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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官不如食软饭(穿越重生)——十昼春

时间:2024-08-19 08:39:01  作者:十昼春
  沈瑞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面色上瞧不出什么情绪来,闻言只是淡淡道:“且来看看这把注定要落在世家头上的刀究竟有多锋利。”
  春珰听不懂他话中隐喻,略一犹豫后便歇了声息。
  没一会儿门扇便被敲响了,春珂从外面探头进来,轻声道:“公子,楚家来消息,请你过府商讨商船之事。”
  上一次带回来的货物已然卖出去了大半,连带着中都内米粮的价格都降下来,百姓们因而也更愿意关顾楚家商铺,连带着原本对沈瑞的抵触畏惧都消减了大半。
  利益驱使之下,沈瑞几乎没花太多力气,便将中都内商铺拢成了一个新的商行。
  而今他除了沈家的依仗之外,更多了层保险,虽然最初不过是为了防着那漂亮鬼的夺命刀,但现下显然已经有了更有意思的用处。
  中都、江东两地都已经有了他的部署,而今要做的,便是派新的商船罢了。
  沈瑞放下茶盏起身道:“走吧,去楚家。”
  转身离去的他并未注意到众多学子之中一闪而过的陆昭。
  *
  科考学子们也算在贡院之中过了几天苦日子,出来的时候堪称一句面瘦肌黄,神色倦怠。
  反倒是一些官宦人家的子弟再出来时,面上几乎是无法遮掩的喜色,不为别的,正是为着那在学馆中见过的一模一样的考题。
  而他们每个人都已经背熟了一篇精致撰写的例文。
  相熟的几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类似的喜色,他们知晓自己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被父兄责骂“死猪不知上进”了。
  *
  阅卷的速度并不算慢,更是因为此次世家明显的放任态度,让明帝更加确信自己可以擢选出更多的寒门贤臣出来。
  明帝的关注更是叫几个主考官心中胆颤,阅卷也越发上心,但是好在此次科举有才之人颇多,最后选出的好文竟有从前两倍之多。
  几人面面相觑,难不成这寒门之中,当真是卧虎藏龙?
  但科举上榜的位置就那么多,就算的确都是有才之人,也要忍痛在其中分出个三六九等出来。
  几人恨不得连家都不回了,终日坐在那里商讨着选取,等到终于分出个高低之时,几人俱是疲惫不已。
  但精神却为之抖擞,其中一个大胆提议道:“不若我们而今便将大榜写出,也好瞧瞧这三甲之人是谁。”
  此番提议立刻得到了众人的附和,于是便一人去取纸来,其余几人将封名拆开。一边拆着,一边新自动还无不惋惜道:“可惜了这几个,若是字能够写得再规整些,定然会取得更好的名次。”
  另一人在身侧安慰道:“许是家中贫寒,请不到合适的先生,但有这般才情,日后入了官场也定然不会少了机缘。”
  可真等到封名被拆开之事,几人却傻了眼。
  好一阵过去,才声音颤抖道:“这名字老夫怎么如此眼熟?”
  他们都是在朝廷上谋事的,同僚子侄之中,首先熟悉的便是那些颇有才情的,其次便是那些最最纨绔的,平日里都是在私下当做笑话谈论的。
  谁知今日却在此处见着了。
  几人对视之间,都知晓了此次科举只怕是出了大乱子。
  “还……还是先摘抄下来,明日奉于陛下面前吧。”
  屋子之中一时之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哗啦声和偶尔的写字声。不必多说,他们都知晓自己已然是大祸临头了。
  只能怀揣着最后一点微薄的希望拆下去,可随着时间过去 ,他们眼中看到的就再也不是一张张文采斐然的纸张了,而是自己那一颗实在不大牢靠的脑袋。
  越拆便越是心惊,以至于最后摘抄大榜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待到全部写完,众人看了那榜上的名字,愰然道:“吾等只怕官途将止。”
  *
  科考舞弊到底不是小事,真要是查起来,他们要被摘下的不只是乌纱帽,还有项上人头。
  因而第二天面圣的时候,众人半句不提,又无人规定他们都要认识同僚子侄,是以只是话中半遮半掩地蒙骗着明帝。
  只是到底还是将几个寒门子弟的名次向前提了提,拿到明帝面前好一阵夸赞。
  最后只在明帝高兴的空余之中,才一句话带过道:“此次除了陆家有一旁支子弟之外都不曾有子侄来科考,因而上榜多是寒门官宦子弟。”
  “然陆家此子亦算是才情斐然。”
  只要不是世家,明帝瞧着便没有那般碍眼,纯官宦子弟更好拿捏,他们能依仗的只有皇权。
  前面各项事情累积着,叫明帝看到陆昭之时,心情都好了不少,到底陆思衡并未入朝,是以大手一挥也给了个恩典。
  因而便这般欺上瞒下的,倒也将这张漏洞百出的大榜糊弄着贴了出去。
  直到了传胪日金榜贴出之时,才在学子之间引起好一片震动。
  陆昭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行至元楼之时好似早已经知晓沈瑞会在楼上一般,抬起头同他对视片刻后,唇角勾起,显出一丝嘲讽来。
  沈瑞倒是不意外会在此处看见他,毕竟早在金榜贴出之前,就有人为了性命求到了沈府门前。
  只是没想到这陆昭当真是“长情”,这会儿也不忘恨他一恨。
  他高中游街的三十秒之中,不知心中想的究竟是他的前程还是如何将沈瑞踩在脚下。
  沈瑞嗤笑一声,收拢回目光,对着身侧的江寻鹤道:“他比你簪花游街那会儿,丑多了。”
  江寻鹤在一盘各色的糕饼之中选出沈瑞最喜欢的两种,放在小碟子里递到他面前,闻言只是淡淡道:“为悦己者容罢了。”
  沈瑞微微一怔,随即弯了弯眼睛笑起来:“当真?那我库房之中一条从西域来的金丝编织镶嵌着宝石的体链,做工精巧,想来缠绕在太傅大人这一身好皮肉上,定然是漂亮。”
  他从瞧见那东西起,便想把那玩意绕在江寻鹤的身上,好好瞧着这远山孤鹤是如何化作笼中雀鸟的。
  只是苦于始终吗没有机会罢了,如今现成的机会摆在他面前,再不用岂不是白白浪费?
  江寻鹤将手中的半盏酒喂给沈瑞,气息贴近,略带着些诱哄的意思道:“可这世上素来是没有白白得到的东西的。”
  “如意又当拿出什么来与我兑换?”
  他那捏着酒盏的手还不曾撤开,沈瑞稍一张口,便能咬住那指尖,有些含糊不清道:“我许你今夜对着镜子……西域新进的琉璃镜,照人最是清晰。”
  沈瑞在那被他咬湿的指尖上轻吻了下,语调中带着些一惯的恶劣:“据说连水渍都能照得清晰无比,太傅大人定然是喜欢。”
  沈瑞得意地感受着环在他腰身上的手臂蓦然收拢紧,然后略有些担忧地回想了下床头的脂膏究竟还够不够被折腾一晚上的……
  街上的陆昭看着沈瑞消失,还当他是被自己嘲讽到了,心中一阵得意,只是刚走了不久就在一旁看见了陆家的马车。
  他心中一惊,知晓是陆思衡已经发现了他私自参加科举一事,只怕自己今日回去得不到什么好果子。
  但很快他便松懈下来,无妨,族中就算有什么惩罚又能如何,他而今已经高中,早晚会成为家中得力的助手。
  惩罚不过是小事,他自己挣回来的前程才是大事。
 
 
第173章 
  陆昭跪在陆家的庭院之中, 往来仆役即便是心中畏惧,却也不免投过去些异样的目光。
  看过了又不知凑在哪里窃声议论着。
  但这些从前陆昭最最畏惧之事,而今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了。如今金榜已出, 他要不了多久就会入朝为官,此等功绩便是在陆家旁支子弟之中亦是难求。
  更何况他心中还藏着一个谋算,若是他日景王叛乱得逞, 登基为帝, 这陆家只怕也说不好究竟是他陆思衡做主还是陆昭为首。
  只有陆家一惯掌管族规的族伯见着他不由得摇头叹气:“你在此处失过了一日有余,可曾想明白自己竟有什么错处了吗?”
  陆昭脊背挺直, 面上半点悔过之色都没有,闻言也只是咬牙道:“昭凭借自己考中功名,不日便可入朝为官, 日后愿为家族使力, 不知错在何处。”
  那族伯见着他这般软硬不吃的架势也是火气颇盛, 当即冷哼一声道:“那金榜上的漏洞你是当真不知?你以为为何此次世家之中只有你一人科考, 难不成他们都是蠢材,只有你一人聪慧吗?”
  “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 此次科考便是陛下征兆寒门之举,世家皇权之间已然紧绷,定然是要适当叫陛下顺意,才好彼此安定。是以中都这几家都不许旁支嫡系参加科考。”
  陆昭不屑地勾了勾唇角, 这些事情他早就已经知晓了,可即便如此, 明帝还是钦点了他做状元, 由此便可知, 世事无绝对,他赌对了。
  那族伯见着他这般神色, 哪里还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顿时冷哼一声:“蠢材。”
  “世家之内绝无坐以待毙之理,此次科举乃是龙潭虎穴,人人都不愿意沾身,你倒是愿意上赶着做靶子。”
  那族伯对于家主的谋算也不算尽数知晓,因而只隐晦地提点了句便摇头道:“你可知家主早已经为你选好了前程之处,少耗费你十年心力,你倒是也争气,先叛逃了。那位置现下已经安排下去挑选新的旁支子弟了,只怕那后来者还要多谢与你……”
  族伯还要再说些什么,余光却瞧见那从院子中转出之人,顿时便歇了声,只合手道了声:“家主。”
  陆思衡走近了才淡淡道:“不必在这跪着了,你毁的是你自己的前程,依着族规罚过了便等着朝廷的消息吧。”
  说罢,便转身要出去,可陆昭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却是百般地不安定,终于按捺不住高喊道:“即便如此,错处却也并非在我,若不是你按下消息不表,我又何至于今日!”
  “倒是你身为家主,却打压旁支,按照族规,又当以何罪论处?”
  陆昭目光紧盯着他,瞧不出半分悔过之心,他始终觉着,若是陆思衡肯早些举荐他,让他得以入朝,他又何须自己去挣这前程回来。
  陆思衡闻言转过头来看了他片刻,忽而轻笑了一声,只是眼中却不含半点笑意,只是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一般。
  “你,倒还不值得我忌惮。”
  *
  老管家跟在陆思衡身后,像是耐不住似的说道:“家主为陆家日夜盘算,善待旁支,为其善者寻好了出路,不曾想却将养出这样一头中山狼来。”
  陆昭算是旁支子弟中的早慧者,是以才能早早跟在陆思衡身边历练,原是为着他前途着想,却不想最后竟然被反咬一口,没得叫人恶心!
  陆思衡面上却分辨不出什么情绪来,即便听了管家这好一番愤愤之言,也只是淡淡道:“世家之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今他既然已经高中,便叫吏部那边仔细选个位置与他吧。”
  管家还有些不满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见陆思衡的脸色时又憋了回去,最后只应了句“是”。
  陆思衡看着池塘之中的游鱼,往来游走也不过为着一口吃食。
  “只希望这把火不要烧到陆氏头上罢了。”
  ——
  科考成绩出了,便应当是吏部依着明帝的意思给考中的学子们恒定官职的时候。
  除了陆家那边打了招呼,要选入翰林,以便后面晋升,剩下的那些官宦子弟多是父兄来,只求个不起眼不好惹事的地方。
  “大人,你说这要下官如何安排。”
  吏部尚书瞧了眼那递上来的名册,只觉着头痛,片刻后才缓缓道:“陛下的意思也是要寒门多往上走走,选些出众的寒门子弟同陆家那位,一并选入翰林吧。”
  至于那些个官宦子弟,明知他们胸无点墨,而今也只能按着父兄显赫来选取官职,尽量都安排在了闲散富贵的地方去。
  *
  甭管朝中如何安顿这些学子们,但从金榜张贴而出之日,便已经在诸多学子之中掀起波澜。
  “诸位,我等虽出身贫寒,却也是十年寒窗,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才等到而今这般的机遇。本想着世家不争,我等终于可有个安身立命的机缘,却不想终究还是给那些个纨绔做了嫁衣。”
  学子们越说越是群情激昂:“那些富贵子弟从来不过是招猫逗狗之辈,而今缺可依仗着父兄的便宜在科举之中大肆作乱,吾等前程尽毁矣!”
  他们个个握紧了拳头,青筋暴起,全然没有注意到身侧正有几个儒生打扮的人悄悄走开。
  几个儒生出了屋舍才对视一眼,轻声道:“我等虽未能考取功名,但而今也算是不曾辜负殿下的恩情。”
  他们正是当日於三娘在岸边送走的乌州文人。
  那为首的颔首长叹道:“只可惜,我等苦学多年,又承蒙殿下恩惠,原以为可以一展宏图志愿,却不想终究是要作了古。”
  他身侧几人闻言俱是伤怀:“我等都已经是不惑天命之年,错过了此次科举,此生大约也再无缘入朝了。”
  此话一出,不知牵扯了多少心绪。
  他们虽是乌州景王麾下的幕僚,但却也是汴朝无数寒门儒生的缩影。
  有多少寒门子弟苦读数年,只为能一朝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却不想最后只是白白蹉跎。
  倘若从始至终都不曾有过太大的希望,倒也能感叹一句:命途使然。
  可而今圣上分明已经下令开恩科,广纳寒门子弟,本以为可以借此腾飞,可他们却仍然在权势富贵之下沦为陪衬。
  这是硬生生将那点刚刚燃起的希望重新掐灭,将好不容易沿着石壁攀爬上岸的他们又一脚踢回了深渊之中。
  绝望的情绪充斥在众人心中,边上忽而有一人道:“既然这世道不为我等所用,倒不如推翻了这世家权贵,重新塑一个出来。”
  “这皇位难道陛下坐得,殿下便坐不得吗?殿下多年礼遇我们,此番既是为我等谋一个前程,也是为殿下荡不平。”
  旁边的人立刻小声呵斥“你当这是在哪里?你不要命了!”
  可随后众人之间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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