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代表纪绥能接受自己千里迢迢心急如焚的飞回来,看他为别人感到难过掉眼泪。尤其是纪绥讨厌的人。
郁泊舟伸出舌头,趁机舔了一口纪绥的掌心,趁对方没有反应过来,有气无力地撒娇,“肋骨断了好疼。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你不亲我,还马上要走。”
……年糕精转世。纪绥非常“不情愿”地弯腰亲了他一下。
明明半个月前才见过,还有,棱角分明的脸一点也不适合装可怜相,他好早之前就想说了。
算了,会哭的。
晚一些会有护工来照顾,纪绥给郁泊舟点了份粥,准备出发去机场。
临走前,郁泊舟叫住纪绥,“马上过年了,记得早点回来。”
郁泊舟不提纪绥都快忘记了,距离新年只剩下十来天了。
机身划过云层,带着夜幕降临,地面上的万家灯火浓缩成点点星子。
纪绥托着脸望向窗,俯瞰着沿途行过的城市。
新年吗……
……
华国新年倒数第三天,D国的唐人街已经有了浓厚的年味。
街道上红灯高挂,路边摆摊写春联的大爷被团团围住,应酬不暇,也有不少D国人特意来到唐人街,一同分享华国新年到来的喜悦。
纪绥站在彩灯下,摇头拒绝上来索要联系方式的年轻人,一张嘴,热气变成白烟冉冉升起,问电话里的人,“南城现在不是凌晨吗?你怎么还没睡觉?”
“现在已经快六点了。一会儿八点要去河豚TV开年会。”郁泊舟声音懒懒的。
电话里久久未有回应。
郁泊舟光脚踩上阳台瓷砖地板,透凉的温度让连日困顿的大脑清醒了一点。
呼啸的北风灌进单薄的衬衣,他的声音夹杂在风里,“什么时候回来?”
“两个小时后的航班,落地好像是晚上七八点。”纪绥听见电话里传来打火机开关的声音,问:“你在抽烟?”
刚点燃还没放到嘴边的郁泊舟:“……”
“……没。”郁泊舟失笑,耳朵怎么这么灵。
纪绥不知道信没信,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不喜欢嘴里有烟的味道,刷了牙还是能尝出来。”
郁泊舟一顿,反应过来的他抑制不住笑,故意道:“哦,没关系,你不抽烟。”
“……挂了。”
“诶,别!”郁泊舟连忙熄灭手上的烟,“以后不抽了。”
纪绥欲盖弥彰道:“我真的要挂电话了。”
郁泊舟:“再聊会儿。”
说再聊会儿,却谁也没有讲话,语音通话里一时间只剩下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纪绥抬脚,把路边的雪堆踩出一个小坑,“肋骨还疼吗?”
“不疼了,啊不,还有一点。”
纪绥哼笑,撒谎精。
张文君终于从七拐八绕的地下车库把车顺利开了出来,摇下车窗喊道:“老大,走了。”
纪绥应声,边走边说:“真要挂电话了。”
郁泊舟不满:“就不能上飞机前挂吗?”
“不能,国际漫游话费很贵。”纪绥无情拒绝。
“好吧,那你下飞机记得跟我说。”郁泊舟松口,低声问:“我到家你看见你吗?”
“……”纪绥长睫垂落,过了半晌才应,“嗯。”
……
电话挂断,郁泊舟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腮帮子都快发僵了,没出息。
快速洗了个澡换好衣服,郁泊舟到隔壁,无情把放假团在被子里睡得正香的郁泽林抖醒,让他自己爬进卫生间洗漱。
七点半,家门口的门铃准时响起。
郁泊舟倚在玄关鞋柜,看放假后每天准时这个点上门的陆言,打开他给郁泽林准备的背包,一样一样检查里面的物品,然后跟他点头告别,带走郁泽林。
郁泊舟心情复杂,“八点前要把人送回来。”
他时常感觉陆言像个小时钟保姆,每天固定上门带着郁泽林出门玩和学习。让郁泊舟这个做小叔的自愧不如。
昨天林听寒问他,郁泽林明年上小学需不需要推荐幼小衔接的辅导班,他侄女正在上。现在看来应该轮不上他插手。
陆言点头。
八点钟,司机老李上门送郁泊舟去河豚TV。
路上,郁泊舟给纪绥发了几条短信,没回复,应该是上飞机关机了。
老李看着后视镜,乐呵呵道:“马上要过年了,老陈怎么还没回来?”
郁泊舟头也不抬,“您想他了啊?他跟秦叔捣鼓什么葡萄酒庄正起劲呢,昨儿个打电话,问了半天也没明确告诉我回不回。”
老李发出嫌弃的讷声,瞧见左视镜后的大卡车,往右让开了点距离,“谁会想他这个糟老头,大团圆的日子不回来,我看他是在外跟洋人玩坏脑子了。”
老李跟陈伯认识也有七八年了,近大半年没见,嘴上这么说,心里估计挺想。
郁泊舟说:“那我一会再给陈伯打电话,务必让他回来。小宁大学放假了吧?今年带着她一起上家里除夕夜吃团圆饭。”
李静宁是老李的独生女,今年刚上大二。
提到女儿,老李表情立刻柔和,“在家里打游戏呢,让她出门动动都费劲。”
郁泊舟开玩笑,“您当谁都跟我似的,天生多动症,满世界跑闲不住。”
“你这样才好,”老李话说到一半,脸色突变,拼命打着方向盘同时大喊,“小舟把头低下!”
剧烈的碰撞声炸响,令周遭的路人都为之耳鸣,下意识往发出巨响的地方看去,震惊地捂住嘴。
有人先一步回过神,发抖的手拨通电话,“喂是120吗!?十,十字路口,盛德大厦的十字路口发生车祸!”
“喂,110吗?盛德大厦十字路口发生车祸。对。是一辆卡车和轿车。”
“喂……”
纪绥从书本里抬起头,一脸茫然地问:“你刚刚叫我了吗?”
张文君摘下耳机,眼神比纪绥更加茫然,“啊?”
纪绥蹙眉,压下心里莫名的惶恐,“没事,刚刚幻听了,还以为是你在叫我。”
他失去了继续阅读的兴趣,合起书,静静等待着飞机降落的那一刻。
第61章 你也在怪我吗?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气流,飞机落地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些。
纪绥启动手机,连上网的瞬间立马弹出了一堆消息。基本上都是公司群的简讯,还有提前发来的新年祝福,明天是除夕夜。
奇怪的是,郁泊舟居然一反常态,除了早上发了几条信息后,居然再没有联系。
事出反常必有妖,该不会在憋什么坏吧。
纪绥退出微信切到通讯录拨了个电话给郁泊舟,没人接,旁边的张文君倒是像接到了什么棘手的电话,表情怪异。
他的父母家在南城,所以和纪绥同行回来。
“辛苦了文君,这趟出差的奖金财务明天会打给你。”纪绥拉着行李箱,准备告别。
“老大。”张文君喊住他,把电话往前递了递,示意纪绥接听,“是之前那位张先生的电话,他说……”
纪绥听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倍感荒诞之余竟然生出了一丝希冀,“郁泊舟让你来打的电话吗?因为我落地晚了。”
太荒谬了,十天前刚出的车祸,肋骨还没好全,就在十几个小时前他们才挂断的通话,为什么现在会跟他说人住进ICU昏迷不醒。
他语气急促起来,“不要开玩笑了,让郁泊舟自己接电话,不然我就回东城了。”
慌乱之下口不择言,纪绥竟然开始耍上威胁的手段。
电话那头久久沉寂,半晌后,张怀民无力疲惫的声音响起,“我也希望是玩笑。”
……
张文君帮忙把行李先放回家,纪绥拦了辆的士赶往医院,期间无意识催促了不下十次让师傅快点,差点被路口的交警开了罚单。
纪绥像一缕游魂,无视路过的周围人地询问,飘进了郁泊舟所在的病房楼层。
一墙之隔,郁泊舟被透明玻璃窗隔绝,整个人毫无血色,不会动,不会笑,连胸膛的起伏都很微弱,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上一次预想中的场景一一应验,他的浑身缠满绷带,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导管。
纪绥无声注视,片刻后抬起手掌,似乎想借此触碰到里面的人。
耳朵边的声音很吵,因为从来到这开始,左边走廊椅子上秦初年压抑的哭声就没停下来过。
张怀民也是,虽然没有哭出声,可眼角通红,眼皮已经开始发肿,头发凌乱,领带歪斜,是认识以来纪绥见过他最狼狈的一次。
非常怪异,纪绥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不让他呼吸,却一点也没有想哭的感觉。
生命是很脆弱的东西,谁都会死不是吗?
况且郁泊舟还有呼吸,为什么要哭呢?
门口走进几个身着制服的警务人员,目光在他们三人中来回巡视,为首的那个最先开口问:“请问郁泊舟先生的配偶在这吗?”
纪绥闻言,缓慢挪开了视线,嗓音有些沙哑地回答:“我是。”
“车祸现场情况的初步调查结果已经出来,货车司机刘某在十字路口违规变道加速,撞上了郁泊舟先生的车辆后侧翻,货车司机刘某当场死亡,经尸检报告结果,死者血液中存在高浓度的酒精,初步判定为醉酒驾驶造成的交通事故。”
“具体的案情我们会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为首的警察犹豫了会儿补充道:“我们刚刚在楼下收到医院的消息,郁泊舟先生的司机李先生,于23点28分抢救无效正式宣告死亡。”
所有人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放到了重症病房中,看起来随时有可能停止呼吸的郁泊舟身上。
司机提前调转了方向盘,使后排的撞击力度降到了最低。过了好几个小时手术,躺在病重症病房中昏迷不醒,被下达了病危通知书的郁泊舟,居然成了这场惨烈的车祸中,受伤最轻的人。
“对了。”警察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沾染血渍,破损不堪的东西,交给纪绥,“这是在现场的车辆中捡到的,因为有照片,所以还是觉得有必要交还给家属。”
伸出去的手停滞了好几分钟,对面的男人才接过去,淡淡的道了声谢。
交错所感的指尖冰凉,令他不由得多看了男人一眼。
比起旁边两个朋友,亲属关系上属于配偶的他冷静的不像话,从头到尾没有表露出着急的神色,既不难过,也不悲伤,好像里面所躺着的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送走警方,零点的钟声恰好敲响,外头烟花声四起,预示着新的一年即将到来的脚步。
张怀民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情,拉着情绪崩溃还没缓回来的秦初年,同时看向纪绥,“走吧。”
纪绥看也不看他,“你们走吧。”
“重症病房不允许留下陪护,明天……”张怀民的声音戛然而止。
纪绥抽了值班护士笔筒里的签字笔,像是察觉不到疼痛般,随手在自己左臂上划出了条六七厘米长的口子。
鲜血顺着指尖蜿蜒而下,看得值班的护士倒吸一口凉气,秦初年瞪大双眼,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此刻全部停止,脑子里只剩下纪绥自残流血的手臂。
疯了吗?这是疯了吧?
纪绥丢下沾血的笔尖,淡然对吓到的护士道歉,“不好意思,笔我会照价赔偿的。我好像有点低血糖了,现在可以麻烦帮我安排一间,离重症病房最近的单人病房吗?我想吊点葡萄糖。”
护士语塞,“当……当然可以,不过您的手臂还是先缝针吧。”
纪绥唇角勾起,“谢谢您。”
张怀民回过神,嘴唇动了动表情复杂,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
替纪绥缝合的医生听护士讲了经过,缝针时忍不住教育,“你们这些小年轻,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上个礼拜也有个像你这样的,闹分手想不开,用刀在腿上划了手指宽的口子威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说说你,万一刚刚下手划伤哪根神经,你这手是别想和之前一样活动自如了。”
纪绥不吭声,他才不是闹分手。
医生见纪绥垂头丧气的样子,宽慰道:“别担心,我听我同事说了,你爱人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相信很快就能醒。”
“吉人自有天相,他是幸运的,胸口的伤口被挡了一下,要是再深那么一厘米,恐怕便等不到抢救了。”
如纪绥所愿,他的病房被安排在了上一层,正位于郁泊舟重症病房上的一间。
夜半,吊完葡萄糖的纪绥没有在护士的嘱托下乖乖睡觉,他翻来覆去,不知道是时差没倒过来,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就是合不上眼。
第二十六次翻身,纪绥掀开被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像做贼一样躲开值班的护士,漫无目的地走着。
等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站在了郁泊舟病房门口。
“吉人自有天相吗?”纪绥喃喃道。
他手伸进口袋,摸到了外壳碎裂的怀表,锋利的边缘刮了一下手指,没出血,却带来钻心的疼痛感。
夜班的医护人员很快发现了他,“纪绥先生,半夜不可以随便离开病房,已经很晚了,您回去睡觉吧。”
睡觉。纪绥手指蜷了蜷,他不想回到楼上,他想进去,和里面的人一起睡。
……
郁泊舟昏迷的第二日,纪绥依旧守在郁泊舟门口,从早起吃过早饭后他就站在这儿,站到吃午饭,离开吃完再回来,跟稻草人似的。
多亏了警方加班加点,案情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从警局回来的张怀民给他转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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