha手撑着瓷砖墙笑笑，果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伤感MV中的男主角。
后颈传来微弱的刺痛，萧听贺这才发现宿泱那个混账竟然咬了他的腺体！
牙印交错，结了痂，萧听贺不小心抠掉一块，狭小的浴室散发出淡淡的曼陀罗的香气。
“…………”
不是吧？Alpha不能标记吧？
临时标记？有科学依据吗？？？应该过几天就没了吧？
“这个混账东西！早知道那一枪就不该打偏！”
萧听贺倒了满手的沐浴露往自己身上招呼，一边抹一边骂。
冲完澡后实在睡不着，又溜达到陆鸣州的办公室，里面亮着灯，应该在加班，他敲了敲门。
“请进。”
萧听贺推门进去，“嫂子，这么晚还加班呢？”
陆鸣州看着他熬红的眼睛，“累了就赶紧回去休息吧，你看你眼睛红的，别太苛责自己。”
“这是我的失职，严重失职。”萧听贺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嫂子，除了IDN解剂外，基地还丢了什么数据？”
陆鸣州拉开抽屉，取出未拆封的眼药水抛给萧听贺，扶了下眼镜，“克隆体样本数据。”
第49章 定情信物？
萧听贺拆眼药水包装的手一顿，混沌的脑子精神了些：“克隆？这是什么？”
“你还小，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所以不清楚，由于战争不断，斯兰帝国人口消耗严重，高层下令让基地研制克隆体代替人类作战，为他们重新编辑基因链，以获得爆发性的战斗力。”
“然而技术不成熟，这些克隆体存在基因缺陷，存活率极低，寿命仅有三五年，由于违背人伦和自然界法则，项目被紧急叫停。”
“克隆体？”萧听贺皱眉，“和人有什么区别？”
“是啊，有什么区别呢？他们拥有人的思想和意识，但被创造出来只是为了战争和死亡，还要承受基因缺陷带来的一系列疾病，最后被冠上‘异种’的标签。”
陆鸣州喉间有些哽涩，“那年我和我的老师销毁了上百个异种，我还记得有个基因致盲的男孩死在我怀里，问我，他们和我们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我除了跟他道歉之外，无话可说，但他却说，哥哥，你是个好人。”
陆鸣州摘下眼镜，将脸埋入掌心中：“小贺，我也想知道，他们和我们有什么区别，人类不是地球的主宰者。”
萧听贺眼圈更加红了，他没有经历过，无法切实地理解异种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但他想起了李绪平静的质问：“我的妻子和孩子有什么错？凭什么被你们高高在上的打上商品的标签。”
陆鸣州缓缓呼出一口气，摘下蒙上一层水雾的眼镜，“这批数据必须追回来，一旦暴露于公众视野，势必会引起恐慌和躁动，而这仅仅是最轻的代价，如果被加以利用，后果将不堪设想。”
“小贺，世界上没有的绝对的和平，战争永远存在，以我们知道或不知道的形式。”
萧听贺皱眉：“这也太……”
“当一个民族处于生死存亡之际，就没有善良可讲了。”
萧听贺沉默。
陆鸣州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这个项目已经停用了，如今的斯兰实力强大，不会走到最后一步。”
“那你们研究IDN解剂……”萧听贺抿了下嘴，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我不是说过么，科学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看刀柄掌握在谁手中，IDN一旦进入临床试验，对很多腺体先天性疾病治愈有奇效，好好利用，可以救命。”
走出陆鸣州办公室后，萧听贺站在走廊愣了好一会儿神。
他去训练室打了会儿拳，彻底把精力耗尽后才返回宿舍，甩掉鞋往床上一趴，连衣服都没劲儿换。
床头柜的抽屉半开，萧听贺拉开后发现他装小珍珠的木盒里塞着一个纸条。
——对不起。
萧听贺面无表情地把纸条撕碎扔进垃圾桶，钻进被子里蒙上头，枕头洇出一小片水痕。
疲惫不堪的大脑终于得到了休息，静谧的房间响起轻微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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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京市，南郊一处庄园。
面色苍白的青年躺在床上，上半身缠满了纱布，渗出淡淡的血色。
清冷俊美的脸颊戴着氧气罩，双眸紧闭。
右手挂着点滴，旁边仪器记录实时记录着他的身体数据。
立于旁边衣着华丽的女人注视着不断波动的心电图，“他身体怎么样了？”
她的语气和情绪是那样平静，仿佛躺着的不是她的儿子。
“虽然失血过多，但好在没有威胁到生命，那颗子弹如果再偏一分，殿下恐怕就……”
“好了，我不需要假设。”宿昭抬手制止了医生下面的话，“你先下去吧。”
“是，陛下。”
房间门被轻轻关上，宿昭坐在床边，用沾了水的棉签点了点宿泱干裂的嘴唇，目光落到旁边托盘里那颗染血的弹头上，眸中闪过冷冽之意。
凌晨两点，宿泱从麻醉中醒来，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缓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绥京。
鲛人的身体恢复能力虽快，但毕竟是重伤，身体虚弱再所难免，连呼吸都要要氧气机辅助完成。
宿泱覆上心口处的纱布，指尖用力摁压，潮湿的鲜血染红了他的手指。
宿泱搓搓指腹，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们家萧萧果然还是舍不得杀他。
男佣听到响动推门查看，“殿下，您醒了，我去叫医生过来。”
跟着医生一起来的还有他的母亲，但宿泱无甚久别重逢的情绪，他们母子之间也仅仅是有道血缘羁绊罢了。
医生为宿泱进行了全面检查，各项结果都算稳定，“殿下，如果痛得厉害，可以打上一针麻醉。”
宿泱说：“不用。”
宿昭冷声开口，带着上位者的压迫：“你是该用疼痛清醒清醒，你的灵鳞呢？为什么要在北漠停留那么长时间，宿浔，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宿泱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银白长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下。
和萧听贺相处的时光实在太愉悦平和，几乎都让他忘了自己需要承载谁的灵魂。
“就算我回答了，母亲也会自己去查不是么？我困了，麻烦您出去。”
宿昭拧起眉，眼前的儿子模样并无变化，但却让她感受到有些陌生，“你说什么？”
宿泱抬眸看她，漠然道，“我说，请您出去。”
宿昭视线在他渗血的纱布上停留片刻后，没再多言，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别忘了你的身份，好好休息吧。”
说完，拉开门大步离去。
空旷的房间陷入静寂，只剩下旁边冰冷的机器音滴答作响。
宿泱躺在两米宽的大床上，无比想念和萧听贺挤在一米五的小床相拥而眠的夜晚。
他强忍着疼痛坐起身，将托盘里那枚染血的弹头拿起来在床单上擦了擦，嘴角弯起温柔弧度。
擦着心脏穿过去，多好的定情信物。
虽然有点疼，但这是萧萧送的，忍忍就好了。
宿泱把守在外面的男佣叫进来后将子弹头递给他，“找最好的设计师做成项链，刻上X。”
男佣恭敬地接过来，“是，殿下。”
第50章 小刀欻欻扎心口
萧听贺被带回安管局调查了一个月，与被监管者产生感情并在没有完全调查的情况下将敌方卧底火化，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如果不是方敬拉下脸面找了曾经的部下，恐怕他就要被送上军事法庭了。
最后扣了一年的工资，不仅停职还喜提反省室一月游，然而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新年都是在“小黑屋”里过的，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萧听贺在这一个月里，满脑子都是宿泱，想他们曾经度过的甜蜜时光，想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个月后方敬和萧曈去接他，看着昔日阳光开朗的儿子变得胡子拉碴、满脸颓废的样子，又气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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