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魔尊大人!”
领头之人正是陆霜白路过集市时见过的灰瞳魔族人,亦是魔界的将军,司云。
见灼光没断手断脚,司云松了口气,他大步上前,将人保护至身后,其余魔族士兵整齐有序地排开,形成一个保护圈。
司云拱手道歉:“魔尊大人心系百姓,一时急切,这才破门而入,还望各位海涵,修缮费用明日我会命人送来。”
墙边的大竹篮一动,惠山欣喜地爬出来,热切道:“司云大人深明大义!”
他的破山洞终于迎来了焕然一新的日子!
灼光扯扯司云的袖子,悄声道:“司云,宿淮他哥哥也在,我们可以告状,我们得出去把那些孩子找回来。”
他自以为声音很低,其实大家都听到了。
司云眼神瞬间变得柔和,抬眼时又恢复了清冷的模样。
他看向陆霜白,很快认出对方并不是宿淮的哥哥们,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宿淮侧身一挡,戒备地对上他的视线,仿佛是个害怕被人抢走心爱娃娃的小朋友。
司云眉头一挑,很快发现宿淮的不对劲,他试探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宿淮大人明示。”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有一种不给个满意答复,就休想走出这间屋子的强硬气势。
他紧接着问道:“四十多年前,宿淮大人可否来过魔界。”
只要不涉及陆霜白,宿淮又恢复成以往不动如山的冷傲模样,他斩钉截铁道:“没有。”
司云的心思一目了然,暂不知魔族是敌是友,况且宿淮与魔界隔阂颇深,百年积怨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
陆霜白没有多想,自然而然开始维护起宿淮:“四十多年前,鬼族也发生了一起孩童失踪案件,孩子们至今没有找到,连派出去的鬼警也下落不明。”
“刚才灼光魔尊说是宿淮进入魔界将人掳走,你们都亲眼看到了吗?”
宿淮嘴角一勾,眼神温润地盯着陆霜白看。
还是哥哥对他最好。
“是。”司云一眼略过宿淮,说道,“不过眼见不一定为实。”
说着,他还扯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虽说司云主动退了一步,可不知为何,空气中总有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陆霜白回以微笑,可眼中并无笑意。这一瞬间,司云心头一颤,再定眼看去,的确是个普通的人类。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惠山轻手轻脚地退回墙角,继续当一朵安静的隐形蘑菇。
陈楚非挺身而出:“这事的确有待商榷,等宿淮解开封印,你们可以派人去询问鬼族。两起事件时间相近,我不认为这是巧合。而且,你们可以随意向人打听,宿淮在与邪妖一战后沉睡百年,四十多年前他还没有醒来。”
司云身后,传出灼光魔尊的嘀咕:“邪妖?什么是邪妖?”
“睡了百年?糊弄谁呢。”
“莫不是遭雷劈了?哈哈,报应!”
司云脚步移动,将人完全藏在身后,两人连影子都叠在了一起。
“我族已百年没有出世。”说着,司云又淡淡地瞥了一眼宿淮,意思就是,他们出不了门的原因懂的都懂,宿淮被冤枉,怪谁呢?
从医馆出来,已是深夜,集市已经收摊,街道冷清,只有灯笼随风晃荡。
司云走在最前方带路回宫,说是好好招待客人,实则放在眼皮子底下严加看管,大家心知肚明,没有异议。
他并非是个不讲理之人,况且,若宿淮破解封印,对魔界来说,不是坏事。
魔界已沉寂百年,长时间失去与外界的沟通,并无益处。
魔界的月亮很奇怪,弯月占据半边天,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夜色下,星辰漫天,无数幽蓝色蝴蝶从一旁的森林中飞腾而出,在空中展翅盘旋着,最后回落于树枝上,将树林染成了蓝色大海,与天空交相呼应。
“这是火漪蝶,蛇蝎美人。”陈楚非解释道,“十只火漪蝶停留在皮肤上,只要十秒钟,就能把人吸成干尸。”
对美景的欣赏戛然而止,陆霜白露出死鱼眼瞪着他,陈楚非无辜耸肩:“这次我可没乱说啊,只要不去招惹它们,它们不会随便攻击人的。”
宿淮从善如流牵上陆霜白的手:“哥哥不怕,我让火漪蝶吸他的血。”
陈楚非一哽:“……”
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前方传来偷笑声,是躲在司云身后的灼光魔尊:“嘻嘻嘻,我也要火漪蝶吸干宿淮的血!”
其余几人:“……”
你笑的是不是大声了点?
几人继续往主城走。
不知不觉中,四周景物被幽蓝月光所覆盖。
火漪蝶三五成群聚集在弯月前,犹如一张密密麻麻的巨网,在众人眼前展开,蠢蠢欲动着。
司云眉头一蹙,将灼光魔尊拉至身后。
同时,宿淮也迅速将陆霜白保护起来,还不忘细声安慰道:“哥哥放心,有我在,阿淮不会让你受伤的。”
只剩陈楚非,麻木地看着这两对。
他就是个多余的,是吧?
砰砰砰——
几人不约而同听到了清脆的木头碰撞声。
砰砰砰——
灼光魔族忍不住探头,对着宿淮证明清白:“不是我叫来的,如果是我,我肯定等你先解开封印,再叫它们把你吸干,你说对吧?”
司云头也不回,伸手将人脑袋塞好,却是对着陆霜白道:“灼光魔尊心性单纯,还请见谅。”
陆霜白笑道:“柿子太软也不好吃。”
“嘘——”
陈楚非耳朵一动:“来了。”
话音刚落,纤纤玉足轻踮于一只蝴蝶上,断臂恢复如初,木夕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人,眼底沾染了幽蓝的光,照亮了眼眸中嗜血凌厉的杀意。
“原来你们躲到这儿来了。”
数不清的人形傀儡凭空出现天空,手脚垂落着,像是毫无攻击力的提线木偶。
然而经历过才知道这些傀儡招式狠毒,陆霜白提醒其余三人:“小心操纵傀儡的线。”
除了陈楚非严阵以待,其余两人还处于震惊中。
司云瞳孔紧缩,身后,灼光魔尊迟疑地出声问道:“司云,她……是不是忆木绮?”
四十多年前,和孩子们一同失踪的傀儡师,忆木绮。
亦是死去右护法的遗腹子。
第93章
一只蝴蝶缓缓飞至最前方, 翅膀闪烁着蓝色光辉,轻盈地扇了几下,尾翼如丝带, 在空中划下流光。
它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 展翅一震, 其后的火漪蝶齐齐迸发,宛若拍打上轮船的巨浪,化作一道道流光, 直冲着他们飞来。
漫天流光, 如划过天际的宇宙流星,难得一见的美景, 若这些不是夺人性命的蝴蝶,陆霜白恨不得拿出手机留个念。
司云立即亮出一把丈八蛇矛, 矛头弯曲,矛尖开叉, 威风凛凛,自带肃然杀气, 他腾空跃起,离开前, 特地叮嘱灼光:“待在这里别动。”
他眼神淡淡一瞥宿淮, 一个眼神足矣的默契,灼光瞬间明白司云的意思:有危险就躲在他们身后。
灼光魔尊脑袋一缩, 心虚地瞟看几人, 幸好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火漪蝶虽美, 却凶狠异常。
它们不是美丽的废物, 是杀人不见血的凶器。
司云双手旋转着蛇矛,将空气搅成一层层看不见的震荡波, 仿佛是一台锋利的搅碎机,将所有飞奔而至的蝴蝶全部绞杀,独身一人阻挡在前。
灰袍飞扬,四分五裂的蓝蝶纷纷砸落在地。
火漪蝶虽食人血,体内却没有血。
灼光松了口气,又神气地扬起脑袋吹嘘:“睁大眼看看,这就是我们魔族的战斗力!”
陈楚非嗤之以鼻:“你们魔界就司云一人能打吧。”
“哥哥,整个妖界就我一人最能打。”宿淮耳尖一动,见缝插针地展现自己,宛若一只招摇的老孔雀。
陆霜白:“……”
不如让司云回来,他去打?
灼光鄙夷地看着陈楚非 :“呵呵。”
陈楚非:“……”
什么是兄弟?
兄弟是用来插刀的。
……
蝴蝶被操纵着,成千上百的细丝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分布在空中,唯有光从缝隙中透出来。
木夕眸光森寒犀利,为什么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也要来挡她的道?
她在后山找了两人许久,失去了离开的机会。
那只蠢狐狸从树下侥幸逃生,叫来了胡钟玲那只老狐狸,在整个后山布下结界,派人追杀她。
很快,后山充满狐骚味,数不清的狐狸看守在后山。采枝那个废物,没过几招就败在老狐狸手下,她趁机逃跑,可无法离开结界,只能在此强压下东躲西藏。半日前,她偶然发现一个入口,她直觉这定是先生寻了多年都没找到的魔界大门。
先生派采枝那废物守在后山,就是为了找这魔界入口,不过几日她就完成了先生的心愿,如此简单的小事,怪那废物脑子里日日想着男人,耽误了先生大事!
她从没打算对上胡钟玲,她的任务是杀死宿淮。
她只需要完成任务,再想办法回到先生身边,告诉他魔界入口,先生必定会夸奖她。若回不去……就算死,她也要完成先生的任务再死。
可怎么总有不识相的人要帮着宿淮?
先生说,不能伤害陆霜白,但是先生没说,不能伤害除了陆霜白以外的人。
食指滑过下唇,木夕面露贪婪的食欲,垂涎欲滴。
困在后山的这些日子,她也的确饿了。
既然有食物不长眼地撞上来,不如先好好进食,再去收拾宿淮。
木夕十指成爪,傀儡大军闪现空中,紧随火漪蝶脚步,扑拥而上。
司云不退反上,如他的名字一样,招式飘逸灵动,即使挥使着笨重的蛇矛,身轻如燕,纵跃如飞,如浮光掠影,瞬间便拉近了与木夕的距离。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面对傀儡时,他毫不留情地斩杀,与木夕对招时,他却转攻为守,只是想活着擒拿她。
看明白司云的用意,陆霜白转头问道:“忆木绮是谁?”
灼光魔尊挑剔地看向陆霜白,不乐意回答。
他们魔界的事,和一个人类有什么好说的,说了他也不明白。
一道冷然的视线瞪着他,似乎要把他脸凿出个孔来,身上被宿淮打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灼光怂了,但这不代表他不能在心里骂他:人仗狗势!
他不情不愿回答道:“忆木绮是右护法的女儿,右护法死后,他的妻子才发现怀有身孕。右护法和其妻子恩爱非凡,右护法离世,夫人忧思过度,生下女儿后又撑了四五年,药石无医,还是去了。”
“福安堂是为战后遗孤所建,收留了很多无父无母的孩子,夫人死后,右护法的几位至交好友想接走忆木绮照顾,不知因何她全部拒绝,去了福安堂。”
这是魔族历史上最难的一段时光。
他继位后花了很长时间查清缘由,左护法继位后,利用魔族关于魂魄的禁术之一,“灵魂交融之术”,令族人灵魂与魔兽相融,像是蛋白和蛋黄的混合物,合二为一。
可族人的魂魄根本承受不住魔兽霸道的力量,身体也无法接受魔兽体内的煞气,时间一久,病变的肢体部位渐渐溃烂腐败,惠山老人无奈之下,只能使用断肢的治疗之法,保住族人性命。
所有不幸中唯一庆幸的事,是异化的身体虽有煞气,但不会令人丧失理智。
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叹息,灼光继续说:“战后魔族人数骤减,四处是废墟,大家连一处容身之所都没有,异化的族人被病痛折磨,处处都缺人手,福安堂里只有几个老媪照顾,孤儿却有上千人。”
“忆木绮从小聪慧,也不知她是怎么想出来的,做出了如活人般的傀儡,即能照顾孩子们,又能给他们当玩伴,她性子寡言,不爱说话,也不爱出门,后来留在了福安堂帮着照顾孩子。”
“四十多年前,便是福安堂的孩子们皆数失踪,包括忆木绮。司云……他也是在福安堂长大的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她失踪后,曾多次试着破解封印,但是……”
但是宿淮太强大了。
越强大的人,设下的封印便越坚固。
“现在她既然回来了,司云不会放弃她。我是魔界的王,我也绝不允许任何一个魔族百姓出事。”灼光眼神坚决毅然,这是他坐上魔尊之位以来,一直坚持的初心。
望着打斗的两人,灼光敏锐察觉,“但她身上似乎有些不对劲。”
不是似乎,而是肯定。
褚晚和木夕长得一模一样,然而灼光魔尊和司云却一致认为木夕就是忆木绮,难不成三人都长了同一张脸?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
陆霜白:“你们确定她就是忆木绮?”
“当然。”灼光很肯定,“我们认识了好几百年,我不会认错人,就算我认错了,司云绝对不会。”
陆霜白:“在你眼里,她长什么样?”
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只要长眼睛,不就能看到她的样子?
冰冷的视线一直牢牢盯着他,灼光再次识相地回答:“圆脸弯眉,杏目含愁。”
陆霜白问陈楚非同样的问题。
陈楚非了解陆霜白不会问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即刻回答:“五官精致,明媚风韵。”
陆霜白看到的和陈楚非的一样,他沉吟半晌,意识到他之前的猜测也许有误。
如两人所说,木夕是忆木绮,她是傀儡师,傀儡师最擅长什么?
制作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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