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终身大事’解决了,她手上的各种资料、消息、 货物,也都没有了用处,她自己又没有立功抵罪的意图,既然这样,不如顺水推舟,把功劳放在你身上,做了这个人情。至于她想要什么,我大胆猜测,就是跟蔷薇一起葬在一个好地方吧?”
“所以我猜,双生的尸体很快就会消失,对不对?”
秦川看着他,没有说话。
“再往前追溯,蔷薇的死,应该也不在双生的计划内。”林炡说:“她那么了解蔷薇,不会猜不到蔷薇的举动,但那时依旧措手不及,以至于不顾你在场当众杀了小马。那么这其中就一定有人搞了小动作。”
“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让她‘帮’你立功了,对吧?”
病房里的寂静帮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其实来龙去脉不难猜,”林炡犹豫了一下,说到:“旁人不清楚细节或许不知,但我、严队、江教授他们,甚至吕局,都多少能摸清一点。”
秦川终于开口:“你想说没有人提到或者拆穿这一点,是吗?”
“……嗯,”林炡眨了眨眼:“我们都想要你回来的。”
“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回来对他们又没什么好处。”秦川淡淡道:“不过就是衡量利弊后觉得不足一提罢了。”
林炡一梗。
“我确实有想过,如果要回来,我要怎么做,付出什么,才能得到一个大家都满意的结局。”秦川止住了话题,和盘托出:“如你所言,我早就有了计划,而现在看上去,结果也不错。”
“你之前有想过吗,这样的计划?”林炡问。
“说实话,一开始,没有。”秦川很坦然:“双生不同于其他毒枭,如果在她手下工作,我的人生安全至少可以得到保证。”
林炡轻微蹙眉,但也无法否认。
“第一次对她起了杀心应该是在她找我索要‘蓝金’的配方的时候,我那时候还没有摸清她的底细,也猜不到她要蓝金是为了什么。蓝金不能再继续流动在市面上,所以我想断了这个源头。”
“但是,随着对她的了解渐深,我自认为她是可以留的。她成为一方老大,实际上反而可以限制其他毒枭,你也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明白我是什么意思。所以我确实有想过继续跟着她。”
“那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呢?”林炡问。
秦川弯了弯眉眼:“明知故问。”
没等林炡反应,他就继续说了下去:“后来也发现了她的一些事,比如曾经帮斯达特杀过多少人,私底下接过多少单,当然,还有小马。”
“杀人……”林炡恍然记起:“是十年前的连环车祸……”
十年前,就在云滇周围的城镇,前后发生了多起大型交通事故,导致了不少人死亡。那些交通事故并不相似,死伤者的背景也看似“干净”,所以当年没有惊动过刑侦支队。
而林炡也是在调查双生曾经作为“时雨”时的活动轨迹,才发现了这件值得怀疑的事。
“确认了是她吗?”林炡沉声问。
“你不是很好奇她手上的钱哪里来的吗?”秦川回答。
“好吧。”林炡呼了口气,不好说什么。
“到底是她认定了我已经背叛,所以杀了小马,还是我看到她杀了小马的那一刻才决定背叛,我自己也说不清了。”秦川说:“反正从那时起,就回不了头了。”
“当然,凡事都有个风险,”秦川沉默了一下:“如果真的……到时候我怎么活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明白吗?”
“……”林炡看着他:“我明白。”
这些话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了。
“秦川,如果到时候真的……”林炡卡了卡顿,心照不宣地略过那几个字眼:“你会怎么办?”
“你觉得呢?”秦川反问。
意思再清楚不过。
也是,林炡想。秦川可以为了回来做出努力,这已经是他最大的改变,可如果结局不尽他意,他也不会强求自己。毕竟离开建宁,他也不是没有日子过。
“你现在也别想太多。”秦川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朝林炡勾了勾唇:“今朝有酒今朝醉,上次老严不还说他们吵的不可开交么?要我说,他们多吵一天,咱们就多清静一天。”
“你是不想让我胡思乱想么。”林炡坐到了秦川病床边上,侧过身抱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放心,我没胡思乱想,我也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就是再怎么乱想也不能改变你的心思啊。”
秦川低声笑了两声,林炡的头发扫在他耳边有些痒:“起来,你忘了老严刚刚说什么了?”
“你忘了我刚刚说了什么没?”林炡埋在秦川脖颈侧的头抬起来,去吻他的耳垂,借着摩擦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刚说黑了监控也不是玩笑话。”
秦川的呼吸顿了顿,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压到了林炡身上。
“别乱动。”秦川的气息打在林炡鼻尖:“我伤口还没好。”
……
“赶紧把监控恢复了,等下被市局那帮人发现了,指不定又要给我扣什么帽子。”秦川靠在床头,随手翻阅着枕边的一本书。
《尸体的奥秘》,作者苟利。不得不说,苟主任大概是发现只有住院的人有心思看他的书,于是致力于每次探病都给人捎上一本。
林炡正把病房卫生间的窗户都打开,闻言忍不住笑道:“想得挺周到。”
他走到秦川床边,低头又吻了吻他的鼻尖,这才捞过被随手放到一边的电脑。
“咦?”林炡看到电脑上的弹窗后一愣,随即看向秦川:“完了川儿,严队刚找我来着。”
“嗯。”秦川随口应到:“然后的?”
林炡无辜道:“然后我没回他啊,他就问我在干嘛。”
秦川:……
清白,啪!没了!
“需要帮你解释解释吗?”
“解释什么?”秦川白了他一眼:“解释我其实还单身,让他给市局的女同志们带个信。”
“这不行。”林炡憋着笑:“但我可以帮你解释你不是上……”
“还没到最后一刻,林炡我告诉你别太早下定论!”秦川又白了他一眼。
林炡:“这要不是在医院,我……”
“要不是因为我在医院,你就不会有这个机会,知道吗林科?”秦川“啪”一声把书合上,友善地打断了林炡的话。
林炡乖巧地笑了笑:“好,出院试试。”
不能再让林炡跟严峫待下去了,这怎么峫里峫气的,秦川想。
不过既然说到这了,他也就顺便问了一句:“话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我觉得我好得差不多了。”
“你的住院手续都是严队办的,”林炡想了想:“那天医生跟他说话的时候我旁听了一下,内伤好得差不多了,静养就可以,就是枪伤还需要注意一下。真要出院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严队想让你多养两天。”
“住院费也是他交的?”秦川眯了眯眼。
“对,毕竟你老公我穷,比不得严队那样财大气粗。”
“那就再多住几天,让他继续交着吧,反正他不差钱。”秦川果断道。
林炡:……
他心里倒是想要跟秦川早点回去,昂贵的医疗费让严队垫着他心里真的一点儿底都没有。但秦川身体到底还没完全好,在医院高级病房住着也不是什么坏事。
而且留在医院,也能打消一点那些老顽固的疑虑。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干脆默认。
林炡低头继续操作,而秦川在规律的键盘声中,接着看他的书。
这样的宁静,倒真显得岁月静好。
“林炡。”秦川突然开口。
“嗯?”
“监控恢复了吗?”
“还没。”林炡停下手上的动作:“怎么了?”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秦川合上书,眼睛却盯着面前的一团空气。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他问:“你呢?”
你又会怎么做。
林炡一愣:“我……”
“我就是问问,你要是没想好也无所谓。”秦川说着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毕竟也不一定会有那天。”
“……我不敢保证。”林炡说:“我想如果可以,我愿意去找你。”
秦川“哦”了一声,没再追问这个“如果”。
“但我不想去想那些假设。”林炡手上重新开始打字,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后,他按下了最后一个键。
“因为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留在我身边。”
第60章 正文完结
从恭州到建宁,从市局到省厅,各大局长负责人扯皮扯了个把月,从秦川在昏迷状态下被送进医院,扯到如今医生诊断他可以出院。
这场跨越了十几年的审判终于落了下来。
之前秦川和江停的卧底协议和岳广平当年的卧底协议都起了作用,秦川的种种立功行为也都被提了出来。只是这些年他在黑桃k和鲨鱼手下的所作所为终究无法完全弥补。
法院那边破了例,判处秦川两年的“缓刑”。之所以要打上引号,是因为缓刑也只是个名头。除了自行革职和期限内不得随意离开建宁市以外,实际上没有别的过于多的限制。
据说林炡在这里面起了很大的作用。他努力找能为秦川立功的人证、物证,翻遍了所有法例,请最好的律师。
当然,律师费严峫主动承担了一部分。
白天跟秦川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会提起这些。但他知道秦川肯定心知肚明。
法院的审判下来的时候,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这些。只是秦川忍不住低声感慨了一句:“本来想抽空去恭州烈士陵园看看的。”
林炡以为自己出了幻觉:“什么?”
“算了,没事。”秦川摇摇头。
“……”林炡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那一句看似无心的话,被他记在了心上。
·
秦川是被林炡一个电话叫到楼下的。
那天之后,各种手续、程序忙得不可开交,林炡抽空回了一趟云滇。
“上车。”他把他那辆黑色奥迪车开了过来,从副驾驶的车窗探出头:“带你去个地方。”
秦川什么都没问,上了林炡的副驾驶。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车开上了高速一段距离,秦川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咱们去哪?”
林炡笑而不语。
“再开就要出建宁了。”秦川看着高速上“往恭州”几个字的路牌,善意提醒道。
“没事,我跟上面申请过了。”林炡说:“只要你不离开我的视线就行,一日之内把你带回来。当然,你要是跑了那就是我的问题了……”
秦川“啧”了一声:“后果是什么?”
“谁知道呢。”
“不知道你就敢随便承诺。”秦川猜到了林炡要带自己去哪,他靠回椅背,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
这条路,他也很久没有走过了。
路边的树飞驰而过,迷住了远处的楼房。这是秦川第一次有闲心欣赏这条路上的风景。
“要不要睡一会儿?”林炡问。
“嗯。”秦川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却并没有睡意。林炡把车内空调调高了一点,音响播放着舒适又安逸的音乐。
这好像也是第一次,有一个人开车载着他,从建宁去恭州。
不知道是车内太舒适了还是他太放松了,秦川原本以为自己不会睡着的,车一停他就睁开了眼睛,懵了半秒钟才反应过来刚刚确实是从睡梦中醒来的。
“到了吗?”他迷迷糊糊地问。
“嗯,还挺准时。”林炡笑着揉了揉秦川睡得有些乱的头发:“下车吧。”
真正站到了恭州烈士陵园的大门前,秦川才发现他今天的服饰来这种地方再合适不过——穿上去很舒适,但款式看上去很正式,不会让人觉得轻浮或随意,而且还恰巧是黑色。
出门的时候他不过随便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可能是真的心有灵犀吧。
林炡从后备箱拿出了一束花,上面还带着水珠,看样子是今早刚从花店取的。
秦川接过花束:“你是不是每次来都会带一束类似的花。”
“差不多吧。”林炡笑了笑,很自然地牵起秦川的手,领着他往陵园走去。
秦川愣了一下,有一瞬间想挣脱开来,却又没有动。
他任由林炡领着他,轻车熟路地直奔岳广平的墓碑,像是经常来似的。
烈士陵园一般都会有专人打扫,岳广平的墓碑很干净。林炡问他需不需要找点什么东西来垫着点,秦川摆了摆手,就地盘腿坐下。
“那我先去旁边,待会儿回来。”林炡拍了拍他的肩膀,自觉地把空间留给秦川。
明明还未到夏末,此时的天气却不似之前那般热了,或许是此时接近夕阳西下,厚云遮住了微弱的太阳,又或许是烈士陵园靠山,竟有丝丝凉风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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