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被囚于深宫,雄鹰被斩杀于皇宫。
连带着那片草原,也将燃起火红战争。
楚涵君是为国为民的国师,他的一切都是为了中原的昌盛,也只能是为了中原,那无端端的情爱,碰不得。
按道理,穆鹤山应当是完美完成了角色的剧情。
那现在为什么,他还会回到这个世界。
青紫的皮肤,被针线缝合的肢体,无一不在昭示着事实——他早已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蒙语太博大精深了()谁懂查到一堆同义
第30章 、红豆生南国
"等阿姐到了皇宫,我就要回草原了。"身材高挑的青年常念叨着草原,像是江南的景留不住的人。
楚涵君常梦见他,在第二年的花灯节,做工精致的花灯哗啦啦铺满河道,灯内烛火晃荡着,忽明忽暗,他一身玄色长袍,像是要融进暗处,那些娇怯的男女情爱,扎眼的很。
看他们欲语还休,让人烦躁的很,当真如青年所言,弯弯绕绕的太过麻烦。
"小捕快,还不快跟上。"
转眼看去,那一袭红衣站在街头,背后是朦胧灯火,正招手让他过去,手上还拿着咬了一口的糖葫芦,肆意的少年才与这热闹夜市相配,脚步不受控制的向前一步。
"大人?"
伴着声音,一切终是镜中花水中月,纸糊的灯笼沾了水,成了一地烂泥,楚涵君回过神,收回踏出的步子,转身离开,耳边的欢声笑语皆与他无关。
'小捕快,你是怎么长得这么好看的?'
又来了,那个人又入了梦,在暖阳下支着手臂看他,一双上挑的狐狸眼笑眯眯的,像是讨了糖吃的孩子。
'额吉说,长得太漂亮,可是会被人抢走的。'
额吉,指的应该是他的母亲。
梦里的穆鹤山总是笑着,自由的草原养出的雄鹰展翅高飞,一直是热情而淳朴的,喜欢与否都看的清清楚楚,哪怕是他们预谋的第一眼。
异域打扮的少年在窗口回头看他,如墨长发吹起,红衣耀眼,不抵那一双含情眼。
'你要和我去草原吗?'
每次穆鹤山说出这句话,就代表着梦境结束,每每总是无疾而终,就像是梦魇心魔,他走不出。
但却说不清到底是不愿,还是不能。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书桌上的信件已经变得枯黄干脆,就静静摆在那,下人不提,他也未曾去碰,青年的汉字写的歪歪扭扭,那年花灯上的平安两字写的像是初学的稚儿。
国师常年伴着青灯古佛,爱恨嗔痴到了他们身上,无论如何都是错,面目仁慈的佛像含笑注视着他,像是告诉他并未做错。
蛮夷势力如果继续扩大下去,不是如今也会是将来,届时的中原如果不够强盛,那么等来的就是覆灭,楚涵君生来为了中原,那就无论如何也要护住中原,此时的王朝强盛,与其推测百十年后的未知,倒不如将一切握在手中。
手指间拨弄着檀木珠串,燃起的香灰将他罩在烟雾中,佛像的表情似真似幻。
长临十年,中原一片向好,几年前挥军北上,一举拿下那群蛮族,新上任的帝王雷霆手段,强硬手段使得主战派大肆生长,将以和为上的先帝遗留拔除七八,对外经商的商人也硬起了腰杆子。
朱红宫墙内,珠钗首饰,绫罗绸缎,珍奇古玩络绎不绝的送入一处宫殿,捧着价值连城饰品的仆从卑躬屈膝,低头进入那间装饰清雅的宫殿,宫殿的主人端坐在铜镜前,宫婢为她描眉远山,点唇嫣红,那双极具异域风情而上挑的含情眼扫过桌上做工精湛华贵的珠钗,青葱玉手拿起那只做工简谱的珍珠发钗,年份太长,珍珠的光泽早就没了,那曾经精巧的发钗如今滑稽的搭配着一身锦衣玉服。
为她打扮的婢女识趣的闭嘴,专心为主子戴上相配的珍珠耳环,她们的娘娘漂亮如同仙子,平时里的个性也淡淡的,像是跳脱于世外。
但娘娘唯一的逆鳞就是那陈旧的发钗。
曾经有宫婢多嘴,说那支发钗早该丢弃,都是发钗带来的噩运才让娘娘不受宠,那天整个燕归殿的下人都害怕极了,多嘴的宫婢被吊起,浑身血淋淋的,容色倾国的美人端坐在她面前,手上拿着一把弯刀,唇上胭脂比鲜血还要艳丽。
"你现在觉得,本宫的发钗如何?"
弯刀挑起宫婢的下巴,刀尖划破皮肉,血液顺着流下,那宫婢吊着一口气,颤巍巍的说美。
那把弯刀最终捅进了她的心脏,娘娘用帕子小心的擦试着刀上血迹,没再多言,转身走回冷清清的宫殿,那支发钗从此成了不能碰的禁忌。
现在服侍娘娘的宫婢叫阿容,是被娘娘从掖庭选出来的,她因为容貌常被别的宫婢欺负,那天欺负的狠了,再柔弱的人也被激起了反骨,娘娘到掖庭时,她正拿着烛台,砸破了别人的额头。
娘娘说,她那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情像曾经的自己。
阿容后来听老太监说娘娘的故事。
娘娘原本由最疼爱的弟弟护送来皇宫,姐弟两人感情一直都很好,娘娘原本以为,和亲后的每年总归是能再见到亲人的,却不想那是最后一面。
草原派来护送她的战士被禁军泛着寒光的刀剑砍杀,最疼爱的弟弟也为了保护她被乱箭射杀,娘娘就那样看着一切发生,草原上的所有人都是家人。
她就那样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去。
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被帝王收入深宫,原本草原的珍珠会成为四妃之一,可中原的铁骑也踏足了草原,战火灼伤了草原,将士带着捷报归来,献给帝王的贺礼是娘娘双亲的头颅。
老太监说娘娘曾多次寻死,她想尽了所有办法,下在茶盏中的鸩毒被帝王轻而易举的发现,她像是一只蝼蚁,中原的帝王将她的挣扎看做玩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娘娘突然平静了下来,成了这幅安静模样,而这幅无欲无求的模样却激起了帝王的反骨,无依无靠的娘娘是他理想的菟丝花,那副美貌即使放在百花齐放的上京也是一绝。
珠宝玉石堆满了原本的庭院,娘娘的位分也一路提高,从小小美人成了如今的昭仪,皇帝未设立皇后,娘娘的位分只低于两妃。
"音儿今天可有想朕。"
俊美的帝王缓步走进殿中,阿容识趣的退下,帝王不由分说的从后揽住镜前的美人。
巴音塔娜,是她草原的名字,她的家被毁了,没人再把她当成珍珠,帝王的倨傲将她改为中原的名字,她唯一能做到,就是与自己中原嫁来草原的额吉一个姓氏。
从那天起,别人都只知道她叫穆音,没人再叫过她草原的名字。
"说你想朕。"肩膀上的手加重了力道。
惹怒身后的帝王并不是件好事,至少,在一切稳定下来前。
"臣妾一直想着陛下。"
帝王吻上她的侧脸,身上柔软的绸缎成了仅剩的尊严,可惜,帝王早就把她的一切踩在脚下,跌入塌上时,穆音握紧手中的发钗,乌黑发丝遮住她脸上的厌恶,发钗刺进手掌,鲜红血液与鸳鸯红被融为一体。
可惜她不如帝王武艺高强,否则她定会用阿弟送的发钗刺穿他的胸膛。
燕归,雁归,被砍断翅膀的大雁不过是匍匐在地的尸体。
燕归殿的穆昭仪很受宠,这件事谁都知道。
"阿……姐?"
穆鹤山睁开眼,看见穿着华贵的穆音,眼角微红,像是哭过,这具身体的记忆还停留在死亡的那年,他下意识伸手抚上阿姐的侧脸。
"谁欺负阿姐了?"
话音刚落,穆音就把他搂进怀里抱紧,一下下抚摸着他披散的长发,略长的指甲隔着衣服也感觉得到,在把弟弟搂进怀里的时候,穆音终究还是哭了出来,那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落了下来,穆鹤山挣扎了一下,就被她按住。
"你让阿姐抱抱,让阿姐抱抱……"穆音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们姐弟就这般呆了一会儿,穆音自己擦干了眼泪,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穆鹤山,伸手揉了揉穆鹤山青紫皮肤,半哭半笑的。
"没事了,没事了,阿姐在呢。"
她的弟弟,终于是回来了,她不会再害怕了,阿弟回来了,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穆鹤山所在的房间是燕归殿的地下,曾是前朝的一处密室,朝代更替后就被慢慢遗忘了,这才让草原旧部找到机会联络上穆音。
【这世界上真的有起死回生的秘法吗】
【当然不是,只是碰巧撞上了时机,就将主人匹配回到这具身体】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世界对他执念最深的并不是主角攻,而是他在这个世界的阿姐,按照波动的原理,他不应该回来。
【主系统下发了相关任务】
穆鹤山垂眼在脑海里查阅了那条消息,看完后他默默攥紧了阿姐的衣袖。
这个世界的主角攻会与翰林院的新秀发展感情,甚至打破国师历来的准则,而副线则是皇帝顾泽华与误打误撞进入选秀的穿越女王萌萌的甜宠文走向,后者剧情一度超越前者,曾被读者怒骂披皮的言情文。
而主系统下达的相关任务则是助推副线的剧情。
因为系统探测到,顾泽华已经对他的阿姐动了不存在于设定中的感情,换而言之,他这次被安排的重生,只是为了将阿姐送上死路。
这不可能,也绝不允许。
"我一定会砍了那狗皇帝的脑袋。"
他们的草原没了,额吉和阿爹也没了,阿姐是怎么在这深宫活下来的,系统们不会想,阿姐对穆鹤山有多重要,机器也不会想。
他们只想着不合理的一切都要抹杀,全部。
【根据主系统的提议,最优方案是利用主人的身份撺掇穆音发动宫变,将角色合理铲除】
系统在他脑子里叽叽喳喳,可他这次不想听。
"阿姐,我想吃奶皮酥。"
穆鹤山躺在穆音膝头,闷声撒娇。
"好,阿姐让人去准备。"
穆音轻轻的拍着他的胳膊,像小时候一样哄着他入睡,可他们都知道不一样了。
穆音眨眼忍住泪,手掌下的皮肤冰冷一片,也感受不到曾经有力的心跳,秘术带回了她的阿弟,却终究倒转不了时空,但她知足了,很知足。
自己只是一具有了神智的尸体,再也睡不着,但也再也不怕疼了,穆鹤山闭着眼。
"别怕,我会保护阿姐的。"
那些曾杀死我的刀剑,再也杀不死这具冰冷的尸体。
国师府里,楚涵君手中念珠突然断绳,暗沉沉的木珠有神智一般滚落在书桌边的信件堆中,他平静的伸手去取,却不受控般的捏住信封的边角。
烛火扑闪着,枯黄信封上的'涵君亲启'依旧清晰可见。
闭上眼似是挣扎,终究还是伸手小心拆开那已脆弱不堪的信封,只破开一个口,信封就像是找到闸口,裂缝破开,眼熟的长耳坠掉了出来,银色耳钩上已染上锈迹。
伸手将耳坠握在手中,展开的信纸也飘落在桌上。
那上面是一笔一划写出的汉字,笔迹滑稽稚嫩,却又真诚无比。
'你要和我回草原吗?'
在他死去的第六年,才鼓起勇气打开信封,看见了这六年前另一个鼓足勇气写下的字句。
只可惜,江水滔滔,去而不归。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预警一下,姐弟都会嘎()
第31章 、红豆生南国
赵承恩一身粗布麻衣,身边的同窗皆是穿金戴银的富家子弟,他一介布衣倒是显眼的很,如今虽然主战派势大,但主和派的文臣队伍也在不断扩大,皇恩浩荡,皇帝特意在宫闱中设立学堂供参与殿试的学子学习居住,一是为了宽慰他这样的寒门子弟,二是为了防止那些大臣手伸得太长。
赵家祖上也曾显赫,虽门楣落魄了,但养出的孩子依旧君子端方,如青竹傲立。
但总有人看不惯他那副样子,明里暗里的给他使绊子,今天就是这样,国公家的长子说他撞到自己,连带着弄丢了一块羊脂玉佩,如果不找到,那就要他拿银子赔,但谁看都知道赵承恩两袖空空。
明知道是故意使的绊子,赵承恩在课后还是得留下,在草丛竹林里翻找,从傍晚直到深夜,别人都睡下了,他还挑着烛火翻找,倒是也不急躁恼怒,他知道,如果明天一早那位看不见他颓靡不振的模样,怕是这事还结不了。
新建的院落里有一方水池,建的匆忙,还未来得及加固围栏,读书人常就着微弱烛火夜读,视力自然好不到哪去,再加上他弯腰摸索了几个时辰,等到直起身,只觉得脑袋里一片天旋地转。
哗啦——
连带着灯盏一同坠入水中,那微弱的光也熄灭了,赵承恩不会水,咸湿的池水涌入口鼻,夜里没有人会来学堂。
他怕是会悄无声息的溺毙在此。
原本认命卸了力气,只是睁着眼看着水面之上恍惚的明月,赵承恩原本想着就如此沉入水底,等着明天哪个苦命人发现他的尸体。
但有人跃入水中,赵承恩微微睁大了眼,水里昏暗的很,但他看得清那如血鲜红的衣摆,红色布料遮挡了他眼中的月,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他,带着他上游。
如同梦一般。
来人在他离开水面后就消失了,等到他吐出口中池水,四下寂静一片,除了地上逐渐干燥的水渍,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除了他手里握着的红色布块。
第二日清晨,他桌上躺着一块色泽温润的羊脂白玉,国公嫡子见好就收,腰上明晃晃的挂着玉佩,却还是不由分说拿走了他桌上那块。
赵承恩拿出手中书本,翻动间墨香带着书卷气溢出,翻到某章,手上动作停下,修长手指摩挲着那块泛着陈旧气息的红布,丹凤眼瞥向与那华服格格不入的玉佩,那上面雕刻的青鸟衔环可不适合那一身俗气紫金。
他得分点心思出来,想想该怎么让那国公嫡子乖乖交出来,那玉佩漂亮的很,可不能配着一个没得半点墨水的纨绔。
燕归殿内,穆音在密室里念叨着穆鹤山昨天私自跑出去,一边手上动作不停,靠着脂粉遮住那青紫肤色,昨晚穆鹤山一身湿漉漉的回来,差点没把她吓着。
"说不见就不见了,你是要吓死你阿姐吗?"白嫩手指戳了戳穆鹤山的额头,阿姐嘴上挖苦他,但手上动作轻柔的很,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技艺遮住他死灰肤色,铜镜里照出的模样,恍惚间像是从前草原上的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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