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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二位是这种打算，那我想，你们做错了决定。重能够继承吾神陨前所留下的神力和记忆，但这些神力记忆受限于他如今的体魄，俱被封印，无法开启。”
“尔等或许能从重那里得到想要的，但却需要很久，远不如与我合作更快。”
沈荼笑道：“千年一瞬，我们等的起。”
句芒神念没有说话。
明茗问道：“你要我们帮你？你想做什么，夺舍杜重？”
句芒神念答道：“他既是我，我既是他，何来夺舍一说？”
沈荼：“他是句芒完整的转世，而你不过是句芒留下来的一道神念，连个完整意识都算不上。他确实是你，但你却未必是他。”
句芒神念脸色微微一变，倏然冷下：“两位的意思，看来是要与我动手了？”
沈荼眼睛微眯，冷冷笑了一声：“有何不可。”
明茗回头看了眼大惊失色的族老和寨民等：“这里还有人呢，小心别闹出人命啊。”
沈荼手一挥，直接将这些人转送到林境的另一头去，省得他们在这里碍事，被误伤到。
随后右手抬起，微微一握，银色战戟在他手中出现成型。
句芒神念见势不妙，居然往潭水里一钻，不见了。
刚刚摆出架势的沈荼：……
明茗也瞪大眼睛，蹲在潭边探头探脑：“神念呢？哪儿去了。”
沈荼皱眉道：“躲回句芒之心里去了。”
沈荼话落，天上的浮笼却倏地砸下，噗通掉进了潭水里，并且不在像之前那样有半边浮在潭水上，整个都沉了进去。
明茗反应很快，见状直接往潭水中一跃，跟着追了下去。
明茗倒是没找沈荼提前要避水珠，但他已经炼化了青龙珠，龙善御水，比鲛珠所化的避水珠还好用。
青龙珠与明茗融为一体，明茗被青光包裹着身体，那条小小的青蛟也借此现了形，体型变大了数十倍，化作青色的游龙盘绕在明茗身上，和他一起追向潭底，追着那个急速坠落的竹笼。
沈荼见明茗跳进了石潭里，一刻没敢迟疑，当即也跳了下来，如银光利箭，气势凶猛地破开水面直冲下来。
他速度比明茗还快一些，刷的就飞了过去，路过时的水波还溅到了明茗，明茗有点郁闷。
沈荼很快就拦住了急速下坠的竹笼，将竹笼托在手里，阻止它进一步下坠，但并没有带着竹笼离开。
明茗很快就摆动着双腿落在了沈荼身旁，和他一起低头看着潭底。
在幽深不见光亮的潭底中，外来的明茗和沈荼是唯二两个发光源。但明茗能看到，在潭底深处，还有一点绿芒亮起，并且那道绿芒越来越亮，并越来越大了。
明茗和沈荼等了一会儿，绿芒终于与他们接近了，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是那颗句芒之心。
明茗和沈荼屏息等待着，旁边却还传来一阵咕噜声，咕噜声后，小孩说话的声音响起：“明哥哥，沈哥哥，我们这是在哪里啊？”
明茗回头看一眼，发现杜重居然醒了，正趴在竹笼边上，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张嘴说话时，还有咕噜泡泡从他嘴里飘出来。
明茗摩挲着身上青龙的鳞片，笑道：“在潭底呢。”
他盯着杜重的表情，万一他害怕了。露出与避水珠分离的迹象，就要及时出手将他与潭水隔开。
好在杜重并没有那么容易受惊吓，又或许，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正盯着明茗身上的青蛟看，一脸兴奋道：“明哥哥，你身上的是龙吗？”
“它真好看。”
明茗点点头。
杜重一脸感叹羡慕地说：“他好漂亮啊，我也好想要。”
沈荼这时说道：“句芒御有两龙，等你继承他的力量后，或许可以找找看相关的记忆，那两条龙说不定还在。”
杜重高兴道：“真的吗？那真不错，到时候我自己留一条，再给一条给我弟弟。”
明茗似笑非笑：“那你可得好好坚持，回头出去了才能跟你弟弟分龙。”
“嗯嗯。”
句芒之心愈发靠近他们，杜重也不由低头，看着靠近的绿芒喃喃道：“哥哥，下面有个东西好吸引我。”
明茗摸摸剧烈跳动的心脏，又摸了摸身上青龙的嘴巴，随口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已逝春神的心脏对于任何一个木行生灵而言都吸引力非凡，也就明茗的来历更不凡些，才能勉强克制住自己，但那股冲动却仍然在，并没有消失。
明茗忍不住挪了挪，往沈荼身上贴了贴。
两人中间隔着青龙与水流，明茗不满足，将青龙扒下来，让它往旁边去点。
沈荼将手递给他，他攥在手里来回摸了好几下，才感觉那种蠢蠢欲动的心情平复了一点。
句芒之心终于全部出现，与明茗沈荼杜重处在不足百米的空间内。
靠近几人后，句芒之心的速度骤然放慢了些。它慢悠悠地绕了个圈，拐个弯从明茗和沈荼绕路飞过，然后往杜重飘去。
明茗瞪着眼，伸手一捞，把它捞了过来。
明茗好笑又无语：“它当我们是傻的，还是瞎的？以为绕个路就能把我们绕过去？”
沈荼本来没有表情的，听到明茗的话后也不由勾唇笑了一下。
第93章
明茗将句芒之心举起来看，问沈荼：“你有办法将那道神念逼出来吗？”
沈荼微微眯起眼睛：“那就试试吧。”
这时，竹笼里的杜重却忽然说话道：“哥哥，能把他交给我处置吗？”
明茗和沈荼一起看向他，两人往上游一点，与杜重位置平齐。
明茗这次选择将话掰开揉碎了与杜重讲：“你确定？这颗心对你而言或许很危险。这颗心中存着春神句芒曾经的一缕神念，这缕神念想要将你取而代之。”
杜重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明茗摆手道：“你是想说他就是你的前世，也是你吗？没那么简单。如果你真的被他取代了，他绝不会像你一样对你的父母和弟弟抱有同样的感情。”
杜重一时没说话，他失神地看着明茗手中的心脏，眼睛被句芒之心照映的散发出碧绿温润的光。
许久后，他忽地垂下眉睫，徐徐一叹。
沈荼意识到了什么，眯起眼睛盯着他。
杜重抬起头，神情有种不似孩童般的稳重，眼中有些疲惫，是看尽一切世事的沧桑。
他对句芒之心说道：“出来吧。”
句芒神念从心脏中钻出来，皱着眉，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没想到几万年过去了，转世魂魄中居然还有一点‘真我’残存。”
“杜重”叹道：“再转世一次，若我还是不能回到这里，这点‘真我’应该就会彻底磨灭了。”
句芒神念闻言抿唇。
“杜重”问道：“你想取我而代之？”
“取而代之？为什么要用这种词来形容你与我之间的关系呢？”
“你也认为，我不再是你。所以，不接受我回到你的身体中吗？”
“杜重”淡淡道：“这前提是，你也得认为，你就是我，会顺其自然的与当世之我融合。不会在回归后，与我当世的记忆斗争，争个你死我活，誓要出个主次。”
句芒神念茫然道：“可我如此庞大，当世芒童如此弱小。我该退让到什么程度，才会让他的记忆与意识占据主体呢？”
“杜重”看着他没说话。
明茗说道：“你非要与现在的杜重较出个高下，这么看，你也并不觉得自己就是句芒本体呀？亦或者，你不认可现在的杜重？”
句芒神念不想理他，打又打不过，他才不想多费口舌。
“杜重”问句芒神念：“我希望你能自散灵识，将我交予你的传承和一些重要记忆都平安传渡给当世芒童，你可愿意？”
句芒神念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杜重”再次叹息：“罢了。”
他转头看向明茗和沈荼：“多谢两位护送我回到这里，两位想要什么，请告诉我，我会尽量将相关记忆截取出来，留给当世芒童，让他带你们去寻找。”
明茗眨眨眼，试探道：“木灵珠，可以吗？”
“杜重”神情有一点茫然：“木灵珠呀……”
他看了句芒神念：“我会找找看的。”
显然，这点真我之灵并没有木灵珠的相关记忆，他要找，就只能是句芒神念的记忆里找了。
句芒神念脸色颇为难看，大概觉得自己被轻视了，羞恼之下直接向杜重冲了过去。
“杜重”淡定地看着他，不闪不避。
明茗有些着急，晃了晃沈荼的手，催促道：“你反应快，刚才怎么也不拦一下。这下好了，神念跑杜重身体里去了，万一真把杜重的意识给挤没了咋办？”
沈荼摇摇头：“句芒的真我之灵看上去早有准备，应该不会出事。”
明茗还是有些担心：“那万一呢？”
沈荼淡定道：“不会出事的。”
语气很是肯定。
明茗冷静了些，盯着他上下打量两眼，琢磨道：“看上去你也早有准备。”
沈荼坦然道：“我在杜重脑中下了禁制，保证他的魂魄不会受到损害。”
明茗用胳膊抵了抵他，抱怨道：“那你刚才怎么不和我说？害我白白担心一场。”
沈荼轻哼道：“是你对我不够放心，我怎么可能在你关心的事情上犯这种糊涂？”
明茗闻言摸了摸鼻子，有点子不好意思，凑近沈荼，讨好地在他鼻尖上亲了亲，受到句芒之心的影响，他正躁动着，没忍住，又在沈荼唇上轻轻咬了一下。
沈荼目光深深地看着他，将他抱在怀里。视线不经意间从又陷入昏沉的杜重身上划过，轻轻叹气。
木芒寨的预估挺准确的，十天十夜，一天都没有少。
十天后，杜重睁开眼睛醒来，张开嘴，吐出一串泡泡。
他用力蹬了蹬腿，脑袋便从潭水中冒出。
没有了句芒神念的牵引拉扯，明茗和沈荼又将浮笼推回了水面上，让它和之前一样一半泡在水里，一半露在岸上。
杜重转着脑袋，正寻找着明茗的踪迹时，一条细小的青蛟从他身旁的潭水中飞出，然后钻进了一旁的树林里。
不一会儿，明茗和沈荼就在青蛟的带领下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明茗打量着杜重，杜重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明哥哥，沈哥哥！”
看来留下来的是杜重了，没出意外。
明茗抬手，浮笼从石潭中飘出落在岸上，杜重顺势滚了一圈，打开浮笼的锁，连忙从里面爬出来，将明茗递过来的衣服穿上。
明茗蹲在他旁边问道：“继承传承的过程顺利吗？”
杜重重重点头，还摸了摸心脏：“哥哥，那颗绿色的心脏里飞出来一个小心脏，跑到我身体里了，大的心脏又掉回潭水里了。”
沈荼道：“就让它继续留在这里吧，这片林境和木心也需要它的力量的守护和滋润。”
明茗问道：“你知道那颗心脏里有神念吗？神念后来跑到了你的身体里，有没有和你发生冲突？”
杜重点头，然后又摇头。
明茗挑眉：“这是什么意思，有还是没有？”
杜重老老实实道：“他想攻击我的，但是没有成功，他自毁了。”
“自毁？”
杜重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念道：“吾本木神，司掌树木枯荣。花开花落，岁岁荣欣，既是自然天理，亦是吾之道行。”
“为保吾修行传承，吾更该顺应天理轮回。若为记忆和曾经而夺舍当世，不仅与天道相悖，更与吾之道行相悖。”
“道行崩毁，吾曾为春神又能如何？与路边草木微尘又有何异。”
明茗听明白了杜重的意思：“自然轮回是天道行常，句芒修炼的木道顺应天时，更应该遵守天地轮回、自然更转的规矩。如果他不遵守，那便代表他坏了自己的大道。”
“大道崩毁，修为散尽，神念没有根基依托，自然而然就消散了。”
沈荼说道：“神念是句芒自己留下的，但他估计是在神陨时又想通了。在魂魄里留下一点真我提示神念。”
“但神念存在了上万年，一直想的就是夺舍当世芒童，哪里会被他三言两语打动相信？或许他将道理掰扯开，神念能理解相信。但顺应自然天理的下场，依然是神念自行消散，无论怎么选，神念都只那一个结局。”
“他应该也是想到了这里，所以便没有与神念多言。”
明茗摇头道：“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没有未来，他也挺倒霉的。”
杜重别扭道：“其实，也未必没有，但我不希望那样。”
“哦？”
杜重皱着小眉头，郁闷道：“按照那个自称‘真我’的我的想法，小琳生来魂魄不全，如果神念没有自毁大道，或许能残存下来一点。遇到小琳的话，神念残余能与小琳融合，重新复生。”
杜重握紧拳，咬牙道：“他就是我，他可以在我身体里复活，但他怎么能打小琳的主意呢！如果神念在小琳身体里复活了，那原来的小琳怎么办！”
杜重虽然接受了句芒的传承和一些记忆，知道杜琳魂魄不全。但，就算是魂魄不全的弟弟，傻傻的，那也是他弟弟呀。杜琳魂魄不全，也该寻找他丢失的、属于他自己的魂魄，怎么能让其他魂魄随随便便就和杜琳的残魂融合呢？
杜重失落道：“或许，前世的我，与现在的我，的确是不同的。”
明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失落的小孩，只好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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