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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竺奇怪地瞟了一眼李英杰。
他没看见，只继续说：
“下午的时候，我经常坐在窗户前。因为那里的阳光最温暖了，风吹过我的耳边，我好像梦里一样，又回归了……自然的怀抱。”
少女皱眉。
男孩望着明竺，笑的腼腆，清秀的面庞给他带来无限美好的装饰。
“对了…窗户怎么没开，我去打开。”
少年前往，踩着凳子才勉强够到很高的窗户。窗户是医院特制的，只能打开一点。
他伸手去触碰床沿，衣袖却不经意下滑，露出青红一片的手腕。
明竺盯着他带有淤青的手腕，不说话。
李英杰似乎是感受到身后炯炯的目光，偏头却见少女的视线落在自己手腕，他愣愣地终于像是反应了过来，赶忙放下手腕，用衣袖遮挡。
他站在那里，有些窘迫，又有些无助，脸红透了。
“……你手腕怎么了？”
明竺走过来，想要轻轻抬起他的手。他赶忙抽回，掩饰般把手藏在身后，断断续续开口:
“我…我…拿水笔…随便画的哈哈。”
“姐姐你快走吧…快走。”
李英杰像是在害怕什么，就要将明竺往门外推搡。
少女深吸一口气：
“英杰，是有人打过你吗？你给姐姐说，姐姐会帮你。”
李英杰对上明竺的双眸，沉默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眼眶一下红肿起来，让人不免心生保护欲。
“……”
“……隔壁的阿姨…嗝……她经常发脾气…上午和下午的…休息时间…她就会…嗝…把我拉进她房间打我……”
“姐姐……你救救我…姐姐……”
他哭起来断断续续，泪如珠落，颗颗分明，最后更是直接靠在明竺肩膀上，洇湿她肩膀一片。
“她怎么这样？太过分了！你还是个孩子啊！”明竺嘴角抽了抽，还是硬着头皮轻轻拍打少年的后背。
“我怎么才能帮你呢？你的家人不来接你，你也是出不去的，”她低声应和。
“……我…我听说六楼也有我这个年龄的人，我…我想和他们在一层楼。”
“嗯…我明天去给护士长申请怎么样？”
“……不要姐姐…我今晚就想去……我害怕…我害怕…”
“嗯…今晚太急了…可能不行……”
“那……嗝……姐姐今晚可以和我待在一起吗……”
“这……”
“……我真的好害怕…我一个人真的害怕…她老是打我……我想回家……这里……不好……”
“……我今晚要守夜班的，不会去睡觉，也陪不了你……”
“没关系，我可以陪你值夜班，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啊…那好。十点以后你来护士台找我？我还有别的事要先做。”
“护士姐姐你来接我好不好？十点钟就熄灯了，我怕黑…”
“……好。”
一连串你一句我一句的来回拉扯，明竺已经应下无数要求。
没办法，谁让他这么可怜。
顶着少年灼灼的目光，明竺一步三回头，满脸心疼地出了门。
而身后的少年，在她关上门的一瞬间就敛了所有情绪，冷笑。
真是蠢啊。
……
此时门外。
明竺表情古怪：疑惑→不解→嫌弃。
他…
真的好能装。
最开始她就觉得这个人举止话语奇怪，但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只先顺着，看他目的是什么，直到少年说起隔壁阿姨打他，明竺死死咬着唇差点笑出来。
隔壁那阿姨，五十多岁了，身手根本不利索，别说打人，明竺当时轻轻松松就给绑起来了，更何况是16岁的少年。
16岁，正是莽的年纪。
说到后面果然图穷匕见，李英杰的目的就是换一个病房！从4楼搬到6楼。他也在害怕4楼的什么呢？结合王晓兰之前说的话，4楼的人都活不过第二晚，说明今晚肯定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甚至可能导致病房里病人的死去，而身为护士的她也很危险。
今晚，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而从他口中套的话也证明了之前的一个猜测：
——病人不能主动离开病房。
至少npc是不能的，玩家待定。
……
总之，接他来护士台是不可能的。
明竺思索着回到了护士台。
她拿出原版的两张规则，突然想起了第一个房间的孙栋。
——规则已经给他了，希望他能活下去吧。
想着，她开始在自己的规则上涂涂画画。
……
“叮叮咚咚——”
是广播响了。
“亲爱的病友，敬爱的同事，十点到了，根据规定，我们将在30秒后熄灯。请病友与非值夜班同事抓紧时间进入睡眠。为了保证您的安全，晚上22点至次日7点，禁止值班护士以外任何人出房门。”
“请注意，专用电梯将在夜间开放，大家可以自由使用。”
“十秒倒计时开始：10、9、8、7、6、5、4、3、2、1。”
话音刚落，整个医院的灯全部熄灭。
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声音也像是被关闭，静悄悄的，什么也听不见，耳鸣随之袭来。
适应了黑暗，明竺突然掏出一张[燃纸]，点燃了卫生纸。
火光明明灭灭，在黑暗中只能照明光源中心以外四五厘米。
这不对劲，不可能照明范围如此小。
是怪谈影响了光！
……看来只能使用特制手电筒吗？
不知为何，明竺忽然望向了电梯。
——专用电梯显示屏是有光的。
等等！！？
专用电梯正在负一楼？
医院还有负一楼？
不等她有别的反应，电梯显示屏的数字突然开始猛地增加。
-1。
……
1。
……
2。
……
3。
……
“叮咚——”
4。
“电、梯、已、到、达、四、楼。”
——有什么东西乘电梯来了四楼。
第62章 脚尖
“铮—呲—”
电梯门逐渐张开，昏暗的灯光斜射，打在冰冷的地面，蔓延出狰狞的寒凉。
明竺没有打开手电筒，只双眸紧张、一动不动注视着那边。无边的惊悚感从四面八方裹来，股股寒意顺着黯淡的光爬行，仿佛沼泽里的触手，要将人拽下深渊。
寂静。
“呲、呲、呲......”
电梯门等待了很久，没有任何其他动静，渐渐合拢，经年失修的钢铁发出刺耳的低吼。
灯光开始收束、狭窄。
乍然——
“啪——”
惊雷般炸响，回声空灵不绝。
再一回视，电梯门上似乎突然多了什么东西。明竺虚起眼睛仔细辨认：
焦黑...细长...那—那竟然是——
——一双惨白发青的手！从里面突然扣住了电梯门！
刹那间，恐惧开始支配明竺的身体：心跳加速、脸色惨白、血压上升、嘴唇颤抖，让她不得不大口呼吸试图压制片刻。
是什么？里面是什么呢？
是什么？究竟是什么?别过来...它要来了...
跑啊...留下来...
感到头昏脑胀了吗？感到惧怕了吗？不要抗拒...
......
“哧——”
一声闷响，浓烈的血腥味在沉默中爆发。
明竺洁白护士服上直接出现一个血色大窟窿，黑洞洞地注视暗夜，喷出来的血液溅到她的脸颊、嘴唇、睫毛根部、眉心、眼尾，漂亮的五官倏尔妖冶，给人成倍成倍的毛骨悚然之感。
一把尖锐的小刀被她扎进自己的左手手臂，剧烈的疼痛成功接管了蔓延全身的恐惧，神经开始激烈碰撞传递。
嘶......
泪水一下子上涌，朦胧了视线。
明竺低下头闭眼强行挤出那几滴眼泪，瑟缩了几秒，逐渐恢复冷静。
......
不对...怎么...没声了？
一点声音都没有。
......
她缓缓抬起头，却在睁开眼的瞬间僵住了,脑子轰的一声后彻底安静。
......
..脚？——
......
两只脚尖正抵着明竺鞋尖，青黑骨瘦，没有一丝缝隙，经脉凸起，可以清晰地看见皮肤下近乎墨色的血管。
——原来是已经到了自己跟前。
......
少女故作镇定，沿着身前人的腿缓缓抬起眼眸。
...几近透明的腿、白色及膝裙、青灰肌肤，站得笔直。
她的脸背光，离明竺只有十厘米的距离，依稀可以看出眼角弯弯，殷唇艳红。她的黑发很长很长，还在一点一点向下滴水，同时，一股浓烈的臭味在明竺鼻腔炸开。
这显然不像个正常人，甚至已经不像活人了。她歪了歪头，似乎是有些疑惑，片刻后，抬起右手手腕，长长的衣袖划向上臂，僵硬地朝明竺摆了摆手。
“你好，你来找人吗？”
少女硬着头皮开口，藏在衣摆下的手已经快速滑动到手枪旁。
——“你知道，海洋，究竟是什么颜色吗？是蓝色？还是红色？”
她的脸一点一点靠近明竺，少女呼出的气息都被股股碰撞遣返，混杂着湿气与寒气。
眼球与眼球最后只余下不到两厘米的距离。
极端的恐惧下，明竺反而异常清醒了，一条规则迅速浮现在脑海。
规则【7，本院病人具有极强的求知欲，为了安抚患者情绪、避免激怒患者，请回答他们提出的任何问题，这是你的责任。】
回答他们的任何问题。
是红色？还是蓝色？
按道理来说，现实世界的海洋就应该是蓝色，但是这毕竟是诡异世界，出了一个红色选项就很奇怪，为什么偏偏要提到红色选项？
明竺眨眨眼，刹那间，无数的细节反复涌现。
红色，什么是红色的呢？......
规则【1，穿红色护士服的人是护士长，你需要听从他的安排。】
是护士长！！目前提到的红色就只有他！！
和护士长相关的规则有什么？
[员工守则]
【1，本院为高级私人精神病医院，招聘有护士长1人，普通护士10人，收录患者10人。注意，本院不存在拥有其他身份的人。】
一共三种身份，护士长、护士、患者。
规则【5，没有身份牌的人是试图逃出医院的病人......。】
规则【6，每个护士都有身份牌......。】
本院不存在拥有其他身份的人，她也没有身份牌,所以不可能是护士。
所以她是患者吗？
规则【7，本院配有两部电梯，请使用“普通电梯”；禁止任何人使用“专用电梯”，如果你看到“专用电梯”正在运行，马上远离电梯！马上远离电梯！马上远离电梯！】
规则【4，本院没有第七层，如果有人邀请你前往第七层，请拒绝他并将此事告知护士长。】
根据自己刚才的推断，所谓的“专用电梯”，其实就是通往第七层、也就是负一层的道路。
“有人邀请前往第七层”、“拒绝”、“通知护士长”，从这条规则可以看出，首先“不认同”所谓的“第七层”，其次“认可相信”“护士长”，不恰当的，或者大胆的猜想——
护士长为什么会管第七层的事，是不是因为和第七层的什么东西有矛盾？
如果她是来自第七层的患者，和护士长有矛盾也有一定的底层逻辑：护士和患者的矛盾，从一开始就摆在了玩家面前，[患者守则]明竺也是看过的，鼓励患者抢夺护士的身份牌，而[护士守则]也证明了患者对于护士来说，是极其危险的。
所以...我们可不可以得出这样的观点：
普通护士和普通患者对立，护士长与第七层患者对立。
......
短短几秒内，明竺已经梳理清楚了一切的逻辑。
她艰难的咽下唾液，润了润干燥的嘴唇，开口：
“是蓝色。”
护士长代表红色，那回答这个问题就应该避免提及他。
来自第七层的患者顿了顿，最终不情愿地将脸缓缓收了回去。
“谢谢你告知。”
她咧开嘴：“期、待、与、你、的、下、次、见、面。”
说完，她慢慢转身，走向了走廊，其他患者的房间。
......
电梯门早已关闭，明竺不得不打开了特制手电筒，别说，果然很亮，所至之处和白昼没有任何区别，一看就是良心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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