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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心(近代现代)——李书锦

时间:2024-08-15 09:53:21  作者:李书锦
  王庆翻白眼,“不去算了。”
  几个人怎么来的怎么走。
  应小澄看着他们的背影皱眉,快看不见了再扭头对路心说:“心心,你透完气就快回屋吧,外面冷,我看看他们去,他们要是欺负疯老头就不好了。”
  应小澄转身跑走,去追王庆他们。
  疯老头的屋子白天一般不会有什么声音,安静得好像里面没有人。但据住在附近的阿贵等人说,最近疯老头总在晚上发疯。
  大人们通常不会多管闲事,只要疯老头待在屋子里,不跑出来,他想发疯就发疯,没人愿意跟疯子计较。
  孩子们也不是要跟疯老头计较,实在玩心重,没有真怕过什么事。
  到了关疯老头的屋外,两个擅长爬树的孩子先爬上去,挂在树上往院里看。应小澄蹲在一旁盯着他们。
  王庆站树下问:“看见什么没有?”
  “没,也没看见疯老头。”
  应小澄说:“可能他在睡觉。”
  没人搭理应小澄的话,树上的人说:“地窖是打开的,不过看不到里面……欸,他出来了。”
  树下的人听到这耳朵全竖了起来,想听听声音。不过疯老头的声音没听见,倒是听到树上人嫌恶的声音。
  “噫!呕——”
  “咋了?”
  挂在树上的两个孩子几乎同时干呕,不敢再看了,从树上爬下来。
  “你们看到什么了?”
  “疯老头在吃老鼠。”
  除了应小澄,所有孩子同时发出一声拖得长长的,“噫——”
  有孩子光听这句话就想吐了。
  应小澄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为什么吃老鼠啊?”
  “你傻啊,他是疯子,疯子发疯哪有为什么?”王庆骂了两句,似乎被恶心得恼火,转身走了。
  转眼就剩应小澄还站在树下。他没有特意爬上去看一眼,只是比起恶心,要更觉得不舒服。
  疯老头虽然被关在屋子里,但村里每天都会有人给他送吃的送水,不然他早该饿死在里边。
  可如果有吃有喝,他为什么吃老鼠?还是真像王庆说的,疯子发疯没有为什么。
  应小澄摸摸心口,又揉了揉眼睛,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想到如果疯老头的爸爸妈妈还在,看到这样的事,心里一定很难过。
  他转身跑回家,从厨房里找出两块馍馍,想到疯老头是大人,可能不够吃,又多拿了半块锅盔,再风风火火跑回那棵树下。
  为了爬树,两块馍馍他塞棉衣兜里了,半块锅盔没地放只好先用嘴咬住,等爬上树了,他拿下锅盔喊:“嘿!”
  过了一会儿,脏兮兮的疯老头从屋子走出来。
  应小澄把锅盔和馍馍丢进院子,用力喊:“别吃老鼠,吃这个。”
  看到疯老头去捡了,应小澄才放心地从树上爬下来。
  -
  这是他的秘密,他谁也没有告诉,只是每天固定会跑出去一会儿,带着馍馍或者锅盔,有时是一个烤好的洋芋。
  杨娟发现厨房少吃的也没有多想,以为是应小澄还是应禾勇肚子饿。
  第一个发现应小澄秘密的人,是路心。
  这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关注应小澄,只是应小澄每天都会在他面前:突然想起什么——跑出去——再突然跑回来——假装没事人。
  傻子都该看出来这小猴儿有鬼。
  他没有选择当面戳穿,而是等应小澄跑出去了再跟上去。
  这一点也不简单,因为应小澄跑步很快。他第一次跟就把人跟丢了,应小澄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之后两次也是一样。
  直到第四次,不是他跟上了应小澄,是应小澄终于发现他。
  “心心!”
  看着掉头往回跑的应小澄,路心第一次感觉不知所措。
  “你不是在家吗?”
  路心看他抱在怀里的锅盔,沉默片刻才说话,“你去做什么?”
  应小澄看着他的脸,说:“这是我的秘密。”
  路心扭头就走。
  “哎呀!”应小澄忙腾出一只手牵住他,“我又没说不告诉你。”
  路心冷冷看着他。
  应小澄笑着说:“跟我来。”
  路心被他牵着,越走越往村子深处去,他慢慢发现这是去王素芬母亲家的方向,那一片的土坯房都是很老的房子。
  走到树下,应小澄开始熟练地做爬树准备。路心站在树下看,看他爬得比土坯墙还要高,再把带来的锅盔丢进去。
  丢完他从树上下来,笑着拍去手上的灰,说:“我给他丢吃的,他就不吃老鼠了,也不会有奇怪的声音。”
  路心看他连眼睛都在笑,心里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应小澄就是这种人。
  应小澄拉着他的手往回走,“我虽然是从家里拿吃的给他,但我吃饭的时候有少吃一点,我给疯老头的,是我没吃完的。”
  这是他力所能及的一点小事,不一定对,但一定不是错。
  路心听他说完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从第二天开始,会交给应小澄一个锅盔。
  多一个人出粮食,应小澄就不用担心自己吃多了,剩给疯老头的会不够。
  他们对秘密守口如瓶,也没有被别人发现。有时应小澄一个人去,有时和路心一起。
  这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但谁也没本事预知未来。
  如果应小澄能提前知道那根树枝会断裂,他一定不会爬上去,或者那天他就自己一个人去了。
  如果能早知道,他一定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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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可以写完童年~
 
 
第9章 
  那是一瞬间的事,树枝发出断裂声,应小澄从树上掉下来,垂直砸向地面。
  这样的高度,即使成年人都不可能毫发无伤,更不用说应小澄一个小孩子。摔重骨折,摔轻骨裂,受伤完全是必然的后果。
  可应小澄从树上掉下来,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因为他砸到什么东西上了,有东西在他摔下来的时候接了他一下。
  他不知道是什么,脑袋吓懵了,手掌摸到黏糊糊的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那是谁的血。
  骤然断裂的树枝,断口锋利无比,一定是切到谁身上,断口才会这样血淋淋。
  应小澄没有事,那有事的就是另一个人。
  “心心!!”
  那天杨娟和应禾勇都在家,路宝华和王素芬也在自己家中烤火。
  许多年后,水阳村早已没有一个叫路心的人,但很多人都清楚记得那一天,屋子外冰天雪地,应小澄崩溃的哭嚎声从远到近。
  听到声音的大人跑出屋看,只来得及看见应小澄背着人往家跑的背影,他一路跑一路哭,鲜红的血滴得一地都是。
  杨娟和应禾勇马上听出外面是应小澄在哭,惊慌冲出家门时险些让门槛绊倒。
  门外,应小澄哭得脸充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爸妈,快救救心心,他流了好多血!”
  他不说杨娟和应禾勇也看到了,应小澄背回来的路心疼得好像快没气了,无力垂落的左手鲜血淋漓,染红了他和应小澄的棉衣。
  听到声音的路宝华和王素芬跑出门,正好看见应禾勇把路心抱进屋,两个孩子一袖的血。
  应小澄跟在大人们身后进屋,已经哭得喘不上气,但路心伤重,没有人顾得上他,大人们围着几乎疼昏过去的路心忙成一团。
  杨娟翻出家里的止血伤药,应禾勇每次上县城赶集都会带些药回来。村里没有医生,真有个万一他们能靠的只有自己。
  应禾勇就很有处理伤口的经验,平时村里谁不小心受伤,血流不止,都是找应禾勇帮忙。
  路心的伤在左手,掌心几乎被撕裂,狰狞的伤口把应禾勇都看出了一头冷汗。
  挤不进去也帮不上忙的应小澄还在哭,杨娟铁青着脸走向他,抓住他染血的衣服问:“出什么事了?”
  应小澄大哭着说:“都怪我,是我害了他,我从树上掉下来了,心心是因为我才会被树枝割破手……”
  杨娟听得火冒三丈,没听完就从柜子找出许久没用过的藤条,把哭个不停的应小澄扯到院子,手里的藤条呼呼生风。
  这是自己生的,杨娟从来不舍得真揍他,藤条的作用主要是吓唬。但现在她每挥一下都真抽在应小澄身上,藤条抽得呼呼响,应小澄蹲在地上,两只手抱头缩得紧紧的。
  杨娟气得好像恨不能打死他,“爬树,我让你爬!树没把你脖子摔断,摔得脑瓜开瓢,我今天也非抽死你!”
  王素芬从屋子跑出来,哭着去拦杨娟,夺走她手里的藤条,“你还真想抽死他啊?”
  应小澄趴在地上哭,露出棉衣的手臂已经被抽出几条深深的红痕。
  杨娟眼睛通红地进屋,没管应小澄,路心那凶险伤口带来的后怕差点把她的心捏碎了。
  王素芬拉起地上的应小澄,给他拍衣裤上的灰,一大一小哭着进屋。
  应家的炕席沾了血,路心脸色青白地躺在上面,因为伤口疼,眉头一次也没有松开过。
  他左手的伤做了止血处理,但这可能不够,应禾勇和路宝华去借驴车了,要送他去县城医院。
  应小澄陪在炕边,擦眼泪的手背上还有根根清晰的藤条痕,他没有脸再哭了,但眼泪止不住,只能一次次吸鼻子。
  借来的驴车停在门外,路心被裹在棉被里,放在木板上,路宝华和王素芬都坐在上面,应禾勇在前面挥鞭驾车。
  驴车在前面走,应小澄在后面追,一直追到村口,被应禾勇喝住了才停下。
  驴车摇摇晃晃去往县城,变成一个点,消失不见了。
  -
  他们带路心去县城那天一夜没回来。
  应小澄在家一直等到半夜,实在撑不住了才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杨娟自白天打完他后就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看他一眼。
  此时夜半,应小澄睡着了她才走过去,把人抱回炕,眼睛红红地抚摸应小澄被自己打得肿起来的藤条痕。
  这都是她打的,她当然知道打得有多重,可不打重一点能行吗?不把他打怕,他以后再去爬,命不好人可能就这样摔没了。
  路心那伤她和应禾勇看得清楚,几乎能想象到当时的情况。应小澄这个爬树的人从树上掉下来没有受伤,没爬树的那个却去了医院,这只能是路心试图去接掉下树的应小澄,但被树枝所伤。
  试想当时要是没有路心,那断裂的树枝有没有可能直接扎穿应小澄?
  杨娟忍着心疼叹气,给他掖被子,“你对他好,他救你一命,你一辈子也还不清。”
  驴车从县城回来已经快中午了。
  三个大人一个小孩,俱是一脸疲惫。
  路心的伤被县城医院包扎得很专业,右手的手背上还有输液的针孔。医院给他开了一袋药,内服外用,药用完了还得去医院复查。
  他一回来倒头就睡,应小澄想跟他说句话都没机会。
  伤重未愈,那两天路心精神很差,平时就不爱说话的人变得更加沉默,一动不动的样子好像真变成石头。
  路宝华和王素芬每天都有很多活,没法时时刻刻顾着路心,照顾和陪伴路心的任务就落到应小澄头上,虽说是他自己非要接的,没有人这么要求他。
  已经春天了,西北还是天寒地冻。
  应小澄小心翼翼地端来一碗开水,放在土炕的小桌上,“心心,等水凉一点,你就吃药哦。”
  路心左手还缠着厚厚的纱布,正低头看应小澄借来的连环画。
  这东西在村里可是稀罕宝贝,有连环画的人从不轻易往外借,估计应小澄答应给人当牛做马才借来的。
  应小澄爬上土炕,安静候着,随时等路心使唤他。
  一本没多厚的连环画,路心翻完就不想再看了,递给应小澄,淡淡说:“别借了。”
  应小澄接过连环画,“还有其他的,《花和尚鲁智深》你看不看?”
  路心摇头。
  “那《花木兰》呢?”
  “我不想看。”
  应小澄就不问了,默默收起连环画。
  路心话少,一个人时很可能一天都出不了一声,他沉默不语很正常。但应小澄要是也一点声都没有,就不太正常。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路心转过脸看向低眉垂眼的应小澄,说:“没那么严重。”
  应小澄和他对视。
  路心难得跟他说长一点的句子,“伤没那么重,会好,我也没有救你一命。”
  应小澄摇头,“没有你救我,我就摔死了。”
  路心精神稍微好点那天,如果不是路宝华和王素芬拦着,应小澄就要跪在地上给他磕头了。
  “没那么严重。”路心还是这么说。
  应小澄也还是坚持,“是你救了我的命。”
  路心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
  -
  瑞雪消融,春耕在即。
  终于从漫长寒冬中复苏的土地又开始将水阳村带入忙碌的一年。
  路心左手的伤在慢慢变成一条丑陋的疤痕,也成了应小澄永远耿耿于怀的心事。
  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怕的伤口也已经愈合,应小澄再也不敢爬树。
  他没有扔下饿急了会吃老鼠的疯老头不管,还是会每天给他吃的,只是不敢爬树,只好想办法在土坯墙上掏个洞,让馍馍和锅盔都能塞进去。
  田里的春小麦一天天长起来,去年种的药材也在等着能被卖钱的那一天。
  水阳村的日子平静安宁,好像没有任何外力能将其打碎。
  在祁连山下的第三个年头,连路心都开始认为自己可能会一辈子待在这,就这么变成“路心”。
  这好像没有什么不好,但也没有什么好的,他终究不属于这里。
  应小澄十岁了,还是村里那个跑得最快的小猴儿。
  如果非要说这三年里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那大概是疯老头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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