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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心(近代现代)——李书锦

时间:2024-08-15 09:53:21  作者:李书锦
  安秀贤走的那天是大晴天。
  一场亲戚,柏浔把他送到机场门口,人是不准备下车了。等司机搬后备箱的行李,安秀贤屈指敲了敲车窗,对柏浔说:“你要不再留一会儿,应小澄给我买花了,我想跟你炫耀一下再走。”
  柏浔低头把车窗升回去,最后留了一条不大的缝,“他要来?”
  安秀贤按下惊讶,摇头,“没比完赛出不来,叫跑腿送的。”
  车窗完全升回去。等司机上车,车子就这么开走了。
  应小澄给他订的花不大,应该是店里提前搭配好的花束,花里还夹着一张手写卡片,应该是店员代写,上面写着:小安哥,我会想你的——澄。
  -
  为了参加全国田径锦标赛,应小澄跟队离开了西山。安秀贤不在国内,但他一直关注着国内的田径赛。得知应小澄800米和1500米决赛都跑了第一名,他买了几套应小澄尺码的衣服寄回悬铃木,还有一双限量版的球鞋,让柏浔代收。
  柏浔不在,快递最后是阿姨签收的。不过应小澄拆的时候柏浔在,他坐桌前看书,应小澄坐他房间的地上,爱不释手地摸着那几件衣服。
  应小澄节俭惯了,一件衣服能穿好几年。因为没有那个意识要打扮自己,新衣服数量极少,鞋子也不多,更不会追求限量版。安秀贤费心寄来这一箱衣服,心意更让应小澄觉得高兴。
  “心心,好看吗?”
  柏浔缓缓回头,看应小澄把那几件衣服铺在地板上展示,C位是那双又红又闪还带两翅膀的限量球鞋。他以他的审美,勉为其难地给出恶毒的评价,“难看。”
  “才不难看。”应小澄还开心着,起身走向他,将自己的手机递出去,“你帮我拍张照好不好?我想发给小安哥。”
  柏浔面无表情看着他的眼睛,冷漠拒绝他话音柔软的请求,“不好。”
  “啊,为什么?”应小澄嘴上是这样问的,但柏浔不同意他也没强求,转身回到刚才的位置,举高手臂自拍。尽量将地上的衣服和鞋子都收进画面里。拍完他对着手机哈哈笑,“天呐!我拍的也太丑了吧。”
  但他还是把那张认证照发给了安秀贤,笑得眼睛弯弯地打了很长一段感谢的话。柏浔的视力极好,应小澄又离他不远,就蹲在地上。想不看见也难地注意到他手机屏幕出现一大块绿框,冷声问:“你写了一封信?”
  应小澄没有看他,还开心地抓着手机,“我只是好好谢谢了他。”
  柏浔朝他伸手。应小澄不解,但还是把手机给了他。
  柏浔刚接过,手机就响起视频通话邀请,他点了接受。安秀贤看到他脸色一变,“怎么是你,小澄呢?”
  应小澄听到自己的名字,把脑袋挤过去,让自己的脸入镜,“哥我在这。”
  “小澄,鞋好看吧,我托朋友买的。”
  “好看,我都不舍得穿了。”
  柏浔推开应小澄的脑袋,语气质问,“你为什么要买那么难看的东西?”
  安秀贤想不到这样还得被他精神攻击,“哪里难看了?那可是限量的!全球限量两千双的球鞋!你给我向所有抢不到鞋的粉丝道歉!”
  柏浔不理他,转头看向应小澄,“你最好不要穿过来。”
  安秀贤人已经回家了,胆子大很多,正在疯狂给他竖中指,“你别胡说八道。”
  柏浔把手机还给应小澄,“要聊出去。”
  应小澄笑着哦了一声,拿着手机走出去。关门前还能听见安秀贤在手机里挑唆,“你别管他,想穿就穿,鞋子明明帅得很,哪里难看了。”
  房门一关,应小澄的脚步和安秀贤的声音渐渐远了。悬铃木的洋楼建得很早,没有什么隔音功能。安秀贤还住在这的时候,在楼下打碎什么东西,他在二楼也能听见。
  应小澄刚走出去没多久,他在房间就听见几声沉闷的碰撞声。起初他并未在意,但很快他又听见阿姨在惊呼。他只好和书起身,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阿姨受雇几年,柏浔从来没有听过她这样惊慌的声音,也罕见地出现不好的预感。洋楼建筑内部采用不少实木,扶手楼梯就是全实木制造。老式台阶常见略高的设计,楼梯视野也相对拥挤。尤其洋楼白天不会开灯,只靠从窗户照进来的天光。走这种有年头的楼梯但凡一不小心,下场就跟应小澄一样。
  看着几分钟前还好好的人,现在蜷缩着趴在台阶上,好像疼得不能动。柏浔站在原地闭了闭眼,沉声说:“叫车,去医院。”
  他这话是跟阿姨说的。阿姨反应也快,转身跑去打电话。柏浔走下几层楼梯,坐在应小澄头顶的台阶上,垂眼看趴着不动的人,“摔哪了?”
  应小澄没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磕到头了,脚也扭了,好疼。”
  “能起来吗?”
  “起不来,我好像脑震荡了。”应小澄绵软的声线有气无力:“我现在好想吐。”
  去打电话的阿姨很快又回来,脸色还是白的,“小柏,司机马上就到。”
  柏浔还在生气,“听见了?自己爬出去。”
  应小澄脑袋天旋地转,闭着眼睛也感觉所有东西在转。但不知道是听到柏浔就在自己头顶,还是他就那么随手一抓。柏浔的裤腿被他轻轻抓在手里,整个人难受得直哼哼,“心心,我难受,你救救我。”
  柏浔也不动,就这么看着他。等阿姨听到门铃响,说了句小柏车来了。柏浔才把那只手拉开,从他身边走下台阶。
  应小澄感觉自己被人拉起来,倒在一个人身上,闻到了很多柏浔的味道,很香,像花一样。但这人的性格跟娇嫩的花差了十万八千里,每一个字都跟结了冰似的,“我抱不动,你还是爬出去吧。”
  应小澄又难受又想笑,脑袋靠在他的肩窝里,“你都没试一下。”
  手臂也抱上柏浔的脖颈,怕自己掉下去,“试一下,把我摔了我也不怪你。”
 
 
第26章 
  应小澄是现役运动员,一身骨骼和肌肉不是开玩笑。最后柏浔还是让阿姨去把司机叫进来,才把应小澄送上车。
  到了医院,护士推来轮椅。应小澄是从楼梯上摔下来,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但比较严重的是他真的磕到头,轻微脑震荡,摔下去时昏迷了十几秒,需要住院观察。和摔到头相比,轻微扭伤的脚都不算事。
  应小澄住进单人病房,教练和许青山他们听到消息赶来看他。年过五十岁的教练把他数落了一通。许青山的嘴也没闲着,摸着他头上磕出来的大包,叹着气说:“这要摔成大聪明了可怎么办?”
  应小澄躺在病床上看他,眼神可怜,“哥你养我吧。”
  许青山收回手,挑眉道:“你都住上单人病房了还用我养你?”
  “这花还是真的。”说话的人伸手摸的是病床边的花篮,第一眼都以为是假花。
  “小澄你好有实力,住这一天得多少钱?”
  因为病房条件太好,应小澄刚住进来就在担心这个问题。听到有人问起,他愁得眉头紧锁,“果然很贵吗?他不给我换普通病房。”
  这个他是谁大家都很纳闷。只有许青山感觉自己猜对了,“你心心啊?”
  应小澄小幅度点头。
  许青山噢了一声,想起那幢不一般的老洋楼,又不觉意外了,“他安排的你就住呗,你不就在他家摔的吗?他当然得负责了。”
  “是我自己不小心。”
  西山田径队的人在病房只待了一会儿,护士就进来赶人了。有电梯没人愿意去走楼梯,没超重就全挤一趟下去了。到一楼先出后进,许青山被挤在最后面,出去前和一个长得很高的男生擦肩而过。
  因为特别好闻的味道,许青山不由回了头,一眼就怔住了。他从来没见过柏浔,但见过他的海报。记忆中柏浔外貌有两大特征,长得极白,黑发是自然卷,眼前这人两条都对上了。就算只看脸,他也有点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小澄会对这个人念念不忘。
  电梯门关上。许青山挠着头追上走在前头的教练等人,很想知道柏浔到底用的什么香水,怎么会那么好闻。
  应小澄一个人待在病房里。可能是脑震荡的关系,人有些嗜睡,许青山他们刚走他就困了。睡得迷迷糊糊时他感觉有人进来,但因为太困了他没睁眼,只当是护士。
  到了晚饭时间,他被阿姨叫醒。睁眼脑子乱成浆糊,呆了好几分钟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阿姨没有在病房照顾人的经验,自己研究了一下才把床升起来,架起餐板打开保温桶。里面装着她从洋楼带来的粥和蔬菜。
  应小澄还晕乎着,阿姨已经把勺子塞进他手里,说:“小澄放心吃,这菜谱我问过你们教练,食材也干净。”
  “谢谢阿姨。”应小澄睡醒确实饿,闻着热气腾腾的米粥,没有一点荤腥也觉得很香。
  他坐在病床上喝粥吃蔬菜,阿姨在一旁整理从洋楼带来的行李包。应小澄感觉那个包像百宝袋,不断能拿出东西,问:“阿姨,我不是很快就能出院了吗?”
  阿姨抱着生活用品收纳包,回头笑着说:“那也不能将就,你好好养伤,其他有我来。”
  应小澄很想问一句柏浔去哪了,是不是又去爷爷家。但见阿姨在忙就没有打扰她。
  喝完粥阿姨拎走保温桶,他躺在病床上回安秀贤的微信。白天他摔的时候把手机摔关机了,安秀贤联系不上他就去联系柏浔,才知道人给摔进医院。
  安秀贤:你没事就好,柏浔那家伙把我给骂的,我第一次知道他嘴皮子可以这么利索。
  提到挨骂,安秀贤自责又郁闷。他也知道自己得为应小澄摔下楼梯负责任,但是柏浔难道就一点错也没有吗?如果不是他让应小澄要聊出去,那应小澄今天就不会摔。
  安秀贤没有细说挨骂的事,但应小澄隔着手机也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安慰说不是他或谁的错,是他自己不小心。
  回完安秀贤的微信,西山田径队其他项目的运动员们,哪怕是点头之交也发来微信问他好点没有。虽在他乡,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但愿意关心他的人一点也不少。所以应小澄一直都很喜欢西山这个地方,还有这里的人。
  信息逐条回复后就剩下最后一个人。许小英应该是从许青山那里听说他受伤的事,连他具体伤哪了都很清楚,也知道他没什么大事。但关心的话语结束后,她还是问了方不方便去医院看望他,不方便的话就只送花过去,聊表心意。
  这段时间应小澄和许小英没有怎么联系,已经生疏不少,在微信上说几句平常话好像都有些尴尬,可谁也没彻底断了这份联系。总觉得当不成情侣,当普通朋友也是好的。
  至少应小澄有这样的念头,在他和柏浔说过不会再和许小英联系后,这样的念头也没有完全消失。如果这时他连许小英的花也拒绝了,就算不会互删,两个人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说一句话了。
  大概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应小澄的头突然昏昏涨涨的很不舒服。他只能先把手机放下,闭上眼养会儿神,也好好想想该怎么回复许小英比较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小澄差点又睡着了,把他惊醒的人是柏浔。他换了身跟白天不一样的衣服,宽松的咖色衬衣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臂雪白。他不像运动员有一个健壮的体魄,因为年纪轻,尽管气质成熟疏冷,但还是能让人看出他可能还没有二十岁。
  应小澄完全没想到他今天还会再过来,人不舒服也开心极了,坐起身朝他伸手,“心心,阿姨说你白天过来了,但我在睡觉,我以为我今天是看不到你了。”
  柏浔没理他那只手,走到病床边坐在凳子上。应小澄被无视了手也不尴尬,轻轻拍了拍他的膝盖,“吃饭了吗?”
  柏浔没有回答,先看看他的头,再看看他的脚,说:“好了再出院。”
  应小澄一下直起腰,惊讶地问:“我不是明天就能出院吗?”
  “谁告诉你?”柏浔淡漠地扫了他一眼,看出他着急出院,又说:“躺下。”
  应小澄只好躺下,“可是我已经好了。”
  “你不是医生。”
  “但我真的没事。”
  柏浔没有理他,注意到杯子里的水不多,起身走向饮水机。应小澄目光追随他,不死心地说:“我出院后可以回宿舍养脚伤,不用住院的。我听说西山的医院病床都很紧张。”
  柏浔接完水回来,将水杯放回原位,坐下冷声说:“病床紧不紧张,关你什么事?”
  应小澄看着他的眼睛,意识到自己可能没那么容易说服他让自己出院。默了几秒又说:“那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我就能出院吗?”
  “我说了算。”看着应小澄发愁的小脸,柏浔手肘撑在床头旁的小桌上,手托着腮,说:“闭眼,睡觉。”
  应小澄还是不愿放弃。听话先听一半,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睁着,说:“心心,我不喜欢医院,在这里我睡不好。”
  柏浔冷冷扯了一下唇,“我看你睡得不错。”
  下午快睡昏迷的应小澄被当场戳穿,脸一红,垂眼小声为自己辩解,“我那是因为脑震荡了,不舒服才睡得熟。”
  “你也知道你是脑震荡。”柏浔看他红得不怎么明显的脸,“另一只眼睛也闭上。”
  应小澄只好都闭上了,睡姿很乖,两手平放在肚子上,“心心,你要在这里等我睡着吗?”
  “我困了就会回去,所以你现在最好不要说话。”
  应小澄一下睁开眼睛,“可是我白天睡很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想睡。”刚刚差点睡过去又被柏浔惊醒,这会儿真是一点也睡不着。
  “你想怎么样?”
  “我想跟你说说话。”应小澄挺开心地调整睡姿,面向柏浔侧躺,“心心,有一个事我想和你说一下。”
  柏浔垂眼看他,并不言语。
  “青山哥好像告诉许小英我住院了,她很礼貌地关心了我一下,因为人来不了,她就想送一束花给我。”应小澄看着他的眼睛,绵软的声线是请求的语气,“我能收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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