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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下意识地，明竺冰凉的手蒙住妹妹的眼睛。
后一瞬间，四肢就钢筋似的停止动作，仿佛看见了美杜莎的可怜人类，整个人几乎凝固成一具石像。
冷汗涔涔，血液都在隐隐发冷。
又来了，明竺内心苦笑。
——村长的五官是模糊的。
不是马赛克的那种模糊，更近似菜市场被剁碎的肉，又像是被什么野兽啃食过的残骸，松松散散又粘回脸上。
眼眶空空如也，半颗眼珠连着碎肉筋脉，轻飘飘挂在鼻梁，摇摇欲坠。
强烈的瞬间视觉冲击下，巨大的“恐惧”让她唇色尽失，只有幽潭一般澄净深邃的眸子透着阵阵寒气。
此刻，不知道哪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倒像是明竺小时候一边吃饭，一边说话的模糊呢喃。
“我的弟弟是个疯子，”模糊人脸散发出血腥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恶臭，“他和你说什么都不要信。”
“他没给你拿什么东西吧...?”
明竺不动声色抿唇，瞬间攥紧了抓着规则书的右手，掌心滚烫，沁着汗水。
这只手在兜里，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明竺安静地看着村长，只感觉他那半挂着的眼珠子一直在死死凝着她的眼睛。
幽深阴沉，诡异恐怖。
“村长”的视线在缓缓移动，下滑、下滑，一直——
落在自己的衣兜上。
少女就那么和村长“对视”，睫毛蝶翼般微微震颤，阵阵发怵，背后汗毛竖立，手臂上起了层层鸡皮疙瘩。
与之相反的是，她的脑海却是一片清醒，深深浸泡在雪山寒泉中。
啊，很可怕吗？
“没有！”她将规则书向里面推了推，右手顺势拿出，还煞有其事上下翻动，以证明手上没有东西。
诡异的智商其实都不太高，赌一把吧，它不会翻口袋。
为了防止村长追问，她甚至快速接茬：
“村长...我们村子怎么还没到啊？......妹妹还小，走不了很久......”
村长：好完美的一个岔开话题。
“没多久了，再走十分钟就到了。”
他幸好没有多加追究，只是冷冷回答。
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冰冷瘆人。
忽然——
风吹过，明竺眼睛突然猛地一痛。
再一睁眼，眼球布满血丝，赤红干涩。
“没事吧？”“村长”苍老的手臂搭上她的肩膀。
“没事。”
少女肩头耸动，回避，不愿与村长亲密接触。
一抬头，眼神微动。
——“村长”的脸又变正常了。
村长说完就继续向前走着，并没有再做什么。
明竺也只是继续默默跟着。
……
不过，周围突然弥漫开的浓雾。
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视野之中，清晰的只剩下这唯一一条路。
甚至称不上一条路，这完全是未开发的森林，连人走过的痕迹都没有。
只一些灌木，野草，和苍树。
被盈盈的月光镀上一层银。
天也黑了，夜晚很危险。
*
十分钟过后。
柳暗花明。
葱茏的草丛里终于渐渐显现出一条人走过的土路。
土路通向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皎洁的月光下，少女隐约看见，是一个村落的模样。
新时代发展到现在，国内没有通电的地方很少，哪怕没有通电...灯笼火把也是应该有的吧。
可这个村子居然什么也没有...完全笼罩在黑暗里。
就差把“我有问题”挂在村门口了吧。
“为什么不燃灯？”
“嗬嗬嗬......”村长的声音不像是从喉咙发出来的，断断续续，“你才来你不知道，我们村晚上不可以燃灯和火把。”
“为什么？”
“山神会震怒。”
“山神？...我的意思是说，村里人都侍奉山神吗？”
“是，村里人世世代代侍奉山神。”
说到这，“村长”大得不正常的眼睛一转，目光粘腻，像狡诈的狐狸，上下扫视着明竺和妹妹。
“姐姐...”梁恬瑟缩了下身子，向明竺身后躲，明竺手轻轻揉了揉梁恬毛茸茸的脑袋以示安慰。
“明竺啊”村长收回目光，装模作样地假咳几声，“山神庙就在村口。”
“照理来说，你也算是我们山神村的后人，这是你第一次回来，是不是应该去简单祭拜一下山神呢？”
虽然是询问，但他枯瘦的双臂从开始说话起就牢牢锢住明竺的肩膀，不让她有回旋的余地。
明竺试图挣扎一下，身体却纹丝不动。
哈。
服了。
……
而且......她隐隐感觉，抓着自己的手...
不像只是人类的手那么简单。
紧绷细腻的皮肤有一种被锐器刺中的诡异痛感，像是粗一些的针，又或者是...动物的爪子什么的。
越挣扎锢德越紧，或许下一秒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刺穿自己的血管和筋骨。
所以这个环节是拒绝不了吗？
“好...”少女皮笑肉不笑，只好应承下来。
实际上，她的脑子已经在迅速回忆和山神庙相关的规则。
不会不给解决的办法的。
【10，村里的山神庙可以去祭拜，山神会保佑你，但请记得带上祭品和三支蜡烛，这是对山神的尊重。当然，山神是仁慈的，你可以不带祭品。】
祭品和三支蜡烛？
蜡烛，自己刚刚在公交车上顺下来了，刚好三支。
祭品...也没有啊。
规则说没有祭品也可以，显然是错的。
如果自己空手去...
卧*！
那这个祭品...
不会就是自己和妹妹吧。
第4章 如何高情商拒绝他人
“村长爷爷...”明竺讪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妈妈在家经常和我说起山神，山神是仁慈的神明，保佑山神村村民世世代代平安顺利，我从小也是在妈妈关于山神的熏陶下长大的，我自然也是十分崇敬山神的，要说上香，我自然是非常愿意。”
——《如何高情商拒绝他人》
第一步：表示对对方的赞美和对对方提议的兴趣。
“只不过...”
明竺做出一副苦恼的模样。
……
第二步：做出为难的模样。
“只不过什么？”
村长原本听见明竺前半句话已经露出得意猖狂的笑了，又猝不及防耳闻转折，赶忙追问道：
“你快说！”
“我这一路来风尘仆仆，身上全是肮脏的，什么灰尘泥土全都有，实在是不愿意玷污我心中神圣的山神庙。还有就是，我那么崇拜山神，祭拜山神，怎么能...没有祭品呢？你说是不是？村长...”
……
第三步：陈述自己的苦衷，越苦越好。
村长故作姿态：“没关系...你只要有诚意，带不带...”
——祭品都无所谓。
“村长你千万别这样说，我知道你心疼我几十年没见过山神，也没受到山神的眷顾，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我心中最神圣伟大的山神...赶了一天的路，我这也好累，祭拜时状态不好...唯恐惹山神不快，那我以后还怎么面对山神，面对我同样崇拜山神的母亲，外婆......”
……
第四步：委婉拒绝，再次阐述自己对对方提议的兴趣。
学会这四步，轻松成为高情商。
童叟无欺，适合清澈的大学生。
＊
村长面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他算是明白了，这小姑娘摆明是想逃过去。
怎么可能？
呵。
“好啊...”村长慢吞吞地回答，“那我打开庙门，领你去看一圈就走如何？我们不祭拜，就单纯地逛一圈。”
说完，不等明竺回答就从明竺身后，拽出梁恬，硬是要拖着小女孩儿进去。
明竺根本来不及反应，梁恬就只离庙门几米远了。
“姐姐！姐姐！啊啊啊坏人放开我！呜呜呜呜”梁恬几乎是瞬间哭闹出来。
“姐姐！姐姐！我要妈妈！”
我是不是该救一下她。
“等等等等！”明竺脑子一热，“我和你进去好吧！放开我妹妹！！她还小，什么都不懂...”
似乎是注意到村长阴恻恻的目光，明竺艰难咽下去一口唾液，又继续补充道：
“冲撞了山神就不好了。”
“这样...你先在前面开门，我跟上你！”
似乎是害怕明竺会逃，村长招呼她走近。
他拿出钥匙开始开门。
明竺脑子里却是一片浆糊。
怎么办怎么办？？？？
一条条规则快速划过她的大脑。
【1，家婆平时靠在山上采药为生……】
【2，家婆牙口不好……】
【3，记住家婆的长相……】
【4，家婆不喜欢穿毛……】
【5，……】
【6，家婆是会做村里最顶尖的针线活儿……】
【7，家婆常年吃药……】
【8，不要让……】
【9，……】
【10，村里的山神庙可以去祭拜，山神会保佑你，但请记得带上祭品和三支蜡烛，这是对山神的尊重。当然，山神是仁慈的，你可以不带祭品。】
【11，家里没有通电，只有煤油灯。但不要在夜晚点灯或者燃起火把，家婆眼睛会痛。】
【………】
......
对了！！明竺亮光乍现。
蜡烛！自己身边也只有这个！
来不及想太多，村长已经推开了门。
……
明竺点燃蜡烛。
“你们...”
——进来吧！
话还没说完，昏黄蜡烛下，只见村长的脸逐渐扭曲难看。
“你们大胆！！”
村长一把掐住明竺的脖子，手掌用力收紧。
几乎是刹那间，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只是无意识地抱紧妹妹。
麻烦的npc小姑娘。
下次姐姐我可不救你了。
*
再一次醒来，已经是白天了。
“咕噜噜...”
煮沸的水，鸡鸭的叫声，还有恼人的犬吠，齐齐涌入耳中。
头重脚轻，整个世界在她眼里都是光怪陆离的景象，像瓦西里·康定斯基的抽象画，眼前的一切画面被肆意切割又凌乱黏合，旋转并随着晕车般的恶心。
浅浅的药香飘进鼻腔。
还活着呢？
明竺的大脑总算是清醒了一些，她重重甩了几下头，随手抓了抓头发。
这才环顾四周——
发黄的相框，碎花桌布垫在一脚有缺的木桌上，卷脚的不知什么书籍被木头盒子压平，黄土砌成的墙晕着不知什么污渍，自己身下的床单洗得发白但是足够干净，旁边还睡着梁恬。
“这里是...？？”
明竺不由得回忆起晕倒前的最后记忆。
——那个村长见自己点燃蜡烛气急败坏，想要掐死自己，然后自己就晕倒了。
他为什么会生气？……他在害怕吗？他害怕蜡烛吗？
还有...刚才事情来得太突然，没来得及细想...
那种奇怪的恐惧感是怎么回事？只有身体其他器官在恐惧，但是神智上却丝毫不害怕。是精神攻击吗？但如果是精神攻击，怎么会不攻击自己的大脑神智？
从上一个怪谈出来后，明竺就明显发现自己应对恐怖的实力显著提升，但那时只是简单发现自己面对恐怖失去了“害怕”，却没发现其实这种失去只是神智上失去了，身体器官依然在不受控制地害怕...
……
“哟！我的乖孙孙醒啦！！”
这是一个有些淡淡的沙哑的女声，气息极稳，中气十足。
未见其人，倒先闻其声了。
紧接着，一片衣带先飘进房间，然后才是那个中等身材的女人。
虽然脸上的皱纹彰显了其不小的年龄，但此人身姿矫健，走起路来步步生风，有时还会轻跳起脚。
是一个经常锻炼的老奶奶。
——显然，这是自己的家婆。
“家婆...?”明竺试着开口。
“欸！我们乖孙孙就是聪明！”
家婆移步过来捏了捏明竺的脸，又拍拍她肩膀：
“小姑娘多锻炼哈，怎么这么虚弱啊？”
“大半夜的村长给我叫起来，说我的两个乖孙孙晕倒在村门口，这给我急得啊，套了件外套就出门了！好不容易和你舅舅他们把你俩给带回来。”
晕倒吗？
家婆慈眉善目，又继续叮嘱：
“你啊，城里小姑娘，还是要经常跑跑步。”说完，将自己手中的饭菜放在桌上，又补充道：
“明竺啊，家婆一会儿要去山上采药，你要不要跟着家婆一起去啊！？锻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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