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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寂垂眼望向那面镜子，正惊疑怎么会有如此能力的镜子, 她目光落到镜子里, 看见自己面孔的一瞬间，就愣在了原地……
*
红布帷幔, 飘纱曳地，红烛晦暗。
一方小屋子里, 弥漫着水蜜桃清甜还有旖旎、令人昏昏欲睡，神志松懈的味道。
林寂身着一身红衣，金线勾勒袖袍暗纹，银链缀金的头饰扎绕，晃悠悠地坠在她的墨发上。
她正掀开一片帷幔，眼前还有许许多多的帷幔，影影绰绰，飘忽不定，那深处，好像有什么人在等着她。
林寂愣在原地，不记得自己要做什么了，但她却若有所感地，一下一下地掀开帷幕，朝着屋子里面走去。
越往里去，耳畔就逐渐响起人的呼吸声。
原本轻浅放松，但却陡然转急，唇间齿缝里隐隐碎落些声音出来。
像是在低声啜泣，可又像是娇嗔。
林寂停在最后一处红色帷幔飘纱面前，迟疑了一下，薄唇翁动：“小师妹？”
里头的声音轻了一点，屏住了呼吸。
林寂急忙拉开了帷幔。
帷幔的深处，放着一张梨花木的大床，床边红烛点点，摇曳不清。
床的正中央坐着一位妙龄少女，三千墨发落在腰后，遮住那盈盈一握的柳腰。
她身子一颤一颤的，好似刚刚哭完，喘气过急，而控制不住自己类似于呛嗝的动作。
林寂皱了眉想要上前去查看，手刚刚伸出去，还未碰到她的身子，小师妹就侧过了身来。
眸清似水的眸子里蓄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微一垂眸，那泪珠就顺着泛着红晕的脸颊滑落下来。
她似乎衣物也没有穿好，这一转身，搭在肩上的外衣就落下来，露出一截香肩，肩臂连接处粉嫩好看。
她目光幽幽地看向来人，声音埋怨：“师姐今日也要双修？”
……
“姐姐！姐姐姐姐！”
师姐和姐姐二字扰在她的耳畔，林寂皱了皱眉，恍然惊醒。
她看着正拽着她的手臂来回摇晃的小桃子，一时愣了神，没反应过来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但等视线落到小桃子怀中露出的半截镜子时，就明白了。
是幻境。
这镜子能制造出幻境来，所以那些人才会一看到这镜子就不动了。
可是……她怎会看见那样的幻境。
林寂回想了一瞬，嗓子眼不自然地动了一下，她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剑法，才将那股古怪的想法给压下心头。
“姐姐你没事吧？”小桃子还拽着她的手，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林寂摇摇头，又问：“镜子，你从何处得到的？”
“不记得了，好像……突然有一天就捡到了。”小桃子挠挠头，“姐姐刚刚看见了什么吗？我看见姐姐一动不动。”
差一点又要想起那幻境中的景象，林寂赶紧一咬舌尖，逼迫自己不再去想。
“没什么。”林寂打量了几下小桃子，有这种宝器，怪不得这一路瞎跑还能活着。
只是仙家宝器，向来用灵力催动才能生效，可她昨日已经探过小桃子的丹田，完全就是不曾引气入体的普通人。
“姐姐我能跟着你一起了吗？”小桃子声音小小的，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让人心生怜爱。
林寂并未回答小桃子的话，而是对着小桃子伸出手，说道：“能将镜子给姐姐看看吗？”
小桃子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镜子，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拿出来。
“姐姐要小心一点啊，千万不要看镜子！”
小桃子将镜子递给了林寂，一双眼睛紧张地看着林寂手里的镜子，生怕她不小心又看了。
林寂拿着镜子细细地打量起来。
古铜色的镜子拿在手中并没有别的什么感觉，除了能感觉到一点灵力的波动以外。
至少是上品以上的宝器。可这等东西怎么会在灵气稀薄的人间找到。
林寂缓缓地拿着镜子，换到镜面这一面。
她没有催动灵力，目光缓缓地落在了镜面纸上。
“姐……”
小桃子有些担忧，但很快发现林寂并没有受到影响，就松了口气。
林寂望着镜子之中自己的面容，她并没有再被拉入什么幻境之中，看来应当是用灵气催动才能使用的宝器。
正想伸手再探一探小桃子的身上是否有没有灵力之时，她突然注意到镜子的边缘刻了两个小字。
[自在]
自在留恋镜？
林寂神色微微一滞，手中剑剑鞘未脱，直指小桃子：“你要如实回答我的话，不能有半点虚言。”
小桃子一脸茫然，不知为何林寂又生气了，她只好使劲地点头，保证自己不说谎。
“镜子，究竟从何处得到。具体位置，时间。”
小桃子愣了几秒，皱眉挠了一下头：“具体位置小桃子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有一座很高很高的山下面。小桃子正在准备找些果子填饱肚子，然后抬头就看见天上飞着好几个人。”
“飞过去的时候，我看见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就一边大喊着一边追过去捡那个东西。”
“我捡到的就是这个镜子，天上飞着的仙尊也听到我的声音了。这个镜子是一个和姐姐差不多漂亮的姐姐的，本来我要还给她，但她拿过去之后，又递给了我。”
“那位姐姐说，这个镜子与我有缘，所以就赠给我了。”
小桃子说着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林寂一眼，又开口继续说道：“时间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是村里遭到残害之后，过了四五日的时间，才走到那山下的。”
林寂指腹不由自主地摩挲着镜子上的“自在”二字。
在她宗门师弟师妹的口中，她就是为了这么一面镜子而对她的小师妹出手的，道道杀招。
林寂回想起小师妹跑来思过崖为她求情时，那血色渗透轻薄衣袍，隐约可现的伤口形状。
带着她熟悉的霜寒气息，月牙一般的形状。
无上揽月剑乃商品仙器，认主，落到他人手中也无法催动分毫。
除了她。
“姐姐？”
小桃子低声唤道。
林寂回神，将镜子塞入小桃子的怀中：“既然是她赠你的，你就好好收好，别弄丢了。”
想来是季白星所赠的话，大概做了什么手脚，才让这个毫无灵力的人能够使用这面镜子。
小桃子将镜子重新放入怀中，还未问什么，林寂已经走到门口，回头对她说：“跟上。”
小桃子应了一声，飞快地跑到林寂身旁，想要拉手却又想起林寂说过不喜欢有人靠她太近，于是又缩回了手，只拽着她的衣袖。
林寂垂眼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走出了驿站，往前走了一段路，林寂祭出青剑，脚尖一点就稳稳地落在青剑之上。
她回头看着怕高的小桃子，递出一根白色的发带，问：“蒙着眼，会不会不那么怕？”
小桃子接过那根发带，认认真真地蒙住了双眼，双手朝前伸出，想要碰到林寂。
林寂抓住那两只手，将人缓缓地拉了上来。
青剑缓缓地上升，又风在耳畔呼啦作响。即便蒙着眼睛看不见有多高，但听得这急促的风声，小桃子的身子还是忍不住发颤。
林寂感受到小桃子的害怕，微叹了一口气，拽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身。
“怕就抱紧。”
她声音踏破了风声，清晰地落在小桃子的耳畔。
小桃子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紧紧地抱住了林寂的腰，手指用力到肌肤都紧紧的绷着，关节处微微发白。
好像有比害怕更多的清晰在里面。
林寂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小桃子这么害怕，正想让她松一点的话卡在唇边，怎么也说不出了。
她也就任由小桃子这么抱住了。
-
御剑而行，比坐马车要快得多多了。
歇歇停停的赶路，两日左右就到了石龙山。
她们到附近客栈落脚的时候，已经遇见了不少的修士，大都是为了那秘境来的。
散修有不少，各派各宗的也有不少。
林寂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忌，这秘境，怕是有许多的秘密。
小桃子需要进食，林寂在一楼多待了一会儿，听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同时也对秘境里的凶险多了一分认识。
她透过斗笠的薄纱，看着吃得正欢快的小桃子，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绝不能让她跟着进入秘境。
以她现在的修为，倘若一旦发生什么争夺的纷争来，她可能连自身都难保，小桃子一个毫无灵气的寻常人，根本顾及不到。
可小桃子似乎经历先前种种，总是怕被人丢下，若是直接说出不带她进秘境，恐怕也会不依不饶地跟上来。
林寂垂眸想了一会儿，打算一会上楼歇息，多画几张安睡符。
-
是夜。
林寂偏头看着谁在床榻里侧的小桃子，轻声唤了几下，见人没有反应，便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她走到窗边，贴了符篆在窗边，将这边的声音都隐去。
她将黄纸、朱砂、琉璃笔、灵石依次摆在桌面上。接着坐在木桌前，凝神想了一会，才拿起琉璃笔，一手握着一颗灵石，缓缓地落笔一点一点地画出安睡符。
几炷香的时间过去，林寂才堪堪画出一张安睡符来。
但她身上已经冷汗涔涔，唇色也微微发白，显然是灵力消耗过多引起的。
她手已经握不稳琉璃笔了，闭了眼，缓缓松手，将琉璃笔放在了桌上。她飞快地握住桌面上的灵石，碾碎，引着那点灵气进入体内，流淌每一寸经脉，最后流入丹田之内。
但这却也补充不了什么。
她眼皮沉沉，头重脚轻，像是要昏睡过去了一般。
就在她伸手想要再拿一颗灵石时，再也坚持不住，眼皮一闭，身子一歪就要摔下去——
一股带着桃子清甜的风袭到身侧，林寂的肩膀腰身被锢住。
她摔落一人的怀中，衣袍纠缠着一起，披散着的墨发也与其紧紧缠绕着。
接住她的人，似乎陡然用了灵力，身姿面貌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眉眼静美，也同样可爱，但又比小桃子多点仙气在身上。
是季白星。
季白星双手环住林寂，往怀中带了带，她像是许久未感受过怀中人的体温了，就这样抱了好一会才缓缓地松开了手。
她温热的指尖轻点了一下林寂紧闭的眸子，将她眉心的褶皱一点一点地抚平。
良久，季白星叹了一口气。
“师姐……”
“你这样，让我如何相信那日对我出手的，真的是你。”
林寂昏睡着，无法回答她的问话。
季白星下颌轻轻蹭了蹭林寂的头发，将人抱扶着放到了椅子上，手掌轻轻托着她的脸颊，让她慢慢地趴在桌上。
她目光往木桌上落下一点余光，望见那个熟悉的安睡符，怔忡了片刻，拿起那安睡符，放在手心里细细的摩挲着。
她刚被阳凌仙尊带入绝云宗时，总是会梦见家中被沾染了魔气的邪祟所杀害的景象。血流成河，横尸遍野，那邪祟骇人的模样。
那时还刚刚在辟谷，也才踏入仙道一脚，依旧会犯困感到饥饿，但她那时总是日日夜夜睡不好，被吓醒就缩在角落里，发着颤。
她初来乍到，与各位师兄师姐都不熟悉，也没人注意到她每日入睡这样的状况。第二日起来练功自然精神不好，那段时间，她白日里总是挨骂，夜晚又怕得怎么也睡不着。
后来有一日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能睡个好觉了。
她起初觉得疑惑，后来有一日突然有所感悟，便在外面修炼到快要半夜的时候才回房，这才发现，每日夜晚，她的大师姐，披着一身霜露，在她歇息的房外，贴了好一张安睡符。
她这才能好好地睡一个好觉。
但师姐从未说过她做的这些事，仅仅是注意到了便做了。原先她总以为大师姐性子冷，最不易相处，却没想到大师姐不过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但现下她的大师姐画这安睡符，想来是想要丢下她，一人前往那秘境了。
季白星将符篆放回原处，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多看了林寂几眼，随后蹲下身去，手握住林寂的手，掌心相贴。
她手中有灵力源源不断地出来，缓缓地进入林寂的体内。
季白星闭上眼，控制着灵力在林寂体内小心翼翼地在经脉里穿行，引导着走了几个小周天，眼看着林寂的面色红润了些，她便收回了手。
手中不知捻了一个什么诀，转眼间就又变成了小桃子的模样。
她定定地看了林寂几眼，飞快地跑回床上躺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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