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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棋然吸了吸鼻子：“你们......”
付听雪拍了拍时棋然：“好了，不是你的错，自然不必自责。”
他抬起头来，不知是不是戴着手套的缘故，在此刻他并没有感到彷徨，仿佛心头燃着勇气的力量。他沉静的目光看向众人：“所以现在的问题有三个。我们的打捞活动是不是还继续，什么时候返航，怎么返航。”
谢知率先说道：“这种情况下返航很危险，不知方向的情况下，贸然行动连自己飘到了那里去都不知道，情况更致命。等十二点，那时候没有雨，有视线，还是可以分辨一些标志性的坐标，我们可以试试，不然就回来。”
付听雪点头：“同意。”
他们是有一部手机，但是他们现在无法确定是时棋然他们的手机是怎么坏了，是市中心信号没了，还是最不乐观的情况——全世界信号都断了。
也许是两人积极讨论的态度带动到了大家，时棋然擦了擦脸上的水：“至少我们还是到了一个CBD，有个庇护所。大家吃的穿的都带着吗？”
“都带了。”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大家这次带的物品明显更加齐全。
“那我们开始翻翻这个楼吧。”
说实话，这已经不能报什么希望了，一个城市中心的CBD，简直就是最早沦陷的地方。
付听雪和谢知对视一眼：“那我们两人去水下，你们去楼上。”
“五层，是不是近二十米的水深了？”时棋然皱起眉，“楼下不一定还有东西，还是一起在楼上吧。”
付听雪摇了摇头：“我和谢知潜水都是专业的，放心吧。”
时棋然挠了挠头：“我自然不是质疑你潜水不好的意思，只是觉得……”
付听雪拍他的肩：“我就去一趟，总能放心吧？时间不多了，行动起来吧。”
夜灵月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他的存在感总是很低，浑身都是种透明的气息，这时点了点头，用温柔的声音应声说道：“嗯，先行动起来吧。”
“那谁看船？”黄奕在几人中转了转脑袋。
夜灵月笑了笑，答应得自然：“还是我吧。”
付听雪似有所觉地看了一眼这个神情憔悴脸色苍白的男生，他的眼底比起上次似乎有了更深一层的黑眼圈，似乎从没睡过好觉。
他并未多言，起身和夜灵月握了握手：“那就拜托你了。”
说完，和三人一起前往楼梯处。
时棋然的精神总是回复得很快，这倒是他的优点之一，此时他已经走在前面和黄奕叽叽喳喳地说着想要的物资了。
“一会儿见。”
付听雪之所以执意要下水，是因为他知道下面有个仓库，这是一个大型商场一般都会有的地下仓库。
如果比起商场，那么仓库或许才是更适合囤货的地方，毕竟很多仓库都会为了减少损失做好防洪防涝的设施，在仓库里的东西甚至有可能是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好好包装起来的。
就算不捞物资，他也想先进去探探路，如果有货，就作个标记点。
如果这个地方被忽略了，简直是坐拥宝山而不知。
但在下水前，谢知递给付听雪一条半米长的纤细红绳。它有点像丝线，要不是一把抓在手上，甚至不容易被看到。
“这是？”时棋然这一次自然也带了绳子，付听雪不知道谢知还拿出绳子为什么。
谢知点开自己的系统。
【一根能无限延长的血线，但请注意，虽然绳子可以无限延长，但血液无法时刻再生。】
第四十四章 红线
看着这个糟心的介绍, 付听雪的心情有点复杂。
他抬头看着谢知温柔带笑的眼眸，抿起嘴。他说不出来话，只把谢知伸出来的手往回推了推。
谢知却捻着红线的一端, 嘴角勾起一点薄笑：“至少让我知道你在哪里吧？”
付听雪看着他, 眼中含着点怒意。明明就不是这个原因。但是也是他自己总是让谢知担忧, 所以他怪不了谢知拿出这个东西。
对于朋友，甚至是更近一步, 关系更亲密的——好友, 想要对方周全的心都是相同的。如果谢知想要做什么可能伤害到自己的行为, 他也一定会反对。这种反对会比对时棋然他们来得都要强烈, 因为他们的关系与那些人不同。
但付听雪还是不能接受谢知用这种办法来约束他。他看着谢知认真地承诺道：“我真的会注意安全的，这次只是下去看一眼，如果有什么合适好搬的我再斟酌。”
谢知轻笑一声, 带点嘲意。
两人对着僵持了两秒, 付听雪就已经无法接受谢知这般冷眼看来的目光：“可是我们总要下水的，这血你一定要流吗？”
谢知是不会跟着下去那么深的。他没有「浮沉」，想要下到那个深度需要消耗的能量要多许多。
面对付听雪的质问，谢知终于弯了弯眼角。
可是除了这个办法还有什么能约束到你吗？他反而庆幸自己还能用这样的方法。
谢知声音低而轻：“至少两百米以内都完全没有问题, 只要你真的只游一趟, 我就不会出事。”
他不再让付听雪有犹豫的时间，单膝跪地牵过付听雪的手：“小指。”
付听雪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 但还是乖乖地把小指微微翘起。
谢知低着眸，勾过红线, 在付听雪的小指指根处套住了。绳子的另一端不知何时已被谢知系在了自己小指处。
少年微凉的手指蹭过指腹, 带来一点异样的感觉。明明前一秒还在生气, 可是看着谢知用郑重的神情为他牵上红线，他的脸上还是不禁一烫。
但是他没有说什么, 只是静静地看着谢知认真地绑好了绳结。
这个过程好像特别漫长。
漫长到付听雪另一只手都忍不住微微蜷缩起来，谢知才抬起头来，朝着他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
由于身高原因，付听雪似乎从未在这个角度看过谢知。这种被全然托付与期待的眼神，好像能点燃他心中全部的喜悦。
付听雪耳尖已经滚烫，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手指上仿佛有着脉搏跳动着的鲜活红线，却不知该作何反应。
谢知似乎却好像觉得这样还不够，扶起付听雪的手在他的指尖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他的嘴唇温热，在冰凉的指尖像留下了一个不会消失的痕迹，连带着他的小指都微微发麻起来。
他们潜入十米处。
“去吧。“谢知朝他笑道。
付听雪深呼吸一口气，也不再别扭，朝谢知点了点头，带着这根红线往更深处探去。
普通人在十米处就已经是极限，水给身体的压强是一个标准大气压，但再往下，每一米都会再加0.1个的标准大气压，人体就会开始难受。
但是付听雪戴着「浮沉」，就不会有这种烦恼。所有的水都贴在他的表面，只传递来柔和的力量。
水下确实浑浊，付听雪一边分辨视线，一边小心躲开障碍，不断往下。
这边果然如他们所想，乱成了一锅粥，碎渣子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处都是，店铺中也几乎都是空的。
哪怕不是销售刚需物资的店面，里面也是空空如也，大概是零元购确实让大家肆意了许多。
穿过一到五楼，付听雪找到了商场。里面也是一片狼藉，不知是什么东西散落一地。
仓库的入口却不是那么好找。
付听雪不敢轻易动弹，指根处的红线还在汩汩流动，温热而鲜明，浮在漆黑的海水中也极为晃眼，顺着红线看去，它又遥遥地没入黑暗深处。
好在，他还算幸运，误打误撞找到了。
仓库却是被撬过的状态，门房大开，想要不进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付听雪顺着被撬开的大门往里面游去。
仓库的面积很大，与上面的超市不相上下，里面是一排排顶到天花板上排列齐整的货架，在灯光的探照下仿若钢铁森林，透出冷肃的气息。
货架上还剩下的东西也不多，灯光所到之处大部分是冷白的货架反射来的光。
看来就算没有个人的船队来，也该是有官方收集物资，现在想来，超市的那些基本是难以回收利用的了，剩下也是零碎，浪费组织的人力物力，但是下面这些包装得严严实实的仓库库存那才是真正的硬货，即拿即用。
不过也还是有些东西没有运走的，大多是一些包着防水袋的大货，与之相匹配的就是极大的重量，想来是不好搬运。
付听雪凑近了看，留下来的这些大多都不是吃喝等生活必需品了。
但来都来了，也不能白来，他还是在其中找到一些零食的库存。糖这种重要物资是不会被留下的，留在这里的多是些辣条饼干。
付听雪挑了一捆大的，也不再耽搁，迅速回赶。
那红线的血液果然是不会回收的，回程的路上越绕越长，就好像周身到处都缠住了那些红线。它们似乎是有意识一般，只漂浮在他的身旁，却不会牵绊到他。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付听雪的错觉，这条红线的温度好像越来越低了。
他心中瞬间一个咯噔，把物资往旁边的楼层一甩，几乎拼尽了全力冲刺。这时围绕在身旁的血线变得刺眼极了，在暗色的水中像穿刺过身体的刺痛——
“谢知！”
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滞了。
唯有那个身影缓缓坠落，手足都轻飘飘的，似乎已经失去了声息。
面对付听雪声嘶力竭的叫喊，那具身体只是毫无知觉地下坠。
付听雪的脑子中一片混乱，像一瞬间跌进令其天旋地转的深洞。
人的血液会凉得这么快吗？
是水下的温度太低了吗？
付听雪终于接住了那下坠的身影。
只是几秒的距离，却那么漫长，那么漫长。
谢知的脸上已经是毫无血色的白，唇是白的，脸颊是白的，唯有那浓黑的睫毛在一片白中抢眼着，毫无颤动，无声无息地阖着。
付听雪拍了拍他的脸颊，入手是一片冰凉。
怎么会这样？！
似曾相识的眩晕感攫取了他，像无数尖锐的钢针扎进颅骨，痛得让他无法呼吸。太阳穴在一鼓一鼓地跳，脑内的血管像是不定时炸弹，好像下一秒就要爆开。
付听雪喘息了几口，眼前一片白茫茫才褪去几分——
太突然了。
怎么可能呢？谢知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有理由的。如果他所拿出的是这种危及生命的东西......还是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
所以果然是哪里有了偏差吧？
谢知这幅样子一定只是副作用吧？
怎么可能因为这个死掉的？
付听雪只觉得一种戏剧般的荒谬降临到头上。这种感觉，在穿越时没有，在重生时没有，在获得系统时也没有——
只有此刻，抱着这具已经停止了呼吸的身体，付听雪像看到了天幕一般地感受到了荒谬。
明明就在十几分钟前，他还对着自己露出那种笑容。
明明就在十几分钟前，他还将这红线作戒指缠在他的小指。
明明就在十几分钟前，他，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付听雪内心的情绪失控到几乎想要仰天大叫，想要朝着那个幕后的编剧大叫——
“你这个三流的编剧！你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吗？”
“开玩笑的吧？”
“还给我！”
“把谢知还给我！”
但是他一句话，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这是真的吗？
他忽然发狠地扯着那些坚韧的血线，好像他的身体也不再是他的身体，他只是无处发泄的可怜蛋，无能为力地抓狂着。
没有道理的！没有道理的！
付听雪忽地抱膝哭了起来，狼狈极了。他根本上不去了，一点也上不去了。
而谢知，此时正是一个灵魂在不远处看着付听雪如此地哭泣。
“拿出道具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谢知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转身看向身旁的人影。
那是个身形单薄的青年，稍有些宽松的衣袖衬得他形只影单地伶仃着，手腕处的袖口上绣了一道不知名的藤蔓，素白的手从藤中蔓延出来，素净的指尖拈着一朵凋零下的花瓣。
却往上看去，是一双温和明亮的眸。那张脸是无法形容的，任何一个词汇，任何的语句，都无法形容的。因为那是一种纯粹到会直接冲击灵魂的概念。
但重点是——若能顶着那种着迷的诱惑去细细地看，便能看出他与付听雪之间的相像，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
明明是一样的五官，付听雪却是像蒙上了一层概念上的布，于是那种冲击就消失了，在看到他的瞬间便只会觉得似乎比常人好看一些。
青年看着有着与他同样五官的青年痛苦地蜷缩在水中，脸上只浮现出一丝的怜悯与无奈：“你知道，为什么‘我’重生了这么多次，却无论如何都会失败吗？”
他在水中仿若身处无质空间中，只轻走几步上前，摸了摸付听雪的头顶：“无论带几次的记忆，无论有着怎样的系统，怎样的开局，怎样的前进，终局都是死亡。”
谢知定定地看着青年的背影。
“死亡带来的一次次压力，一次次挣扎，甚至让‘我’到后面陷入了崩溃。”青年的声音平静地并不像是在说自己，甚至不是在讲述一个痛苦的故事。
“谢知。”他忽地转过了头来，看着他，“你也跟着‘我’轮回了一次，那期间，你是否好奇过，是否失望过？”
第四十五章 抹杀
然而不等谢知作出回答, 却见水中蜷缩的人影忽然动了动。他抬手擦去眼泪，一把将小指上的红线抽去，拽着谢知的“尸体”往上游去。
谢知温柔的目光送着他远去, 重新平静下来看着青年。
他的声音在水底中坚定地响起：“从未。”
青年并不在意付听雪的动静, 转过身一步步走到谢知的面前, 看着谢知说道：“可是我很失望。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你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费了这么多年把我重新「构建」起来, 但我依旧毫无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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