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样子让乔心尘格外满意,终于算是见到他有了点人味儿,所以继续道:“那就不必置办了,让他搬到府上好了,你们兄弟同吃同住,你也不必来回奔波,以后你教教他,若是做的不错,以后也留在我府,我自不会亏待了你们。”
“真的可以吗?”楚莫辞的眼睛里透出了欣喜,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如果真的能达成,那他就再也不必与楚雁离分离,但转念一想,乔心尘这么做,不可能丝毫不取,所以他便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那圣君这次想要什么?”
怎么这么多年还是这样?乔心尘苦笑,自己每次给楚莫辞的善意都会被当成是一场交易,所以自己还得编个理由才能让他心安理得的接受,但这次,乔心尘没打算按照以前的方法。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所以也不必问,当你欠我一次就行。”
“淮书,这世上不只是利益,还有情谊。”乔心尘叹息了起来,“别把我想的那么坏,你要知道,不是每一次,我都需要你回馈。”
乔心尘的话说的落寞无比,但楚莫辞却没能明白这其中的含义,“我会记得圣君的恩德,若是圣君需要我排忧解难,淮书定会为圣君冲锋陷阵。”
虽然这答案并非乔心尘心中的标准答案,但终归是让楚莫辞说出了一句不同往常的话语,他心里也欣慰不少。
“淮书,以后叫我的名字好不好?”
“可……”这样直呼姓名,太过僭越,楚莫辞有些犹豫,他不知道乔心尘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叫我名字。”乔心尘的话语坚定,不允许他有丝毫的反驳。
“乔心尘。”
“把姓去了,叫名字。”看着他为难的样子,乔心尘笑的合不拢嘴。
“心……心尘。”
“嗯,不错,再叫一次。”
“心尘。”
二人的关系也从这次开始逐渐有所改变,只是对于楚莫辞来说,他依旧不明白乔心尘的用意,但心里的防备似乎没有以前那么重。
楚雁离入府之后,楚莫辞的心结也解开不少,笑颜也多了起来,乔心尘看着也舒心,时不时的也会去提点一下楚雁离,只有这样,他才能有意无意的与楚莫辞拉近关系。
乔心尘有时候也会质问自己,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关注楚莫辞的一言一行,时至今日,他已经开始受楚莫辞影响,似乎他的情绪都可以牵动自己的心弦。
他只想看楚莫辞笑。
“淮书,今日我得了两件宝器。”乔心尘将楚莫辞唤道身前,然后拍了拍放在身旁的两个锦盒,随着锦盒打开,楚莫辞便看清了里面存放的物件。
是一卷细如牛毛的丝线和一根紫翡打造的长笛。
“这是纵偶丝,锋利异常,我暂时还没摸索清楚他的用法,我看淮洲似乎很是擅长使用这类的兵器,此物就送给他,让他去研究吧。”乔心尘说道。
一听是送给楚雁离的,楚莫辞心里便开心了起来,毕竟他对宝器的认知远不及乔心尘,所以乔心尘给的,肯定不会是凡物。
“多谢了心尘。”
他这一句惹得乔心尘大悦,随后他又拉着楚莫辞,走到了另一个锦盒前,伸手将里面的长笛拿起然后递给他。
“这是子夜笛,天音紫翡所制,很是精美,我不善音律,自是无法使用,送你了。”
楚莫辞没有接过子夜笛,而是将眼神望向乔心尘,“这太贵重了,我……”
“收下,怎么还婆婆妈妈的,又不是第一次送你东西了。”乔心尘直接将笛子抛给他,楚莫辞赶忙接住,生怕滚落在地将它摔碎。
“我听淮洲说,你从前很是会唱家乡的曲调,若不是他说起,我可不知道你还懂音律,下次等我回来,吹给我听,好不好?”
乔心尘的话难以拒绝,楚莫辞只好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但是他很快听出了乔心尘的话里透露的另一个信息。
“心尘,你要去哪?”
“南境,魔尊下达了命令,叛军突起,情况危急,明日我就得赶去平乱。”见他问起自己的行程,乔心尘脸上立刻笑意密布,这还是第一次楚莫辞主动询问自己。
“会不会有危险,要不要我与你同去?”南境一带,尽是洪荒蛮兽,再加上这命令是有魔尊亲自下达,便是说明了此事的重要性,这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楚莫辞感到了一丝不安。
“不用,淮洲一个人在无妄天你也别不放心,我可舍不得你们兄弟分离,你留在府内吧,此程风险不小,我若回不来……”乔心尘心知南境是什么地方,所以对于可能遇到的情况也做了盘算,前赴后继折进去了不少兵马,皆平乱无果,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在临行之前,他需要交代好一切。
“我和淮洲会等你回来。”楚莫辞不知为何突然讲了这么一句,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刚才自己说了什么,但是话既出口,他也没有办法撤回,只能尴尬的待在原地。
可乔心尘听得却十分暖心,毕竟今日的楚莫辞看起来和以往大不一样,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危,他突然有种被接纳的感觉,所以心里舒爽不已。
这算是楚莫辞的妥协吗?乔心尘心道,如果能活着回来,也许他就可以与楚莫辞更进一步,想到这里,他露出了明媚的微笑。
“好,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自乔心尘离开无妄天之后,楚莫辞便极少能收到有关他的消息,似乎南境那边的情况确实有些复杂,所以乔心尘也没有太多功夫与他传信。
再后来,他得到的,就是乔心尘身死坠海,尸骨无存的消息。
那一场恶战,乔心尘遭盟军背刺,在身中数箭后坠海身亡,他的尸身无处打捞,没有尸体也便无法落棺,所以空荡荡的棺椁内,仅放着他曾经穿戴过的衣冠。
楚莫辞在收到这个信息后,呆坐在座位之上久久不肯起身,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不食不眠了几夜,某日清早,楚雁离才发觉他已经因为身体愿意晕厥在了工位之上。
乔心尘的死,对楚莫辞打击很大,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楚莫辞一直无法定义,他没有学习过要如何处理这种感情,也不知道他该以什么身份去面对乔心尘。
以至于现在,他都不敢哭,因为他觉得,他没有资格。
他们之是,普通的臣属关系罢了。
乔心尘在离开前,已经为他打点好了一切,包括向荧惑魔宫推荐他为自己的继任者,似乎早在去南境之前,乔心尘就预感到了结局,所以在没有告知楚莫辞的情况下,替他做好了安排。
楚莫辞在收到任命书后,心里更是复杂不已,他现在终于有了资格走入那心心念念的荧惑魔宫,可乔心尘却看不到了。
乔心尘一手成就了他,但是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回报。
在魔宗无人可用之际,楚莫辞自主请缨,去往南境,明面上是为了建功立业,暗地里则是为了去赴他与乔心尘的约定。
不知是否是天意,楚莫辞的冷情在此刻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所以叛军派来的内线都被他一一发觉并铲除,遂而平乱之事也势如破竹,很快便将叛军压制,最后仅用一月,便彻底将南境的战事荡平。
返程之前,楚莫辞去了乔心尘坠海的崖畔,坐在那潮湿的山石之上吹起了熟悉的家乡曲调。
这是乔心尘的遗愿,也是他这次来南境的目的。
他依旧无法界定自己与乔心尘的关系,所以只能以挚友之名为其吊唁。
从那之后,楚莫辞开始有意无意的学起了乔心尘的做事方式,从一开始的冷脸想对转变成了笑面,但处事方式,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狠辣,用最温柔的语句说着最冷情的话,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信任过谁,乔心尘在他心里的位置,无人可替。
楚莫辞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加上他善于辅佐,很快便得到了魔尊的重用,就连楚雁离也跻身七圣君之列,成了魔尊眼前的红人。
时过境迁,乔心尘逐渐开始被人淡忘,也不再有人提起他,他像是坠入了记忆的深渊,从每个人的世界里消失。
但是楚莫辞却从未忘却,只要南境有难,他都会第一个前去看查,因为他还抱着一丝侥幸,他深切的希望,乔心尘还活着。
所以每次到了南境,他都会坐在崖头等待,期待这可以看到乔心尘的身影。
尽管他心里明白,坠入这满是魔兽的海中,绝无生还的可能,但他还是固执的在等。
“心尘,有个问题,我从来没问过你。”楚莫辞将子夜笛放在一边,然后对着那空旷的海面喃喃自语道。
“你说,那日我若没有遇到你,这故事,会是怎样的结局?”
“或许我还依旧做着苦力,住在那个茅屋里与淮洲困苦度日。”
“或许我永远不会知道信任是什么,也不会因为你的离去而感到悲伤。”
“我不知道,你对我,到底算什么。”
楚莫辞说道这里,眼睛突然湿润了起来。
乔心尘挽救了他,成就了他,但是对于自己来说,他并不确定,他在乔心尘的心里,是否有一席之地。
也许只是可怜?
也许只是惜材?
可惜他无从确认,只能带着这份遗憾继续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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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从今日起,你不是我兄长,我亦不是你的胞弟,你我既然无法同心,那就各自为战吧。”
这是楚雁离留给楚莫辞的最后一句话,魔宗战败之后,楚莫辞便带着人马回了无妄天,此次进攻神域折损过大,实在无法再消耗下去。他在离开神域前收到的消息,便是楚雁离为了那个未央庭的天尊蓝澈,将魔尊斩于马下,攫取了他的天魔之力。
再后来,便彻底失联。
就连与楚雁离交好的将离也失去的音讯。
楚莫辞寝食难安,这些年发生了太多变化,比如他与楚雁离之间的政见,出现了严重的分歧。虽然他与楚雁离为此闹了诸多不愉快,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楚雁离的关心,毕竟,这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但是楚雁离似乎对于他的关心并不在意,有时候甚至会与他大打出手,就比如那一次,楚雁离第一次从神域回来后,整个人都变得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简直判若两人,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神态,都像是沉浸在了爱河之中。
楚莫辞难得邀他一同出来喝酒,想借着这个由头缓和一下二人之间的关系,但一落座,他就没忍住问了楚雁离现在的情况。
楚雁离倒是一脸随和,毫不避讳的将他与蓝澈在一起的事情说给了楚莫辞听,但楚莫辞一听完便马上黑了脸,然后沉声说道:“作为你的兄长,我觉得我必须要提醒你,神域的人不可信,尤其是蓝澈,他……”
“别总是用兄长的身份来压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凭什么你总认为,你说的就一定对?”
“淮洲,你能不能……”
“我不能,不要和我说什么为了我好这样的话,我不需要。”
在楚雁离去神域之前,二人至少还有机会可以坐下来聊聊,但自从他遇到那么名为蓝澈的人之后,他与楚雁离的关系,就开始变得愈发紧张。
“他是神域的天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喜欢他,是不是疯了?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是魔宗圣君,他是在利用你而已,等你失去价值,他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你。”
“那也是我自己选的,今日同你说这件事,也没指望你赞同,只是看在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的份上,告知罢了。”
“楚雁离!你给我清醒点,魔宗与神域,是世世代代的宿敌,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还是那个蓝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居然信了他的鬼话?”
啪的一声,原本握在楚雁离手中的酒杯突然被捏的粉碎,然后站起身厉声道:“就凭他懂我,信我,知我,你没有爱过人,怎么会知道?”
这一句说的楚莫辞哑口无言,心里的伤口被再次撕扯开来。
是啊,他没有爱过人,他不懂。
就像他不懂乔心尘一样。
那个没有得到过答复的问题,又重新在他耳边响起。
看着楚雁离怒容满面,楚莫辞赶到了深深的悲凉,他们之间已经出现了嫌隙,他一直用力守护的人,现在竟拿他最痛苦的事情刺激他。
“楚雁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楚莫辞也红了眼,将手中的酒杯摔掷在地。
“我知道,你从不信任何人,包括乔圣君,他做了那么多,你是真傻还是装痴?”
“他到死都没等到一句确切的答案,你觉得你值得他这般付出吗?”
“我不要做你这样的人,我不会辜负蓝澈,想让我同他反目,你做梦!”
楚雁离的话越说越激动,楚莫辞的心也被揪扯的疼痛不已,乔心尘对他的心意,难道连楚雁离都看得这般清楚吗?
为什么,自己就是感知不到呢?
即便是现在,楚莫辞还是无法拍板定论,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也觉得,那些所谓的好意,只是乔心尘的施舍。
但若是真如此,为什么每每提及此事,他就会心痛的想落泪。
他对这种情绪的转变,始终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义。
这场酒局不欢而散,楚雁离去了神域,便再也没回来,但时不时会收到将离的传信,里面并没有涉及过多的事情,只是说明了楚雁离安好。
魔尊对于楚雁离讲和的方案并不赞同,数千年的仇敌怎可能三两句就既往不咎,所以也对楚雁离没有报太大希望。
在下达进攻神域的命令后,楚莫辞当仁不让的抢到了先行军的统御权,他必须去一趟神域,看看楚雁离究竟爱上了一个怎样的人。
他也想看看,应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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