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陆言没有说话,而是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十九又叫了几声“姐姐”后,她才回过神来。
“啊,没事。你有干净的衣服?”
“有的有的,稍等。”
十九脱出手腕的绳索,跑到铁笼角落背身鼓捣了一会,很快就捧着两套衣服回到了陆言身后,帮她解开绳索,把其中一套衣服交给了她。
“姐姐穿吧,放心,我背过身。”
说完,她就又回到角落,开始给自己脱衣服。陆言看着她的背影,直到见她脱掉亵衣,露出匀称又紧实的腰身时,她才猛然回过神,赶紧背过身换衣服。
以前还说别人,自己现在的行为就不登徒子了吗?
真是半斤八两。
她脱下衣服,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腰,虽然也很细,但软乎乎的……
可恶,明明都习武之人,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只刚刚那一眼,把她想问十九这衣服从哪拿出来的这件事给忘了。
“姐姐,你刚刚在想什么。”
换到一半,十九担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言了然,她刚刚发现自己的心不在焉。
“没什么,就是想到这群山匪可能……跟我有点仇。”
“啊?跟姐姐有仇?”
“应该是我出生前的事,听说我娘在怀我的时候,也被这伙山匪撸去。”
陆言叹了口气,继续穿衣服。
“原来如此……”
十九盘坐在地,依旧背对着陆言,沉声道。
她突然想到刚刚提到过两次的“叶”家人,她觉得好像抓住了什么。犹豫了一会,才试探着开口。
“姐姐,刚刚提到过的叶家人都破坏不了,难道是你……”
“……应该就是我娘。”
第16章 二十二年前(上)
应历六四九年冬,云梦山下军营。
大帐中挂着一重一轻两套盔甲,盔甲中间有一面大旗,旗下有二人正对坐品茶。
两人皆二十出头,一位星眉剑目威风凛凛,端是骁勇大将;另一位面如冠玉气宇不凡,不似武将更似军师。
“殿下,今日怎有闲情找末将喝茶?”
“战事过半,此次剿匪有陆兄坐镇,十拿九稳啊。”
“殿下莫要过于乐观,这云梦寨在此扎根已久,背后势力至今不明,接下来怕是不会如此顺利。”
陆以北面无表情,为对面的夏钧续茶。
“此次出征陛下派殿下亲自督阵,贼寇现据守山顶与我军陷入僵持,但仍不可掉以轻心,殿下请以自身安全为重,莫要像昨日一样鲁莽破阵了。”
“可破阵不是陆兄的长风军最擅长的吗?”
夏钧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声,瞥了眼头顶大旗上的两行字——【长风入阵 其势破军】。
作战便要像风一样长驱直入,直插敌阵,不惧生死。
“此次剿匪父皇确实重视,派我这太子与你这镇国大将军亲临……你说皇宫不会出乱子吧?最近父皇的身体可不太好。”
“有叶老将军与丞相在,应是无碍。”
“……你儿时给我伴学,还是武将世家,怎比我这太子说话还文绉绉的?”
“公事公办。”
“……行。”
他这陆兄什么都好,就是太正经,没劲。
“真不知道你这般无趣,哪家姑娘能心悦于你。你看看,我孩子都快出生了。”
“匪患不除,无心成家。”
“……哎,行,老哥你厉害,我说不过你。”
夏钧叹了口气,将口中的茶一饮而尽。
自从应夏吞并大洲各部后便不再有外患,但六百多年了,匪患却层出不穷,除之不尽。所以对陆以北这个婚姻计划,夏钧的意见是——注孤生。
跟事业过一辈子吧,大铁疙瘩。
◇◆◇
围困山匪半月后,大雪封山,陆以北准备借此机会缩小包围圈,再派一支精锐上山拔寨。
马上就要过年了,再拖下去这年又过不好了,陛下那边也不好交差。
这日,陆以北与夏钧正紧锣密鼓地制定计划,突然有士兵从帐外跑了进来。
“报!大将军、太子殿下,陛下派来犒劳三军的队伍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陆以北扭头看向单膝跪在地上的士兵,眉头紧锁。
这种时候出事可不行,尤其是来慰问的后勤队伍。数日前陛下为了鼓舞士气,赶在年前派人来犒劳三军,这要是出事了,不仅前要面对山匪,后可能还要面对陛下和朝中的责难。
“队伍全灭,物资被云梦寨山匪劫走,还抓了人质。”
“云梦寨?没看错?把谁劫走了?”
陆以北低下头,捏了捏眉间,沉声问道。
他们围了半个月了,怎么还能绕过他们的人出来?难道哪有漏洞?
“这……”
士兵有些为难地看了站在旁边的夏钧一眼,有些艰难地开口。
“回大将军,是卫宁郡主。”
卫宁郡主,北渊将军之女——叶翎,也是夏钧的夫人,当朝太子妃。
“什么!”
夏钧愣在原地,眼睛有些颤抖,踉踉跄跄地蹲在士兵面前,双手抓紧他的肩膀,强制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翎儿会过来!”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们放了个伤员回来报信,刚刚才到营中。他说只知郡主带队是朝上推荐通过的,具体的末将也不知……”
“我就知道!只说来犒劳,却不说具体人员安排,肯定有问题!妈的,那帮老不死的!父皇怎么也由着他们啊!那是他的儿媳妇啊!”
一听这话,夏钧再也忍不住怒气,猛地站起来在营帐中来回踱步。
叶翎还有两月就要临盆了,现在怎么能出来颠簸,而且还是上战场?!就算是朝里面那帮老不死的全同意,父皇也不可能同意吧!
该死,他不知道就出来了一个月,朝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必须要考虑怎么把叶翎救出来,既然放人回来,肯定是要交涉。
“殿下,冷静,我们先去询问放回来的那人。”
陆以北拍上夏钧的肩膀,让他停了下来,夏钧一怔,深吸一口气。
“对,带路!”
◇◆◇
两人在士兵的带领下,前往军医的帐篷见到了浑身是血的传信者。
可惜,这人也只是个下级士兵,除了听令护送物资过来外,什么都不知道。而云梦寨要传的话也只有一句——“想要人质活命,就立刻收兵。”
“该死的山匪!陆兄,给我点兵,我上去灭了他们!”
夏钧胸口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指甲都陷入了手掌中。
“殿下,您贵为太子,怎能亲自上阵?怎能带人送死!”
陆以北死盯着夏钧,沉声喝斥道。
“那要我怎样!我妻子被掳!这兵也不能收!那些山匪作态,他们的话怎能轻信,此患不除,又哪有太平可言!我……”
“我来。”
“啊?”
“我独自潜入进去,将郡主救出。等成功给你们信号,请殿下带军趁乱攻破山寨。”
“不行!你一个人去危险,你、你也是我兄弟啊!怎么能让你自己去?”
夏钧双拳紧握,咬紧牙关,但迎着陆以北那毫不动摇的视线,他率先别开了头。
“殿下都说了你我二十多年交情,你不信我的实力?”
“怎么可能不信,但双拳难敌四手,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让兄弟以身犯险……”
“这怎么能是‘自己的事’?”
陆以北双手背在身后,转身看向帐外白茫茫的山野。
“剿匪乃是国家大事,不能纵容。”
“可……至少让我也跟你去。”
“殿下……你的实力有些……”
“好了闭嘴。”
说正事呢,怎么还被踩一脚?夏钧无奈扶额,心想自己的实力在军中也是名列前茅,不就是打不过陆以北吗?
“殿下,我意已决。”
他抱拳向夏钧恭敬鞠躬,语气中有着不容置疑力量。
“军中不可无将,请您坐镇于此,莫要急躁。待您剿灭山匪,末将归来,定与您举坛共饮。”
“……”
夏钧深呼吸,平复下胸中的巨浪,也看向帐外的山野,下颚紧绷。半晌后,嘴唇微抖,缓缓吐出一个字。
“准。”
第17章 二十二年前(下)
是夜,山中的云梦寨一改往日沉寂,大设宴席。近百名山匪摆了数张长桌,主位只有一张单桌,云梦寨大当家张兆正端着斟满酒的大碗斜坐在虎皮凳上,看着手下们喝酒吃肉,群魔乱舞。下面还有一些被铁链拴着的男男女女在旁侍奉,时不时还被人动手动脚、辱骂殴打。
“哈哈哈哈大当家!朝廷这帮猪还真肥啊!”
一个大汉喝高了,绕到主位旁举碗对张兆敬酒。
“已经半个多月都没吃这么好了!那些奴隶都被折腾死了不少,大当家,这次咱们赢了再下去抓点吧。”
“呵,看你这点出息。之前的围攻折了我们几百兄弟,现在就想着打赢了怎么捞钱?”
“这不是把人太子妃抓了吗,我就不信夏钧他不管自己娘子!还是大当家厉害,能神不知鬼不觉带我们摸出去!”
“朝廷的军队不就是仗着人多还训练有素吗?要是挨个来都不够咱塞牙缝的,那陆以北单打独斗都不是我对手!”
张兆笑着与他遥遥干杯。
“咱们一点点渗透,一口一口把他们拆分吃掉,再杀了那镇国大将军,全国还有谁能阻挡我们?直接杀进都城,砸了皇位,全国的男人女人任咱们挑,全国的钱都是咱们的!”
“对!对!不愧是大当家的!格局!哈哈哈哈!”
“去吧,吃饱喝足,这几天就要决战了,我需要你们保持最佳状态。”
“哎!交给我们吧大当家!”
看着手下又回去狂欢,张兆冷笑一声,拎起桌上的酒坛又给自己满上,看着人群眼中冷静的不知在想什么。
“你们这几十号人,确定能打过陆以北的上百精锐?”
突然,他身后的阴影中出现一个高挑的人影,除了张兆似乎没有人发现。那人全身都笼罩在阴影中,连声音都格外嘶哑,很不真实。
“这云梦山就是我们的地盘,要不也不会一个多月久攻不下。而且,这不是还有江爷您照拂?”
面对这么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张兆没有惊讶也没有回头,语气甚至恭敬了几分。
“我不养无能的狗。”
那人的面部看不真切,但语气能听出些微戏谑。他抬起苍白的手,在张兆肩上轻拍了两下,低下头与他后脑平齐。
“养了你们这么久,让我看到你们的价值。”
“不会让您失望的,江爷。”
◇◆◇
远方隐隐约约传来宴会的吵闹,叶翎身上盖着棉衣躺在冰冷的石质牢房中,因为发热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上,周围全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这牢房专门用来关押人质和俘虏,不知多少人命丧于此,暗红的血迹已经渗入墙面和地板,牢房的过道里堆满了黑漆漆的刑具和锁链。
在叶翎旁边,一位衣着单薄的黑发的少女面色焦急,正端着碗试图给她喂水。
“姐姐,稍微喝点,要不你的身子坚持不住的。”
“你、你是谁?水是哪来的?”
叶翎艰难地睁开眼,但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她只能凭借模糊的身形与声音知道对方是名女子。
“别怕姐姐,我叫玄歆,也是被他们抓来的。但是他们困不住我,这水是我在外面偷偷拿的,你有点低烧,需要休息。”
俏皮的声音让叶翎紧绷的心弦一松,视线也渐渐恢复,似乎还看到少女对她单眨了下左眼。
“这帮人渣……”
叶翎脑子昏昏沉沉的,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玄歆赶紧扶住她,还把她盖在身上的棉衣往上拉了拉。
“谢谢。”
“别客气姐姐,我还觉得挺对不起你的。我的力量太弱小,没法把你也带出去。”
说着,玄歆叹了口气,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叶翎看着她失落的样子,头顶上小猫耳朵一样的发髻就在自己眼前晃悠,突然就想摸摸她的头发安抚一下,可惜没什么力气抬手。
明明是在这种牢房里见面,而且在对方身份不明、貌似还能随意进出的情况下。
“你能出去?他们给你自由了?”
“那帮人渣怎么可能啊?你看着。”
玄歆双手抱在胸前,扬起下巴鼻子中发出一声冷哼。说完,她就让叶翎靠着墙,自己兴冲冲地跑向墙角,消失在阴影中。而下一秒,铁栏外传来的玄歆的声音,叶翎扭头,发现她正隔着铁栏对自己挥手。
“就是这样。”
说着,她全身再次埋入阴影,又回到了牢房中。
“那你为什么不逃走呢?”
“本来要跑,但是大雪封山了。后来我躲在山里看到你被带上来,见你状态不好,我有点担心就跟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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