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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他记事多了，接触得多了，跑得地方更远了，他就对这分秒的时间有了更强的掌控欲。他太清楚不过了，天灾存在的每一秒，对于大家都是怎样的煎熬，挣扎求存的日子中，他们有多痛苦。
付听雪叹了口气，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想到这种寸步难行的情况，只是他现在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原神中并没有代步系统，他才抽不到一个合适的交通工具。
“到了。”谢知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好。”付听雪下意识应了一声，而谢知没有动作，付听雪也还傻傻地环着他的腰。
谢知回过头来，语气轻微：“下车？”
“哦哦。”付听雪关掉系统，从后座上走下来。
他耷拉着眉眼的样子太明显，像一只流浪小猫找不到火腿肠，恍惚的模样又像一只幽魂，看着着实有点可怜。
谢知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两天付听雪都在焦虑什么，抬手在付听雪毛绒绒的头发中搓了搓，一边把他抱进怀里温声道：“别逼迫自己太紧。我们已经是尽全部的力量在努力，况且在你之外的世界里，他们不都在自救吗？”
付听雪的脸磕在谢知的肩上，眼睛眨了眨。
他听着谢知的话语，不自觉想到了半山的那些人们，想到了A市那些逃走的人们，想起自己一路以来接触到的那些人。
其实若说他迄今为止做了多大的贡献，在那么多的生命面前，都还是不值一提——即便没有他，人们也都在努力地存活。
或许在过于强大的天灾面前人类都是渺小的，但与天相斗的小树苗都在凭自己的力量努力扎根。
所以，他既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天才，并没有谁会理所应当地把看作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也没有道理他一个肩膀就把重重的扁担挑上了——他尽力就好。
沉默了几分钟，他抬头谢知笑了笑：“唉，开导这事还是你厉害。”
“那当然，我可是付听雪的专属心理医生。”谢知见付听雪整理好情绪，重新揽过他的肩，两人往博物馆的里面走去。
A市博物馆，一个综合性博物馆，也是一个国家一级博物馆，占地面积不小，外型是个比较方正的设计，也被列入了探查的地标之一。
里面自然是一片黢黑，两人打开了手电，而当付听雪看到里面四四方方的玻璃展台时，他恍然大悟：“绝对是这里没错了！”
第一百一十章 相见
手电筒的白色灯光在玻璃上反射出有些刺眼的回应。
付听雪有些惊喜, 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能第二天就找到目的地——幸运终于还是眷顾了一次。
他和谢知对视一眼：“走。”
他们先是按照经验来到博物馆的中心，一层二层三层四层都尝试过了, 但是并没有触发什么特殊情况。
“要不看看地图吧。”
付听雪和谢知来到展览指南前, 好好浏览了一下。
在第一层主要是接待处/票务处、临时展厅和出售相关纪念品的博物馆商店, 第二层则是自然历史展区和古代文明展区，第三层是艺术品展区和科学与技术展区, 第四层是现代历史展区和内容交互体验区, 看不出什么头绪来。
“一层的临时展出好像是书画展。”它的海报还立在博物馆的入口处, 是人们习以为常的宣传。
也许是因为博物馆中没人活动的缘故, 这里的一切都还封存着灾难来临前的样子，连丧尸的痕迹都半分也无。
“那就先去这里吧。”付听雪心想，既然图案上还是一个枝桠的模样, 那么他们要找的东西也一定与之相关。
他们来到临时展厅, 里面陈列着各种名家大作。即便是如此浮躁紧急的时刻，看到这些艺术的书画作品，付听雪还是忍不住静下心来去观摩。
在“和平”的日子里，人类不知实现了多少的惊喜。
而在朝不保夕的日子里, 连这些藏品都只能沉默地关在黑暗中。
付听雪抿了下唇, 他真心希望，地震型的天灾能少一些。人类没有上天入地的超能力, 总是要靠着脚下的土地生活的，如果连这片土地都不足以为依, 人类还要相信什么呢？
古代的人们迷信地龙翻身的禁忌, 不是没有道理的。
付听雪没有把这些作品收起来。他的尘歌壶虽也算大, 却没有空间放下这一整个博物馆——这会儿几乎所有博物馆都有电子备份，如果最后实在要失去它们, 也还有最后一层保障。
两人在这个小型展里找了一圈，在几个有涉及“树木”“植物”相关的作品前还多留意了下，无事发生。
“那去楼上吧。”付听雪相信自己的直觉，既然目的地是博物馆，他们要找的一定也与展品有关。
二层他们先去的就是自然历史展区，这里有生物多样性的展示，也有一些关于地质变动的展示。
整个展区并不是一条笔直的长廊，而是由一个个排列起来错落有致的区域组成。部分类型的展品有一面大墙作为介绍，有的展品则是由一个单独的玻璃罩保护着。
付听雪仔细地看着那些化石，一边寻思着这一次的目的地会是哪里。
忽然，他的手腕被牵动了一下，他回过头去，看到不远处的谢知站在一个独立展台前。
为了防止两人像上一次一样失散，他们预先就系了红绳。
“怎么了？”付听雪走上前去。
忽然，他感觉到身体一软，就往前倾倒而去，倒下去的前一秒，他终于瞥到了展台中的物品——一截枝桠，在此刻倏忽爆发出了耀眼的荧白色光芒，仿佛已经等待许久。
……
待付听雪按着头疼的脑袋再次清醒过来时，面前的场景又让他一愣。
他似乎是进入了一个幽深的洞窟，周围有星星点点的辉光，像隐没在黑暗中小精灵。
他爬起身来，又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空荡荡的。
谢知说这绳子一般情况下还是靠谱的——看来这就是不一般的情况了。付听雪叹了口气，就是要委屈谢知又要独自待十天了……
他忽地又想起来尘歌壶，连忙点出系统。
上面的弹窗及时跳出：
【你好啊，付听雪。】
【先别着急，尘歌壶中的流速是与你所在的空间相连的，目前里面才过了一天。】
付听雪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睡了足足一天？！”
【这是不可避免的。以你现在的身体，短期内连续穿越时空裂缝，能在一天内醒来已经很顽强了。】
【不过我还是建议，近期不要有第三次了。】
付听雪沉默了一下，跳过这个话题：“那我现在要去那儿呢？顺着这个隧洞往里走吗？”
那边的弹幕却不会为这点逃避就停下来，或者说，「它」对付听雪实在过于了解了。
【这是一个严肃的忠告，如果有第三次的话，你可能半个月都醒不来了。】
付听雪脚步一停：“可是……”
【种树是一件长期的事，心急是养不好一棵树的。】
【或许你还没有发现，「意外存在」这个任务发放的随即原石其实是与你心理状况挂钩的。】
付听雪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突然回想出任务介绍中的第一句话：「今天我心情好……」
原来不是开玩笑的吗？
【黎明前的黑夜或许漫长，所以人们只有闭上眼，用睡眠去度过它。】
【黑夜周而复始，只有蝉鸣会在其中响起。可你也知道，那些家伙的生命有多短暂。】
【如今你眼不闭，觉不睡，用什么去与它抗衡？你也要做那蝉，响个几晚就埋地里吗？】
付听雪盯着自己踩在冰冷石块上的双脚，感觉到自己脖子上血管的跳动。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嗫嚅了两声，却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
他忽然间有点委屈，这种委屈不是面对谢知时那种只争朝夕的委屈，而是一种“你明明很懂我，却还要一个劲地批评我”的委屈。
【我当然知道你在急什么。】
【可是既然这边是个轮回的世界，你又怎么不知道未来还有转机？】
付听雪骤然仰起头来。
却不是全然的喜悦，而是一种更加茫然无措的情绪。
“那这个世界究竟是为什么存在呢？”
如果所有的痛苦都可以重来，所有的过去，所有的未来都没有锚点……那太可怕了，不是吗？
付听雪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走出了这条出路，一切就盖棺定论，可是系统现在却说：不是的。一切不会结束。
【你觉得它是为什么存在的呢？】
【想一想你是为什么来的。】
【想一想你是为什么轮回的。】
【正常的世界会如此吗？】
【付听雪，你难道不是个好学生吗？成绩好的孩子，不应该很会猜题吗？】
付听雪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心中漏跳了一拍，他脚下的土地不再坚实，晃动地厉害，整个世界都像一个万花筒一般在眼前旋转。
这一瞬间，他却脱口而出，手心冒出了一片汗：“那你呢？你为什么放弃了？为什么选择了让我来，为什么选择了隔绝我的记忆，为什么你成为了系统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旧与新
宣泄般的话语落下, 整片洞窟中的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毫无声响的沉寂。
周围星星点点的光都不再晃动，只倏忽倏忽地闪。
付听雪等了几秒，就在他以为依旧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 一个声音响起, 耳熟得惊人, 又与他有着截然不同的语调：
“因为我无法成为纯美。”
因为他走到尽头，触摸到那一束出口的光芒时, 却发现自己早已走错了路, 回望过去, 那崎岖的道路蔓延开来, 似乎在告诉他结局早在很久之前就已注定。
付听雪在听到那声音说话的时候，一颗心开始加速。
原来，他真的没有想错。
「祂」, 就是他。
可是, 他又再次为这个答案感到迷茫。
什么叫无法成为纯美？这难道不就是一场试炼吗——
付听雪的思绪骤然停滞。
“你也想到了吧？试炼不是通关就行的，它像一场精心设计的单机游戏，每个节点，每个选择, 都会引人走向截然不同的道路。”
「祂」当初就没有走向自己想要的终点, 于是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另辟蹊径。
付听雪摸了一下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可，我现在走的道路又正确吗？我没有感觉……”
“你会对的。”
「祂」说的极为笃定。
于是付听雪垂下眼：“那……你现在究竟是什么呢？我和你, 真的还是同一个人吗？”
“当然不是了。”「祂」轻笑了一声，似乎为这些稚嫩的想法感到有趣, 但依旧语气温和地解释下去：
“你是那个初来乍到的付听雪, 是我最初的模样。”
“你拥有的那些记忆, 确实是以类似于「梦」的手段交给你的。”
“而我……是个无法回去的□□。”
“但也不用担心，我在这边也过得很好。”
“那些礼物你喜欢吗？都是关心你的朋友们送的哦。”
付听雪仿佛懂了。但他不知为何又有些许的难过：“那我现在得到的, 不就全部来自于你……你不会觉得不甘吗？”
走了千百里的路，没有抵达自己的终点，最终却送一个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初来乍到的家伙平步青云……
“那你呢？你会难过自己得到的礼物原来并不是属于自己吗？”
付听雪抿了下唇：“我无法难过。”
一想到「祂」是如何挣扎着前进，又是如何费尽心血地为他铺平道路，他就连一点难过也冒不出来了。
这些礼物如何不算自己的呢？纵使那些朋友们认识的不是自己，但是那些心意他都好好收到了。
“这样啊……”「祂」的语气中带着些怅然，“果然，我到底有点不了解你了。”
「祂」走了太长的路，即便是从记忆中捞出了一个付听雪，「祂」也回忆不起原来的那个自己了。
“我原本想说，你其实可以把我看作自己的。虽然我们同时存在了，虽然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个体，但你依旧可以这么认为。”「祂」说道，“但现在我不会这么解释了。是，我是有些许的不甘，却不是不甘于送你走这条路，而是不甘于自己走错了路。”
“其实你才是应该感到委屈的那个。我因为不甘自己的结局，才用某种手段创造了你。”
「祂」叹了口气：“你被迫走我规划好的道路，被迫要经历这一些痛苦的事，被迫要与那个糟糕的世界相处，你却反过来为我不甘，听雪，做人不能傻到这个份上。”
付听雪觉得自己脸上冒出点热，他挠了挠手心：“可是，我没有这么觉得。”
「祂」对自己实在太温柔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性格，拥有那么些道具，他早可以安安稳稳地过舒坦日子去——可自己的性格又不是被「祂」设计的。
「祂」只是因为明白自己，才规划了这条路，如此的因果，「祂」对自己只能算有恩。
「祂」又笑了一下，语气抛去了那些沉重，变得轻快了些：“那看来我们都无法说服对方。不过，能听到你对我并不怨恨，我其实很开心。”
「祂」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一个很糟糕的家长，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造下了付听雪，还让他走上既定的道路——可付听雪这个傻孩子，他心中只有善，生不出恶来。
「祂」又怀疑自己，当初的他真的是这幅模样吗？怎么可以单纯天真成这样？
真是乖得让人都舍不得交给谢知去了。
唉，怎么就被谢知拐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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