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熙的身体抖了一抖,只有他父母这样叫过他。
“熙儿”这个字眼从乔穆尧薄唇里吐出的瞬间,乐熙的心脏仿佛遭到了沉重一击,不知名的情绪潮水般涌过四肢百骸。
纵然知道前路未卜,乐熙依旧做下了决定:“穆尧。”声音缠绵温柔,一边唤一边搂上了乔穆尧的脖子。
乔穆尧抚着乐熙的背,心中的空好像被人填上了一块似的,稍稍拉开距离就深吻了上去。
乐熙迎合他,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收紧。
好在乔穆尧还是日日放乐熙回去,乐熙每次走的时候总觉得背后乔穆尧的目光深沉得可怕。
两人的你侬我侬外人是一点不知道。
齐院长松了一口气,宣王最近待在梧桐苑里不出门了,看样子打消了找江老的念头。
季楚文却不大开心,他白天上课,没时间找乐熙玩,可晚上乐熙也不见人影,这就过分了。
这天,天色已晚,季楚文终于在院外蹲到了乐熙,从角落里跳出来吓他:“从实招来,从哪回来的宣王不是不去藏书阁了吗?你又不用去陪。这些天你早出晚归到底去哪儿了宿书支支吾吾地不告诉我。”
乐熙留了宿书在居所应付外人,但季楚文和他关系不同凡常,哪里能被应付住,早发现了不对。
精神恍惚的乐熙被一惊,恢复了精神,拉着人进屋,乐熙笑道:“你在门外吹凉风干什么跟宿书说一声,进屋等我就是了。”
“哼。”季楚文傲娇地转头不说话。
“先喝杯茶消消气,暖暖身子。”乐熙亲自给季楚文倒了茶。
季楚文也不和他客气,拿起来就喝,甘冽清香扑了满鼻。
“好啊,背着我喝这么好的茶,这茶叫什么赶明我也买点尝尝。”
乐熙笑笑:“说什么话呢,你喜欢等会儿就拿一包茶叶走。”
“那肯定啊,我可不跟你客气,”季楚文欣然接受,“但我喝完了你送的,总要买的,你告诉我名字。”
“日照雪青。”乐熙不避讳。
“咳咳咳……”一时不防,季楚文呛到了嗓子,脸色涨得通红。
乐熙赶忙接下他拿不稳的茶盏,放到桌上。
“什么,你说什么”喘过气来,季楚文指着那半盏茶,“日照雪青不是皇室专供吗?允安你从哪弄来的”
屋里只有他们二人,上一世他们一同为宣王效力,乐熙就没打算瞒着季楚文,把最近的事情说了,但隐去了感情部分。
只说他结识了宣王,有意成为宣王的幕僚,宣王应了。
季楚文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你这段时间都在宣王那儿”
“是啊。”
“到底是你脑子灵光,只不过会不会太早了”
“楚文,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是一个淡泊名利之人,若来年运道不错,我想,大概就不早了。”
“这话说的,”季楚文捶了一下乐熙的肩膀,明白了,“你是认定自己会考上了。虽然我相信你,但这话怎么就听着欠揍呢。”
乐熙莞尔:“各有所长嘛。对了,说到考试我想起一件事。”
“你说。”
“楚文,你我同岁,我瞧你也不喜欢念书,不如另找个出路。”
“你行啊,自己读书要读出头了,还帮我张罗起来,可我哪还有什么其他路子,我家老爷子逼也逼过了,这书我就是看不下去。”季楚文撇撇嘴,其实他也挺烦恼。
乐熙过几日就要下山,得赶紧把事情办好。他记得季楚文前世又经历了一遍乡试落榜,白白蹉跎几年。
因此乐熙劝季楚文:“我听宣王说,明年陛下八成要开武举,你或可下场一试。”
第17章 猎到鹤啦
这可是还没传出来的秘密消息。
“真的!”季楚文既惊又喜,两眼放光地看向乐熙,“此话当真宣王殿下亲口说的”
乐熙点头,明年的武举是真的发生过,前世季楚文没参加是因为事出突然,拗不过家里,这次他提前告诉季楚文,季楚文大概能有个准备。
季楚文高兴地原地打转,可没一会儿又有点低落:“我的这点功夫,不一定够看。”
这话乐熙就不爱听了:“诶,别妄自菲薄,你的功夫我是知道的,小时候下河逮鱼、上山捉鸟,长大了弓马骑射哪样不是拔尖儿”
季楚文被乐熙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好久没练了,都生疏了。”
“我说你行你就行。”当时没参加头一回的武举,别也是有季楚文不自信的缘故,乐熙急忙鼓励他。
季楚文难得叹起气来。
乐熙急了:“我过两天就要下山,我俩得有一段时间不见,你不去参加武举,那要何年何月再相见我告诉你,你答应我必须去参加。”
今生改变的事其实已经挺多的了,说不上好不好,乐熙只是心颤,他想有一件事能往完全好的方向改变,比如季楚文早点找到适合的道路。
“你马上就要走了”季楚文才意识到。
“是啊。”乐熙自是要跟着宣王走的。
季楚文有些不舍,眼珠子转了转:“这样,明天书院休息,你陪我出去玩一天,我就答应你。”
“啊……”乐熙迟疑。
“好不好嘛,答应我吧。”季楚文无赖地扯乐熙的衣袖。
乐熙拿他没办法,再想想愈发强硬的宣王,这两天乐熙是面红耳赤地逃出来,私心里其实也想避两天,咬咬牙应了:“行,我陪你,但你一定把武举这事放心上。”
“得令。”
“你说什么”乔穆尧把京城送来的各类策论集抄重重地扔在案上,眼锋如刀。
青冥都不敢大声喘气,暗暗咋舌乐公子的能耐之大:“乐公子那边传话说,问能不能告一天假。”
乔穆尧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有力地轻敲桌面,沉声问询:“为的是什么呢?”
青冥咽了咽口水,想想刚刚从宿书口中问出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
“跟同窗游玩……”乔穆尧的眉宇间不动声色,语气有些低沉,“这很好啊,孤前些天看,他确实是和那个季楚文关系极亲密。”
青冥越发看不懂事情的走向了,王爷和乐公子不是正入佳境、如胶似漆吗,这是在闹哪出……
“你亲自去回,就说本王没意见,让他好好玩。”
听到王爷平静的话语,青冥背上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正好,孤有事要办。”之后再收拾他。
翌日,是个晴朗明媚的好天气,适合外出。
“嗤”的一道破空声,天上的一只大雁被箭射中,扑棱不动翅膀,直直地掉下来。
季楚文把它挑起来,转头对乐熙笑道:“我说什么来着,绝不让你饿着。”
乐熙也笑:“你就让我陪你来后山打猎玩啊?不得了,花花公子转性了。”
“去你的,”季楚文拍拍乐熙的肩膀,“以前我哪一次不是带你一起去玩这会儿撇得干净。”
季楚文最爱热闹,从前乐熙和他一起出去都是他全权安排。
“是是是,我又没说什么,就是问你口味怎么这么清新起来连山都不下。”
“嗐,乡试出了洋相,懒得下山,还不如在这后山打猎。”季楚文悻悻道。
“所以我说,让你去参加武举,”乐熙见缝插针地劝,指着那大雁,“你瞧,你箭法没得说,身形敏捷的大雁可不是笨鸟。”
“行啦,别恭维我啦,”季楚文眼里满满都是愉悦,谦虚道,“还是差了一点,都没贯穿双目,也不知谁能有那样精湛的箭法,我听过,就是没见过。”
乐熙倒是见过,沉默了一瞬。
宣王不仅能贯穿高飞大雁的双目,更能在万千人中一箭射出,箭羽贯穿长空,直取敌军将领的首级。
季楚文没发觉:“你等着,我再猎点野鸡兔子什么的,咱俩就生火把它们烤熟吃了。”
“那我可就光等着不出力喽。”乐熙故意逗他。
“想得美,”季楚文拨了下弓,“我打你烤,调料不是都带齐了吗?你的手艺我放心。”
两人接着往山林里面走,但不知是不是动静太大,惊扰了动物,又过了一个时辰,季楚文才发现远处有一只奔走跃起的野兔。
季楚文急忙拉弓射箭,乐熙在一旁看着,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喊道:“停下,楚文!”
来不及了,箭已离弦,野兔飞奔而走,凌空遁入了草丛之中,箭矢擦边射中了一只慢悠悠而来的白鹤。
鲜血染红了洁白柔顺的翅羽,白鹤哀鸣着倒下。
乐熙顾不得那么多,赶紧上前察看。
季楚文也吓了一跳,收了弓箭赶上,嘴里念叨:“山上怎么会有鹤怪道我与书本没有缘分,随便出来便伤了这一等的文禽,罪过罪过。”
“还好还好,射得很偏,这鹤伤得不严重。”乐熙松了一口气,一手按着这鹤,一边向季楚文伸手问,“带匕首了吗?借我一用。”
季楚文手忙脚乱地去腰间拿,匕首本来是准备片肉用的来着。
乐熙接过,当机立断地割了袍角,拿着给鹤做了简易的包扎,三五下止住鲜血。
季楚文奇怪道:“诶,允安你怎么这么熟练”
乐熙顿了顿,瞪了季楚文一眼:“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咱俩摊上大事了。”
“啊?怎么说”
那鹤好像不太精神,对着乐熙蹭蹭头,然后不动,乐熙只好抱着它艰难地站起来,季楚文赶忙上前帮忙托住。
乐熙问了个问题:“这鹤是在林子里生活的吗?”
“我咋知道,不过确实头一回猎到鹤。”季楚文挠头。
乐熙扶额无语:“行吧,我告诉你,鹤一般不在林子里生活,这只的毛羽又这么鲜亮顺滑,明显是有人养着的。”
一品鸟,是谁都能养的吗?
季楚文听得一愣一愣的:“那会是谁养的咱们赶紧去赔给人家。”
乐熙叹气,抱着鹤迈步:“边走边说吧,看看能不能尽快找到主人家的屋舍,咱们又没带伤药。”
第18章 世外老爷爷
“什么鹤八成是江老先生养的!”季楚文惊叫。
一品鸟,被人豢养,又在知悟书院的后山,江老先生是这鹤主人的可能性最大。
听了乐熙的分析,季楚文差点一蹦三尺高,去看那鹤的死活:“天哪,仙鹤您老人家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我可不想成为天下文人的反叛。”
江郁哲老先生隐居山林,养了鹤明志怡情的话,肯定是不会喜欢有人伤了他的鹤。
得亏那鹤品性温顺,只在季楚文的扒拉下抬了下眼皮,然后又往乐熙怀里靠了靠,哀哀地叫了两声。
“诶,它怎么这么亲你呢?”季楚文疑惑道。
“瞎说什么。”乐熙顺顺白鹤的颈毛,结果这鹤小小地扑扇了两下翅膀,像是很高兴,要知道它翅膀上还有伤来着。
“你看你看。”季楚文指着白鹤喊。
乐熙也奇怪起来,这鹤一个劲地往他身上贴贴,但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先找它主人吧。”
乐熙前世有在密林山间里生存的经验,那是宣王出征时发生的事……因此,这时乐熙便能依据蛛丝马迹找有人居住的地方。
“你说会不会追究我们的责任呐我真不是故意的……”季楚文喃喃道。
乐熙心里也没底:“反正我们得去请罪,还要给这白鹤包扎,这总没错的。”
两人正在跋涉讨论时,山间的一间草屋里,也有两人借下棋谈话。
“这手棋下得极妙,此处已成长生劫,难以破解啊。”
清素的房屋里,一位白须飘飘、仙风道骨的老人笑着把手中棋子放回棋篓。
而他对面的俊美青年拱手谦道:“老先生谬赞,晚辈何以克当。”
正是宣王殿下。
乔穆尧若真想见江老先生怎会没有办法。这几日山中盘桓无非是想和乐熙多待几日。
江郁哲老先生摸摸手边的棋谱:“难怪周崇兄委托殿下来给老朽送这无双品的棋谱,殿下的棋艺着实得到了周兄的真传。”
“老师的弈技天下无双,晚辈不过学到了皮毛。”
“也是,”江郁哲笑笑,“从前周兄总是把我杀得片甲不留,殿下给我留面子,只下了盘和棋。”
“老先生说笑了,是晚辈学艺不精。”
江郁哲捋着胡须呵呵一笑,不是得意门生哪里能接起送东西的差事,但下了这盘棋,了解了宣王的心性,他才愿意与乔穆尧寒暄几句。
“周崇兄近来身体如何”
“晚辈出京前拜见过,老师身体尚好,只是有些伤风,最近在京郊调养,轻易不见外人。”
“那就好,我和他这样的老家伙现在最要紧的不就是身体吗?记得帮我向他问好。”
“是,晚辈谨记。”
自从乔穆尧来到后山,江郁哲就暗中观察他,却见青年不卑不亢,一直滴水不漏,他便笑道:“那他有没有什么话要殿下带给老朽呢?”
乔穆尧闻言面色依旧不改,目光凝和,沉静道:“老师说,昔年常与江老一起切磋,虽多年未见,但听闻江老于山清水秀之地办学育人,万分欣悦。别无他物可赠,只有将新成的自家棋谱奉上,聊表心意。”
总而言之一句话,除了送棋谱,没有其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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