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岚朝林淼招手。
林淼听话地跑了过去，仰着脸看他，“二公子。”
魏云岚笑着把手里的油纸包给他。
林淼一脸疑惑地接过，“二公子是要我拿去给什么人吗？”
“是给你的。”魏云岚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回来的路上看见刚煎好的绿豆饼，就买了些给你，你不是喜欢吃点心吗？”
林淼从他说“是给你的”时表情就是怔愣的，直到魏云岚说完了才回过神，低头看着手里隔着油纸还暖乎乎的绿豆饼，连谢谢二公子都不会说了。
他直觉有点不一样，这不像是以前魏云岚随手给他拿块点心，至于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他也说不来，可能是因为魏云岚的眼神不一样了？
魏云岚看他不说话，微微侧头想看他低着头的脸，“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林淼手指收紧，握紧了手里的油纸包，抬起头看着魏云岚，“喜欢的，二公子，我很喜欢。”
明明是在说绿豆饼，魏云岚却觉着这话意外顺耳，这让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眼睛都笑弯了。
“你喜欢就好。”魏云岚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林淼站在原地捧着绿豆饼看着他背影远去，过了一会儿小风闻着味走过来，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看。
林淼不护食，对小风大方，见他想吃就把油纸包打开，让他自己拿。
小风正吃着饼呢，林淼忽然问他，“小风，你有没有觉得二公子不太一样？”
小风没听明白，他嘴没空只能用眼神表示疑惑。
林淼自己也说不清，也就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
太阳落山后，掌灯的时辰侯府四处点起了照明的灯笼和烛火。
林淼拿着火折子走进魏云岚的院子，屋外天色渐昏暗，屋里昏暗更显。
他进去的时候魏云岚就站在窗边，对着窗外已是染红了一大半天际的夕阳出神。
林淼没有打扰他，轻手轻脚地给屋子里照明用的烛台点灯。
点完了转身就想轻手轻脚地再出去，可没想到他一只脚还没迈出去，魏云岚就叫住他了。
“阿淼。”
林淼停下转头看向窗边的人，“是，二公子。”
魏云岚看着他，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林淼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有下一句话，一脸好奇地歪了一下头，瑞凤眼里窝着屋里烛火的光，明亮好看。
魏云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缓步朝他走去。
林淼愣住了，直到魏云岚站到他面前，高出他大半个个子的男人低头以一种安静的眼神看着他。
魏云岚忽然自言自语般地道：“我总觉得不能就这样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林淼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心跳莫名就变快了，有点慌张。
“我若是什么也不知道，便是算了，可我要是都知道了……不能送你走，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就这么把你放在身边，把你当个孩子……”魏云岚直视着林淼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轻缓娓娓，“那该如何是好呢？”
林淼连呼吸都无意识地放到了最轻，一瞬不瞬地看着魏云岚。
可最终，魏云岚还是没能说出他想听的话。
“阿淼，我只怕是无法回应你……”
林淼猛地低下头，“二，二公子，我得去厨房了。”
说完林淼转身就要跑。
魏云岚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他用的很大力气，林淼挣脱不开。
林淼不想听他说话，低着头用另一只手使劲地想要扒开魏云岚拉着他的手。
魏云岚不肯放开他，手臂力气一使就把林淼拉到自己怀里抱着。
“阿淼，你先听我说。”
林淼红着眼睛，挣扎不开干脆就放弃挣扎，自暴自弃带着点哭腔般：“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喜欢二公子了……”
魏云岚骤然蹙紧眉心，心里的不悦像海浪一样凶猛地拍来，还带着点无措的慌张。
这情绪来得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悦，“阿淼……”
林淼猛地抬起头，红着眼睛看他，“我说的不是二公子想听的吗？你不是就想听我这么说吗？”
魏云岚脸色微沉，说不出话。
“如果二公子嫌我碍眼，我可以走，可以回去。”
“回哪去？”
“回鸿州……”林淼低下头用手背抹眼睛。
鸿州，他哪里还回得去，三年前他抛下一切跟随魏云岚来帝京，除了镇北侯府，他哪里还有别的去处？
魏云岚看着低头抹泪的林淼，深知摇摆不定对两人都不好，他对林淼狠不下心，也不愿意去狠这个心。
“阿淼，不哭了。”
林淼不确定他这是心软了还是还没有，于是嘴硬：“……我去外面哭。”
魏云岚用手背抹去他脸上的泪水，心疼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拉扯着，“难道你去外面哭我就不会心疼了吗？”
林淼吸了吸鼻子，鼻尖儿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看上去特别可怜，“我不喜欢二公子了，以后也不喜欢。”
“阿淼，不说这种话了好不好？”
林淼没应好不好，“你不想我喜欢你，我就去换个人喜欢。”
魏云岚目光瞬间一沉，“你要换谁喜欢？”
第49章
林淼哪里说得出来，也就紧抿着唇不肯说话。
今日哪怕换做任何一个不是林淼的人，魏云岚想自己应当是不会这般苦恼的。
林淼不是其他人，也和其他人不一样，这是十五岁他从鸿州带回来的，以前他当孩子疼爱，后来又有过肌肤之亲的人。
林淼对他来说太复杂了，魏云岚发现好像不管自己怎么想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给他。
魏云岚心里也不是没有他，只是他活到今年二十有三，目前为止的人生绝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在北境就是在投身于无止境的公务中，为陛下排忧解难。
他没有尝过儿女私情，不知道如何是喜欢一个人，更不知道他其实被许多人喜欢。
他想珍惜林淼对他的情谊，但他面前横着的是他为人臣为人子的大山，他的婚事他自己都做不得主，要等陛下指婚。
他是注定有朝一日要娶妻生子的，他若是在今日回应了林淼，那到了那一天，林淼又该怎么办呢？要他看着他娶妻生子吗？
可若是不回应，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他要如何看待，如何对待对他一腔情意的阿淼呢？
魏云岚到了今天才知道，原来他竟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一个人，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林淼还低着头不说话，魏云岚忍不住牵起了他的手。
“阿淼，我定是最不希望看到你难过的……可是我现在好像不管怎么做，到最后都是要叫你难过的。”
林淼安静地听着。
“我的婚事自己做不得主，就连母亲也是一样的，陛下斟酌至今，再过些时日，许就……”魏云岚说到这就没再往下说了。
他的未尽之言林淼又哪里会不明白，这也是他极力不去想的事实。
魏云岚不属于他，过去不属于，现在不属于，未来更不属于。
娶妻生子是他绕不开的一条路，三年前若不是北境忽起战事，镇北侯府早就有二夫人了。
林淼都清楚，可他再清楚这心里也是要难过的。
“那二公子的意思不正是要我不要喜欢你吗？”林淼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你不知道要拿我如何是好，也说了将来是要有婚配的，这不就是要我放弃吗？”
魏云岚默了片刻，没有说违心的话，“我没有这么想。”
林淼明白多说无益了，他挣开魏云岚的手，“我知道二公子是知道了才这么为难的，你不用担心我，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吧，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怪二公子的。”
“二公子你是主子，我只是个下人，仰慕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二公子不一定要回应，更不用担心我会因此而难过。”林淼擦干脸上的泪痕，“二公子是大殷将门魏家的魏云岚，大殷的保护神，你要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实在不必在我身上费什么心神，浪费时间……”
林淼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往魏云岚的心上扎一根针，不间断的疼让魏云岚变得清醒，这也让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忽然伸手拉住自顾自喋喋不休的人，把人扛在肩上转身走进里间。
林淼满心的莫名，被魏云岚放到床榻上了还没回过神。
魏云岚一言不发地放下里间挂在一边门上的帘布，彻底隔绝外面的一切。
林淼就看着他放下帘布后一脸平淡地走到自己面前，然后又伸手把自己整个人抱起来，放到腿上。
“我愿意在你身上费心神费时间。”魏云岚说着牵起了林淼的手，亲了亲他的手背，“是我想错了，这世上哪里有两全其美的法子，要你一颗心都放在我这里，又想着……我总想着之后的事情，却忘了你现在就在我面前哭。”
“你说得对，我可是魏云岚，大殷魏家的魏云岚，即使我不擅长应对感情之事也实在不应如此优柔寡断，惹得我心乱也惹你这般伤心难过。”魏云岚道。
林淼从被他抱到腿上的那一刻，表情就是呆愣的，他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明白。
“阿淼是我最珍惜的人，既然是两情相悦，那就先解当下。”魏云岚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点笑，“我方才惹得你这般伤心，你可还愿意再喜欢二公子？”
林淼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不答话魏云岚便催促般叫他的名字，“阿淼？淼淼？”
林淼在淼淼这个称呼出来后，脸一点一点红了。
魏云岚身子往前凑了凑，额头贴着林淼的额头，鼻尖抵着他的鼻尖，“喜欢我叫你淼淼？”
林淼瞬间就成了一个被煮熟的虾，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我……你你，二，二公子……”
魏云岚好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抱着林淼腰身的手臂收紧，“嗯？淼淼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林淼此刻完全没办法适应这样的魏云岚，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魏云岚却好像一点也没感觉到，依然紧紧抱着他，乐此不疲般地追问，直“逼”得林淼说愿意，说喜欢。
魏云岚一颗心前所未有的轻快，眼神和声音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要真想哄一个人，石头般的心都能叫他哄软了，更不用说林淼这颗从始至终就向着他的心。
小风从韩叔那里回来，还没进院门就看见“红红”的林淼同手同脚地从里面出来。
“阿淼，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林淼心跳得像打鼓，“……没有，就是屋里有点热。”
小风明显不信，他看了林淼一眼，又看了眼他身后的门，问：“你现在要去哪里？厨房吗？”
林淼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小风噢了一声，目送林淼走远，随后才走进魏云岚的院子。
他刚一进屋，迎面就看见了如春风拂面的魏云岚。
虽然平时魏云岚也常常是一脸温和带笑，但今天这表情明显不太一样。
“魏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嗯？”魏云岚不解地抬头，“什么怎么了？”
“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你看上去心情非常好。”
魏云岚翻开桌上堆积的公务，提着的唇角就没放下过，“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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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五十章了(⊙o⊙)
第50章
天已经大亮了。
从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起床穿衣洗漱好的林淼坐在床榻上盯着自己的脚尖出神。
即使过了一夜，林淼还是没能完全接受这天上掉馅饼般的好事，以至于早该是他到魏云岚院子的时辰他却没敢去。
说不清是为什么，可能是害怕昨天的一切只是他做的一场梦，也可能是魏云岚的太过温柔。
多种的情绪复杂地交织，杂糅成一个坐在小厢房里独自不安的林淼。
林淼的经历不多，年岁也不大，他的成长环境从小时候在鸿州知府，到大了在帝京镇北侯府，不复杂的简单环境其实没能教会他更多他这个年纪应该知道的事情。
他十五岁喜欢上一个人，十八岁他就和那个人两情相悦。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可他除了高兴外，却有许许多多的不安，他不知道这种不安有个名字，名为患得患失。
如果他后悔了呢？
如果一夜醒来他发现自己错了呢？
如果他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呢？
林淼不想去想这些问题的答案，但这些问题却一个接一个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直到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林淼起身去开门，他的视线落在地上，遂开门的一瞬他先是看到玄色的官靴，往上是玄色的官服衣角。
“阿淼？”
林淼愣神后猛地抬起头，这一瞬间他整个人如坠冰窖，连心口都好像结成冰了一般。
魏云岚看他脸色难看得吓人，紧紧蹙起眉，“你是不是不舒服？可是又染了风寒？”
说着便伸出手去摸林淼的脸，没想到竟真是摸了一手的冰凉。
魏云岚二话不说把面前的人抱起来就往里走，将人放到床上后扯过一边叠得整齐的薄被披到林淼身上。
他在做这些事情时眉头始终紧锁，“不舒服为什么不来找我？”
林淼愣愣地，有些回不过神，“……我没有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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