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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羽秀眉紧蹙，回头不解地看着他，“走呀，你为什么不走？”
魏云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太阳穴生疼，“斯羽，我不能走。”
“为什么不行？”斯羽精致的脸上有种孩童般的天真，像在问一个今天怎么会下雨的问题。
魏云岚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是发病了，轻声哄他，“我有罪名在身，在大理寺调查出结果前，我不能离开这里。”
“没事的，边雪你别怕，我去给皇舅舅说一声，他最疼我了，我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斯羽的病情越来越不稳定，几乎每次发病都和他有关。
魏云岚此时有些疲于哄他，但淑华长公主人就在监牢外面站着，他只能耐下心去哄。
斯羽发病时心智就像个孩童，十足十地任性，淑华长公主一向是顺着他的意哄，但魏云岚不同，魏云岚可以说是唯一一个在斯羽发病时说话能被他听进去的人。
魏云岚看着他，“斯羽最了解边雪了是不是？”
斯羽毫不迟疑地点头，“嗯！”
“那斯羽知道边雪最讨厌不听话的人对不对？”
这个问题让斯羽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点下头。
“那边雪让斯羽回家去，不要再来这里，斯羽听不听？”
斯羽眼睛一下就红了，显然是因为他的本愿和边雪的相违背，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样一张脸摆出委屈的神色，只要不是铁打的心都该软了，但魏云岚却没有，“斯羽，回去吧，不要再到这里来了。”
斯羽虽然又委屈又难过，但这时他更害怕会被魏云岚讨厌，于是他哽咽着嗯了一声，低头抹泪。
淑华长公主心疼坏了，急忙走了进去，“斯羽，别揉眼睛。”
魏云岚看了眼淑华长公主，“长公主殿下。”
淑华长公主抬手让站在外面的两个随侍进来，把斯羽带出去，自己则独自留下。
等到听不见斯羽他们的脚步声了淑华长公主才侧过身，面对着魏云岚，“边雪，你是不是早就都知道了？”
魏云岚没有说话。
“其实自你十二岁去北境后我就时常在想，那天你是不是都看见了。”
如果可以，魏云岚一点也不愿意再回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
距今大约十一年前，魏云岚赴约斯羽的生辰宴，也是在那一晚，他看见了永宁帝和淑华长公主。
知道这种可能会掉脑袋的皇室秘辛让那时尚且年幼的魏云岚深受震撼，可那日也不知为何，大殷宗室接二连三不能见光的事情尽都让他瞧见了。
但那晚，比起永宁帝和淑华长公主，更让魏云岚感到不适的人却是三皇子，青阳晗禛。
三皇子虽与他同岁，比他大不了几个月，却是他们当中最早熟的。十二岁的年纪，在魏云岚还对许多事懵懵懂懂时，他已经大着胆子背地里哄斯羽给他亲了。
斯羽比他们要小两岁，被堂兄哄着要亲也不知道有哪里不对，甚至学会了反过去哄魏云岚给他亲。
而最让魏云岚无法接受的，是他在慌不择路下走进花园的假山时撞见的，青阳晗禛与衣衫凌乱的侍女，甚至嘴里还喊着斯羽的名字。
那时候的青阳晗禛神色其实并不正常，魏云岚也是后来才从父兄那里知道，大殷宗室有着一代传一代的疯病，当时的青阳晗禛其实是发病了。
那晚之后魏云岚整个人都是混乱的，他开始下意识地排斥斯羽和青阳晗禛，不再见这二人，不管斯羽为此如何哭闹他也不愿意再靠近他们。
之后没多久他就离开了帝京，跟随兄长一同前往北境。
此时淑华长公主忽然提起这件旧事，魏云岚想不明白她的用意。
他不说话淑华长公主也没有在意，她环视了这间与监牢没有多少关系的“监牢”，无声地笑了笑，对魏云岚道：“那天你在长公主府，应该是查到了些东西吧？”
魏云岚摇头，没有承认。
“就当是还了这人情。”淑华长公主道：“那被我杖毙的侍从，是听了恒王的命令行事。”
魏云岚神色不变，只无声地朝起躬身。
淑华长公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这件事了了，早些回去吧，你在帝京，没什么好。”
第67章
恒王，便是那二皇子，青阳晗礽。
魏云岚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毕竟比起算计他的人是二皇子这件事，淑华长公主愿意告诉他这点要更值得意外。
此前有无数次机会她可以说，甚至直到今天她也一样可以继续保持沉默，可她没再这么做了。
对此魏云岚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斯羽。
显然因为他的缘故斯羽病情越来越不稳定，频频发病对斯羽的神智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看来淑华长公主也想尽早结束这混乱的局面，好让他赶紧离开帝京。
魏云岚没有在斯羽和淑华长公主身上费太多的心神，因为在他们走后，大理寺例行提审的人就来了。
镇北侯府。
折腾了一夜没睡的林淼回去了也没听魏云岚的话好好休息，而是先去厨房院里的井里打水洗漱一番，回房换了身干净衣服，然后就去花园整理花圃。
和林淼不同，小风是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
起了下台阶时见林淼久违地蹲在花圃前干活还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到他身旁蹲下。
林淼一夜没睡，还淋了雨，此时脸色苍白得像张纸，没剩下多少血色。
小风看得眉头紧蹙，“阿淼，你是不是又染了风寒了？”
林淼摇头，嘶哑着声音，“没有，我没事。”
“这怎么可能没事！”小风猛地一下站起来，转身就要去找韩叔。
结果这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林淼拉住了手。
“我真的没事，多喝些水就好了，这时候侯府事情多，你我就不要因些小事再去烦扰韩叔了。”
小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被林淼硬是给拉了回来。
林淼埋头给花松土施肥，“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小风扶着膝盖看着他忙，闻言嗯了一声。
“如果有一个人躲起来了，有什么办法能把他找出来？”
小风想了想，“那要看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淼道：“我也不认识，但我想是很厉害的，也很狡猾，想来应也有个十分谨慎的性子。”
“所以阿淼是想找谁？”
林淼没有隐瞒，“就是那个北仙的曜魄国师。”
小风愣了一下，满脸震惊地看向林淼，“他在帝京？”
林淼点点头，“虽然我没见过，但是他人此刻应该是在帝京。”说着他转过头对上了小风的视线，“你在北境时间长，一定比我更了解他，如果要把他找出来，可有什么办法？”
小风摇摇头，“除非他自己出来。”
林淼不死心，追问道：“一点办法也没有？”
小风道：“曜魄在北仙地位很高，他是个很聪明的人，魏将军在北境时就与其数次交锋。”
林淼不解地问：“交锋？曜魄武功很高？”
小风又是摇头，“他一点武也不会，北境也没人见过他，因为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北仙的国都，但却是个能在千里之外掌握战场瞬息变化的人。三年前那场战会打得如此艰难就是因为有他，若非北仙国力实在扶不起来，以他的能力，要破大殷的国门不是难事。”
林淼在绛秋那里已经听了些许曜魄的事，此时再听小风提起更觉这从未见过面的人实在厉害得叫人脖子发凉。
突然的，林淼想起了绛秋说过的一番话。
——他可是只成了精的狐狸，狐狸藏洞窥伺，你要想把他骗出来，就要反设他一个局。
这话理解起来不难，难的是要如何办得到这反设一个局。
林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开得正盛的一株月季。
曜魄这个人不用想一定是聪明谨慎的，他的聪明在于这么多年来的运筹帷幄，千里之外都能掌握战场瞬息变化，这样的人一定也十分自信，甚至是自负。
现在明面上，魏云岚人已经被关了大理寺，等着调查到最终送审结果移交给刑部，刑部审批过后再交给永宁帝，魏云岚的罪才能定下。
事实上，事态发展至今，林淼所有的消息都是从绛秋他们那里听来的，尽管这两人没有拿出任何证据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但林淼莫名就是信了他们的话，当然，自己的身世除外。
倘若事实当真如此，曜魄与大殷的某个皇子联手，要把魏云岚和魏家拉下马，甚至是要魏云岚死，那现在事情的发展一定不是他们想看见的。
如此一来，会不会按耐不住再做其他打算？
狗急了会跳墙，那狐狸要是急了呢？
林淼隐隐有些摸到了，他自言自语般地道：“……不能让他太顺利。”
小风听见了，以为他在和自己说话，遂点点头，问：“但这要怎么做？”
林淼的眼睛慢慢变亮了，他语气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首先，他一定已经知道了大理寺善待二公子，没有把他当成一个犯人，那他第一步其实早就已经失败了，因为七皇子没有死，二公子也没有被陛下处死。”
小风点头。
林淼继续道：“二公子虽然被关在大理寺，但那是他和陛下协商后的对策，目的是为了让二公子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一个‘不可能’去查，”
这里开始小风听不懂了，因为他昨夜并没见过魏云岚，林淼也没多做解释。
“我一直不明白反设一个局是什么意思，但是二公子知道！”说到魏云岚林淼眼睛都亮多了几分，“反设的意思是你要先进他的局里，然后不能让他太顺利。”
小风点头，以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像曜魄这样聪明的人，他一定会对自己的手段充满信心，甚至是自负心，一个人如果绝对理智那他就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没有弱点，可要曜魄再厉害他也只是一个人，也会有人的情绪，那他就一定会有人的弱点。”
小风又再点头，“那要怎么做能让他暴露自己的弱点？”
林淼原本也没有想到具体该怎么做，但小风问完后他却灵机一动。
“让他以为自己找到了二公子的弱点？”
小风眨了眨眼睛，直直盯着他，“……你？”
第68章
听见这种话林淼一点也没觉着高兴。
他蹙着眉头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我？我怎么会是二公子的弱点呢？！”
小风跟着他站起身，“就感觉是。”
“不是。”
“是。”
“不是！”
小风抿了抿唇，也有些不乐意了，“可是拿你来威胁魏将军是行得通的！”
林淼比他还要不乐意，“二公子心善，换谁都可以！”
小风有些嘴笨，说不过他，“……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都一样！”
林淼确实一点没觉得自己在魏云岚心目中和其他人能有什么不同，因为魏云岚待他好，愿意回应他的喜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魏云岚人好。
林淼再没见过能比魏云岚还要好的人，而小风的一句他是魏云岚的弱点一下就让他害怕起来。
弱点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敌人可以借此伤害魏云岚，这是林淼死也不会允许的。
小风虽然说不过他，但他坚持己见，也就换了种方式，“你我觉得是或不是并不要紧，关键是要曜魄觉得你是不是，如果他觉得你是，他一定会来找你。”
林淼让他这话头一转，心里头那点慌慌的感觉就暂时放下了，“你怎么肯定？”
“因为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他真的很恨魏将军。”
林淼点头，“那你说，我该如何让他知道？”
这就让小风犯难了。
他想了想，道：“如果他真的在帝京，或许他已经知道了也说不定。”
林淼点点头，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脸色更显苍白，“我知道了。”
小风疑惑地问：“你知道要怎么做了？”
“不是，我只是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林淼道。
小风听不明白，他想再问林淼却不愿意多说了。
恒王府内。
淑华长公主带着斯羽去大理寺看魏云岚的消息没多久就传来了。
这消息能从大理寺传到这恒王府，传到其他王府，甚至宫里，御书房，都不是难事。
比起上一次听到魏云岚的消息，二皇子这回平静了许多，没发作胡乱摔东西，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喝茶。
曜魄就坐在他对面的位置，见他杯子见底还给重新倒了一杯。
二皇子没再接着喝，他看着面前的人，似乎心情难得地好，“你手底下的人真的瞧见了？瞧清楚了？”
曜魄嘴角一勾，无声地笑了笑，“那是自然。”声音依旧嘶哑难听，像喉咙裹了很多小石子。
二皇子满意地大笑，“我可真没想到这魏云岚表面上看着正经，不过一次给了他点药，睡了个随侍后背地里居然就开始喜欢男人了！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太可笑了！”
比起乐得没边的二皇子，曜魄看见的要更多些。
“那个少年，可以利用起来。”
二皇子笑完了端起手边的茶杯，将里头的茶汤一饮而尽，道：“一个兔儿爷，你想怎么利用？拿他来昭告天下魏云岚是个不喜欢女人的？这倒是能好好羞辱他一番。”
曜魄心里一万个反感眼前坐着的蠢东西，无奈他在帝京做的所有事都需要靠这个蠢东西帮忙。
“我手底下的人回禀，魏云岚待那少年时的神态和动作，就像待个情人，举手投足都能感觉得到魏云岚对那少年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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