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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星时刻(近代现代)——稚楚

时间:2024-08-21 10:24:42  作者:稚楚
  南乙可没有陪哭的技能,更不会安慰人,立马喊停:“停。”
  三人的抽噎都顿住,睁大眼愣在原地,眨巴眼睛望着南乙。
  “什么时候开巡演?”南乙嘴角勾着笑,“我一定去。”
  “好!”
  他们提出想要拍照,南乙也欣然应允,陪着三人一起拍照。
  似乎是喝得有些多了,秦一隅摇摇晃晃地起了身,周围有人想扶,都被他拒绝了,他嘴里说着去洗手间,然后就这么独自踉跄着去了。南乙的视线焦点从镜头移开,落到离开的秦一隅身上,想起身,却又因为沙马说的“再来一张”而止住念头。
  等到他们拍够了,也不再想哭,南乙才不动声色地离开大桌,朝洗手间走去,才刚到门口,他就听见熟悉的声音,有些意外,但也是意料之中。
  “之前,我们给无落暖场的时候,你说我唱得不错,这事儿你肯定早忘了,但我一直记得。”
  是程澄。
  南乙退了一步,靠上墙边。他听到了秦一隅的声音,带着点醉意,吐字慢吞吞的。
  “我确实不记得了,这倒是没骗你。”
  “我知道,你不用再重复一遍了。”程澄又差一点恼羞成怒,但忍住了,“而且我知道你就是看到我在后台不开心,随口安慰我一句而已,我没有当真,你不用担心。”
  秦一隅笑了一声,“那你还是当真吧。”
  “啊?”
  “我从来不会用夸人的方法去安慰人,夸就是夸,夸你不错,就是真心觉得你唱得不错。明白了吗?”
  南乙静静地听着,好玩地想,假如程澄这个时候哭出来,秦一隅会不会安慰他?会怎样安慰呢?
  他想象力变得有些贫瘠,没能立刻联想出画面,大脑反倒跑偏,回忆起上学时秦一隅出手帮他赶走陈韫几人的场面。
  他看到低垂着头的自己,想伸手碰他的眼睛。
  于是他开始在脑中将自己的脸替换成程澄,画面继续,很诡异的是,心情莫名其妙就变差了。
  果然人是不能胡思乱想的。南乙闭了闭眼,选择叫停。
  “我……”再开口时,程澄仿佛挣扎了很久,吞吞吐吐,“我一直挺喜欢你的,不过你可别误会,是对偶像的那种喜欢,我知道很多人都喜欢你,这也没什么稀奇的,之前那样跟你说话,是因为……”
  他说不下去了,啧了一声,“就有个人……他跟我说,今天比完赛可能就没机会了,所以我还是想说出来。”
  南乙安静地挑了挑眉,属实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自己的戏份。
  “这是我一直想给你的,我们乐队的首专,你想听就听,不想听就拿去压泡面,送人也行!我说完了,走了。”
  他突然从洗手间窜出来,出乎南乙意料,差一点没躲开,没想到这人脚步一收,又折返回去,“还有一句!”
  秦一隅看着他,“说吧。”
  “……你回来继续玩儿乐队,我很开心。”
  说完这句,程澄一溜烟跑出洗手间,南乙压根用不着躲,因为这人连头都不敢回。
  也挺可爱的,他望着程澄的背影。
  谁知下一秒,里面咚的一声,听上去像是倒地的声音,南乙心猛地跳了跳,难得地不假思索,直接进了洗手间,谁知看到的却是秦一隅好整以暇地靠在洗手台边,脸上挂着笑。
  而真正倒下去的是垃圾桶。
  他甚至在刚刚才收回踢倒垃圾桶的脚。
  南乙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秦一隅没有说话,拿着刚刚程澄塞给他的专辑朝他走了过来,面对面,他微微低头,鼻尖差一点就碰上。
  他的气息热得发烫。
  “我……”才说出第一个字,秦一隅就像断了电的玩具似的,直愣愣倒在了南乙身上,脸自然而然地埋到他颈窝。
  “你喝醉了。”刚刚还好端端说话呢,断片来得也太突然了。
  “没……”
  南乙没理会他下意识的嘴硬,把人扶起来。
  这人简直烫得可怕,人形火炉一样,发着烧还喝这么多,仗着自己不能吃退烧药就不忌酒精了。
  “你还烧着,我先送你回宿舍休息。”
  他勉强架起了秦一隅,进了电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这个烫到快要爆炸的危险物成功运回宿舍。在严霁的帮助下,秦一隅总算被搬上了床。
  “剩下的我来吧,你照顾好小阳就行。”
  房间里一下子就静下来。
  南乙用冷水打湿了毛巾,叠好放在秦一隅的额头上,起身打算去找冰块和体温计。
  但手腕被拖住了,明明发着烧,可这人力气却大得离奇,差点把他拽倒。
  “我去拿体温计。”他试图从秦一隅的手中挣脱,可这人蛮不讲理,怎么都不松手。
  “我没发烧……”快烧起来的闷葫芦总算开了口,可还是一样嘴硬。
  “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多烫吗?”南乙有些无奈,干脆坐到床边,伸出手,用手背贴了贴他额头。
  这样其实是不准的,从小到大,外婆也好,父母也好,都是第一时间用额头测。
  但南乙知道,对一个醉鬼来说,这都不重要,反正他不会信。
  “你上次不是这样,要……”
  秦一隅的声音实在太低,又太含混,南乙没能听清,以为他想要什么东西,于是压低身子,靠近他的脸,询问道:“要什么?”
  谁知下一秒,醉鬼病号竟然直接抬起头,用他烧得滚烫的额头抵住了南乙的,努力贴得很紧。
  “要这样测。”
  或许是因为喝得太醉,他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湿润,像动物一样,令南乙恍惚了一秒,没能立刻躲开。
  这是得寸进尺的源头——紧接着,秦一隅真的像小动物一样,用鼻梁在他脸上拱了拱,呼出的热汽带着葡萄酒的香甜,轻纱一样蒙上了南乙的脸颊。
  于是他也热了起来,也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试图用手推开这个不清醒的人。
  但他的手也被捉住了,被困在滚烫的掌心。
  贴着他的脸,秦一隅闭着眼嗅了嗅,然后笑着开口,声音带着点傻气:“南乙,我闻得到你的味道……”
  像是被什么刺中似的,南乙的心猛地跳了跳,很不受控地乱掉了。
  “你开始说胡话了。”
  但秦一隅似乎完全没有听进出他说的话,只是自顾自继续:“很好闻,还有……”
  贴得太紧,太过亲密,南乙几乎能感觉到秦一隅睁开了眼,因为睫毛蹭在他的皮肤上,很轻,也很痒。
  “你走路的声音……也和别人不一样。”
  说着,秦一隅静了一秒,又退开些距离,花了一些工夫努力凝住神,认真地、仔细地用目光描摹着南乙的脸、他此刻的神情。
  然后他忽然笑了,轻声道:“我一听就知道,是你来了。”
 
 
第36章 小心看护
  南乙恍然, 原来他在回答自己在洗手间里提出的问题。
  他不是胡言乱语。
  可这答案听上去实在玄之又玄,哪怕换一个人也会觉得不可能,一定是说谎, 但偏偏听的人是他, 一个也能嗅到他气味的怪人。
  那脚步声呢?南乙不觉得自己的脚步和任何人有什么不同, 秦一隅又不是狮子,不是小狗, 哪有那么敏锐的听觉呢。
  因而他没有直接挣开被紧握的手,而是直视他的眼睛,对一个醉鬼过分认真地提问:“为什么一听就知道是我?”
  他在期待什么?期待秦一隅在高烧和酒精的双重蒙蔽下能精准理智地给他答案吗?
  喝醉的好像另有其人。
  奇妙的是秦一隅仿佛真的接收到了, 盯着他, 幅度轻微地歪了一下头, 没有眨眼地望了几秒, 而后含混开口:“你走路很稳,每一步……都很定。”
  “所以呢?”
  竟然还不依不饶。
  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南乙甚至忘了自己一分钟前还和这个人脸贴着脸,被他用鼻梁亲密地蹭着。一个习惯性在四周围竖起高墙的人, 在面对秦一隅时,所有界线都被打破了,变得异常包容, 无论是半梦半醒时的暧昧,还是醉酒的亲昵, 都不奇怪。对此他毫无知觉。
  这些好像都不如一个答案重要。
  “这样就能认出来?”
  秦一隅又笑了,傻笑着躺倒在柔软的枕头上, 眼神却还黏在他脸上, “别人会直接进来, 你不会……”
  “我会怎样?”
  “你会在门外, 停下来。”
  “然后呢?”
  “然后?没有了啊。”秦一隅的声音很轻, 闭了眼,嘴角的笑意却未褪,“一停下来,没声儿了,就确定是你了。”
  这一刻南乙仿佛被什么轻飘飘的东西击中了。
  明明相处还没多久,可这个人好像已经很熟悉他了,知道他即便在与人合影也总会跟去,会因为在门口听到程澄和他的对话而驻足,会一直默默听,不发出声音。
  所以秦一隅独自踉跄着去了,所以没有随程澄出来,所以在洗手间故意弄出动静引蛇出洞。
  是啊,谁的脚步声会莫名停在洗手间门口?谁会直接默认别人不能吃退烧药?
  南乙第一次直观地发现,原来在任何事上都谨慎到极端的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居然会露出这么多破绽。一点没变,就像当初他以为自己的“跟踪”悄无声息,却早就被打上“小幽灵”的符号。
  露出马脚在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件糟心事,但莫名其妙的,此刻的他却不觉得心情糟糕,相反,有种怪异的快感。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这些无足轻重的细节,秦一隅会这么在意吗?恐怕不会,他太了解这个人了,他谁都不在乎。
  那这些被秦一隅攥在手里的破绽,不也是钩子?钩在秦一隅的手心里,任他拽着走。
  对整个少年时代都活在阴翳里的人来说,比起那些明快、黏腻到会令人脸红心跳的心绪,南乙更熟悉混沌的、强烈的掌控欲。
  因为成长过程拉扯得很痛,他对未来的期许很少,也没那么长远,只想让恨的人付出代价,也想成为让秦一隅重回顶峰、与他并肩的乐手。
  而经历了这短短的一周,和他一起创作,出逃,回到过去,一起站在台上以发泄的姿态唱歌,像青春期的小孩儿大喊大叫、摊开了双手飞快骑车奔向落日——这样的事儿他甚至没有做过——他突然发现,原来后一个期许这么美妙,比想象中更让人迷恋。
  有件事他没对任何人说,也不想对秦一隅说——在舞台上被秦一隅抵住额头唱完最后一句的时候,除了真切地感受到过高的体温,他脑子里被塞满了一句话。
  [真想和这人唱一辈子歌。]
  这话真吓人,像一颗心扑通从喉咙里往外跳了出来。南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像小时候检查卫生时用扫帚掩盖一个怎么都打扫不干净的角落那样,把这心声藏起来了。
  南乙太清楚自己了,他做不成簇拥的、芬芳扑鼻的鲜花,做不成普照大地的太阳,也不会是一个合格的救世主。
  他是一把闪着光的尖刀,一枚锋利的钩子,一根黑色的刺,但却希望秦一隅朝他伸手。
  而另一位当事人对这些黑暗的念头一无所知。
  他昏沉地睡了过去,嘴里嘟囔着南乙听不懂的内容。
  于是南乙也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起身,废了一番功夫拿到了体温枪和很多冰。
  嘀的一声,他垂眼去看测出来的温度——38.9度。
  究竟是怎么像个没事人一样撑到现在的?
  “游泳……去游泳……”
  这回是真的开始说胡话了。
  “嗯,游吧。”南乙垂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回着,用毛巾裹好冰袋,然后轻放在秦一隅的额头。
  “凉……”秦一隅被冰到皱眉,伸手似乎想弄开,被南乙阻止了。
  “游泳池的水当然是凉的。”他一只手摁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护着冰袋,直到秦一隅习惯这温度,不再挣扎。
  他昏睡过去了。
  冰袋从坚硬变得柔软,取下,换上新的。酒精浸透纱布,擦拭在小臂的皮肤和颈间,心无旁骛,重复再重复。
  抓着他的手腕,南乙忽然想,自己之前这么认真擦过的好像只有自己的琴。
  难怪秦一隅做梦的时候,也把他的手臂当成吉他的琴颈了。
  但终究是不同的,当南乙擦拭起他的左手时,这些想象都被打破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地观察这只手,很多时候他都避免仔细去看,他还记得第一次询问是否受伤时秦一隅脸上的难堪,但今天是为了帮他降温。
  这只手上的纹身实在精致,巧妙地遮盖着手术缝针后的疤痕,但他看得太仔细了,依旧能透过这些枝干和花朵看清那些伤口,凸起的,凹陷的,摸上去隐隐作痛。
  刚擦过手心,这只手却忽然握紧了他的手。南乙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秦一隅又开始说胡话了,很含糊地喊了“妈妈”。
  南乙一愣,记忆很快回溯到三年前,秦一隅失踪的时候,为了找到他,南乙曾经去过他家。那天天气很热,阳光像软刀子一样明晃晃的,让人头晕目眩,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在那片别墅区找到秦一隅家住的那一栋,结果却正好遇到贴查封条的保全工作人员。
  他把自行车停到一边,愣愣地站在原地,盯着那些封条上的字眼,一言不发。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不太好惹,连工作人员都扭头看他,还试探性地开口。
  “他们家也欠了你钱?”工作人员询问道。
  南乙抬眼,很快想到办法,于是面不改色说:“对,欠了一大笔,现在怎么都联系不上了。”
  他推开门,走进那个已经无人打理的花园,追问:“您知道他们家现在搬去哪儿了吗?我妈都气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家里还等着这笔欠款周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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